第二章 相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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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间,觉得鼻子被堵住,他本能张嘴想呼吸,却被灌入味儿刺鼻浓烈的液体,想用舌头推出来,无奈嘴又被温热的物体封住,让他硬生生咽下这苦涩液体。

待转醒,已是另一个早晨。

漠然匆匆吃完早饭便出门溜达。

他在寻香园虽是住得不错,到底只是一间房,而熠华给他安排的住处,似乎是一座院子。

房门数尺外是一方池塘,池塘上摇曳着几朵清莲及枯叶,后院不显眼的地方便是茅房,有假山阻挡在前,因此从外面是看不到的。

他走着走着便出了拱门,拱门上挂着写了“晚香轩”的匾额,想来就是这座院子的名称。

在院外随处走,难免会碰上人,他远远见着来人就找个地方藏着避免与他们接触。果然这时候出门不好,只是要他晚上出门,他又没那个胆量,况且他夜间视力差。

此时他正站在墙角,听着别人的八卦:“听说若君公子任务失败,被关地牢了。”

“天啊,这是第二次了吧,若是再有一次,那他……”她捂嘴不敢说下去。

“可不是吗。他家的下人一听到这消息,就赶着去巴结其他主子,好在他失势后仍有地方站得住脚。”她捧着餐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漠然暗忖,此处果然不是好地儿,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也要完成什幺任务,如失败了又会有怎样的处罚。看来想着如何逃出去的当儿还要分心去拉拢人心了,只是他现下特别厌恶人群,并不想与他人交好,还是安安分分摸索逃跑路线吧。

见她们远去,他才从墙角走出,不一会到了膳房。他蹑手蹑脚地靠近窗边,透过缝隙看里面的情况,无视带着异样眼光看他举动的人,在发现没人后才快步走进去。

他环顾了膳房一圈,最后锁定一块砧板……上的小刀子。慢手慢脚地接近刀子,看了外边一眼,趁没人注意时用两块抹布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刀子,再收进广袖的袋子里。

从膳房再往远点走,是侧门,侧门看似直通府邸外面,因为那里时而有推着载满物件的车子入内,而侧门两旁分别有棵槐树,几枝枝干延伸过侧门的墙上。

漠然心念一动,当下决定回去自己的院子。

只是……他刚刚从哪里来着?

他试着从他自认为是回去的路线走,却发现四周的景色越来越陌生。

一个人疾步朝他的方向走来,他本能往后退,立刻被滚烫的汁液洒到后背上,他脚步一个踉跄向前摔倒,背部的伤口又再撕裂掺血。他压住袖口防止刀子掉落,因而失慎割伤了自己的小臂,但因为布料层层叠叠的,是以透不出血。

接着便是一个女子的惊呼声:“啊!姑娘……”女子跪坐在地不住磕头:“姑娘饶命,总管大人饶命!”

“来人!拖她去刑堂问罚!”男子不由分说直接下令,马上有两人将流泪求饶的她带走。刚回身想关怀一下被烫伤的姑娘,却看见人家已经脚步不稳地起身走开,他只好转身嘱咐路过的丫鬟陪她回院子,顺道传大夫过去。

丫鬟不解地看着那个背影,问道:“敢问总管大人,这姑娘是哪个院子的主子?”

总管大人笑曰:“晚香轩的主子。”一个陌生的女子,又带着伤的,自当是最近熠华带回的新人。

之后过了一周,伤口及病已经好得不要再好后,漠然选定今晚进行逃离计划。

从他的院子,到膳房侧门,不算远,走了几次便记住了。

他几经艰难才爬到树上,趴在枝干上瞧着远处。

有凌乱的脚步声自远方传来,他在黑暗里只隐约见着一个人影,手上好似搂着一个人。

等他们靠近槐树后,他轻喝一声:“站住。”

抱着人的果真停下脚步,两人齐抬头看向树上挂着的人,长得极其漂亮,却以十分不雅观的姿势抱着枝干。

“你是谁?”漠然看得出他是来救人的,而被救的大概就是他臂膀上搂着的,故而他问的是他搂着的那个人。

接触到她的视线,他也不隐瞒:“晚香。”

他之前还在纳闷他院子的名字是怎幺回事,原来是属于前主子的名字。看来他们还真有缘,住了他以前的院子,还碰巧在落跑时遇上他。

“也带我走。”树要皮,人要脸,但情势所逼时,不要脸一下也没事。

抱着人的男子蹙眉:“姑娘…这恐怕…”不妥。

这枝干是跨过围墙的,当比围墙还高,他强忍着惧高症央求他们:“我、我绝对不拖累你们。”才怪,他知道自己肯定是个累赘。但他觉得这个男子看着武功高强,有他助逃的话,自己逃出这里会比较顺利。

“晟懿,举手之劳罢了,没事吧。”晚香想着,凭他们,多一个人不是问题。

其实晟懿担心的是她有什幺企图,所以才没马上应承,不过看她似乎不会武,对他们大概构不成威胁,便应诺了:“待会还有个人会过来这儿,你让他带你走。”说罢,便抱着人越过墙逃走。

他们走后弹指间果然来了一个人影,穿着一袭象牙白衣衫,模样看不清。

漠然赶紧叫住他:“稍等。”

来人看着声源处。

“你、你的朋友、晟懿和晚香、让你带我走。”天,他的手臂酸死了,而且这角度太可怕,他觉得自己会摔下去。

他还在犹豫,这姑娘说的几分真几分假,在看见她渐渐倾斜的身子,以及明显发抖的手后,他纵身一跃将她揽在怀里翻墙而过。

“啊——!”遂不及防被人碰触,他只来得及尖叫一声,许是怕他的尖叫声惊动别人,抱着他的人越跑越疾。

马车上,漠然局促不安地坐在马车靠近车帘的一角,而另三人也很识相地坐在与他相对甚远的位置,晚香已靠在晟懿怀里睡着。

觉得马车气氛有点僵的晟懿只好打破沉默:“姑娘,我们这辆马车是要出城的,敢问姑娘是要前往何方?”

甫听见这句话,漠然瞪大双目,真是个好问题。

两人无语,晟懿只好建议:“不如姑娘想到要去哪了,再告诉我们吧,我们送你一程。”毕竟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外,也挺危险的。

见她垂首像没有要回话的意思,他又说:“白霜,我睡了,你们也睡吧。”

其实他有话说,他自不懂事起便被卖到寻香园,根本不知道自己有过哪些亲戚,自然不可能知道能投靠谁,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容身之所何在。

天大地大,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他不免觉得有些可悲。

他下意识地挽起左臂袖子,看着前几日自己故意割伤的三道疤,还有一道是之前不经意划到的。

那日,他坐在窗下,借着月光瞧清自己的手臂。然后毫不犹豫地划下第一刀:“第一刀,切莫忘却一生愧辱。”而后他又划下一刀:“第二刀,切莫忘却自怜自惜。”毕竟除了自己以外,再没其他人懂得关心自己了:“第三刀,切莫忘却报仇雪耻。”

乍然,他拿着刀子的手腕被握住,他吃痛松手,刀子掉在桌上,他瞪着熠华,气极:“干啥?!”

“为什幺要伤害自己?”熠华剑眉深皱,把桌上的刀子取走。

“与你何干?”他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

“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人,我有权管。”他拉过漠然受伤的手,取了布条及金疮药替他包扎好伤口。

而后,他哭了,不知是因为身理上,或心理上的痛,难道连自己都不属于自己的了?

“受辱了,竟不是让自己过得比欺辱你的人更好,而是帮着他们反过来作贱自己。”将他的手轻轻放下,熠华实在无法苟同。

“我好疼……你怎幺懂?”他额头枕着手臂趴在书案。

他无奈嗟叹,没亲历过的他确实不能理解。

熠华将他抱起,让他坐在他腿上,枕着他肩膀。

倚着温暖宽阔的胸膛,他揪着熠华衣襟,放声痛哭。

思绪回到马车上,他后来又去膳房偷了一把小刀,正藏在他袖袋里。

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眼眶悄悄湿了,抬首,看见白霜正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他立刻别过头。

他现在仍没法接受和别人亲近,而马车空间特小,他就算挪到最角落还是觉得不自在,其实他一直想着要不要让他们给他坐车顶……想了想还是算了。

他稍微侧身背对他们,尽量让臀部不碰着车座。事实上,那边的伤已经痊愈了,就是他不知道为何还是觉得有些痛。嘱咐自己不要多虑后,他颦眉睡去,睡得极不安稳。

第二天一早,他们宿在一家客栈洗漱吃饭。

熠华的府里没给现银,他只得拿值钱的饰品换取几日的食宿。好在那里值钱的东西多,随便一样都能换来至少一个月的食宿绰绰有余。

将衣衫退到手肘处后,秀发分两瓣垂挂胸前。

他坐在梳妆台前,扭腰想借镜子看自己背后的疤痕。自从那天被他说了以后,他干脆就只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上药,背后压根没理过,就这样也能结痂。他不禁怀疑是不是熠华经常趁他睡着时帮他上药,甚至喂他喝药。他每天醒来时没少感觉到口腔里浓烈的药味。

卷起袖子,举起刀子,刚想落下,突然感到有异物碰击手腕,他因疼痛而松开手上的小刀,眼角余光瞥见站在窗外透过窗子缝隙看他的男子,漠然拉好衣衫穿上后,转身向他。

男子略带歉意开口:“抱歉,白某并非有意冒犯姑娘。”

“无碍,不过是残花败柳之身。”他已经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幺值得守护的。

“姑娘何以想不开?”在车上见她的表情便觉得不对劲,白昼没发现异样,但他放心不下,是以吃了晚膳后便到她房间一探究竟。

晚香也是从相府出来,却不如她这般满面愁容,似有千万愁绪压抑在心底化不开。

他平静反问:“贱躯何足令公子挂齿?”

“姑娘有心事不妨说出来,兴许白某能开解。”他觉得他可能无法开解,只是希望她倾诉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受。

漠然侧身看向镜子,想了一会:“心事没有,请求倒有一个。”

“是何事呢?”

漠然直视他:“奴家想习武,不知公子可否授教?”说出来后,才发现自己下意识用了在寻香园的自称。

“无何不可,只是姑娘习武意欲为何?”他能接受习武来防身、助人,若是伤人,他只能果断回绝。

漠然蹲下身,抱着膝盖,他还没法坦然面对,坦然将那份耻辱对人昭然若揭:“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但得心闲到处闲,莫拘城市与溪山。是非名利浑如梦,正眼观时一瞬间。”白霜莫可奈何地劝解。

“放下,谈何容易?”他不屑一顾,看着左臂的伤疤:“第一道记一生愧辱,第二道记自怜自惜,第三道记报仇雪耻。”

“自残不能解决问题。”他再次劝道,即便是陌生人,他也没法眼睁睁看着对方糟蹋自己。

“这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记雪恨。你又懂什幺?雌伏那几个畜生的不是你!”惊觉自己竟把一直想隐藏的秘密说出来后,他已经完全不敢看白霜,抄起梳妆台上的小刀子便往外奔。

白霜隐约理解他的意思后,皱眉。虽然觉得他应该想要独处,但他无法放心,总不能明知对方有危险还丢着不管,于是他跟了过去。

跑到客栈外的大树下后,感觉下身好似又被撕裂了,估计是刚刚奔跑的动作太大了,他靠在树下拼命喘气。

然后他看见远方走来一个模糊人影,看不清,但直觉是他最不想遇见的人,他当下逃离客栈。

现时天色已晚,街道人烟稀少,实在不好藏匿。

他又跑了好久,累得跑不动时瞥见位于湖畔的一座凉亭。

他不确定自己走远了没有,只是转身时好像没见着半个人影。

不过他夜里难视,就算有什幺他也看不清,没一路磕磕撞撞地跑来已经是万幸了。

总觉得有些不安的他,爬上凉亭半人高的栏杆,站在其上眺望,似乎有黑乎乎的东西慢慢在他眼前放大,直到看见一张人脸。他惊得朝后一缩,整个人顺势跌进湖里:“扑通!”

白霜见状惊愕之余不忘跳水救人,然而当他将人揽过来后,他挣扎得更为激烈,似非常抗拒,而他张嘴想说话,却因此误吞好几口湖水,面露苦楚之色。

他无可奈何地将他击晕再抱上凉亭,搁在长椅。

按压他的腹腔,见他吐出几口水后,才放下心来。

漠然刚睁眼便看到一张俊脸,他惊得往后退数步直到背抵凉亭的柱子:“别…别靠近我…我、我会怕…”

“抱歉,白某唐突佳人了。”白霜带着歉意一笑,坐在离他较远的位子。

想起之前雌伏的言论,他战战兢兢的解释:“那个…我本是女儿身…方才慌不择言说了不恰当的话…你忘了吧…毕竟一个女子…何来雌伏一说。”他抱膝而坐,螓首低垂。

白霜笑颜更深:“你先前和我说了什幺吗?我怎幺不记得了?”见她自认女儿身,他便不再怀疑。毕竟她实无一分男相,一举一行皆温婉动人。而且她乍看之下没有喉结,他也不便细看那藕白玉颈,若真是女子,只怕这举止失礼之至。

漠然惊诧地看他一眼,这一看之下,才发现他也是位翩翩佳公子。

他肌肤晶莹剔透,气息澄澈如一汪清水。一头乌黑秀发高高挽起,并罩上白玉冠,白玉冠两旁草绿冠带垂泻而下。

漠然如若从他的脸,见着了自己的影子。

“还没请教姑娘芳名?”白霜这才想起忘了问人家的名字。

他的头又重新垂下:“漠然。”

“恕在下孤陋寡闻,漠这姓氏还是第一次听说。”说着,他便自我介绍:“在下白霜。”

“我是一介孤女,本无名无姓,这名字,是别人赐予的。”当今世上,大概只有自己懂得怜惜自己了吧,连个血亲都没,他不免觉得有些寂寥。

“是……相爷?”白霜大胆猜测,毕竟她是从相府出来的,理当和相爷有些干系,而他总不好明着问她是不是相爷的女色之一。

“我不认识相爷,这名是熠华给的。”他至今还没弄清他的身份,等自己被逮回后多得是时间探究。

“你能直唤相爷名讳?”他实不得不讶异,能直唤相爷名讳的人,除当今圣上,便是他的至亲,而今他竟从一女子口中听见这名字。

漠然抬眸,据传当朝宰相甚受天子喜爱,纳为心腹,而熠华竟是当朝宰相:“我不知道他是宰相,刚才外出时匆匆一瞥到他的身影,怕是来逮人了。”

“逮捕逃犯的事,他从不亲手处理,都是交给属下惩办。”虽是如此,他想了想,还是站起身,自袖内取出烟花燃放:“许是有事外出,碰巧遇上了。”

漠然遥望烟花绚烂的火光在夜空中炸开:“这是什幺?”

“信号,通知晟懿危险逼近。”究根究底,就算他不是来逮人的,被看见总是不好。白霜重新落座,看向漠然:“漠然姑娘,关于习武一事,我可以应诺你。”

漠然眼前一亮,不久又黯淡下来:“可我不知道我什幺时候会被逮回去,只怕来不及学成。”他又怕,怕他们抓回他后,对他施以极刑:“若我回去后安全无虞,你再来寻我可好?”突然觉得自己得寸进尺了,他轻轻抬头看他,深怕遭到嫌弃。

“自当无碍,一日为师,终生为…兄。”想到他们的年龄还没到互称父女的地步,他生硬转口。

“那,奴家该如何称呼公子?”漠然难得展露笑颜,他觉得,有求于人时,态度还是谦卑点好,因此又改了自称。

乍见她的笑颜,他不免惊艳,却依旧淡定自若:“不知姑娘芳龄?”

“一十七。”不知他意欲为何,漠然老实回答。

“如我弟弟尚在,便和你同龄了。”白霜原本的笑脸,掩上了落寞。他不确定自己的弟弟是否尚在人间,若是尚在,他只盼能与他会上一面,知道他是否安好。

随后,他神情一转:“你直接唤我宝贝吧。”他只是想逗她,让气氛别那幺紧绷。

漠然本想询问关于他弟弟的事,但转念一想,这是他人的私事,贸然询问不止不妥,人家愿不愿意告知他还是个未知数,于是他顺着话语回应:“宝…啥?!”惊觉白霜说的是什幺后,他一顿:“那我还是叫你白公子吧。”

见她羞窘的模样,他笑言:“开玩笑的,你叫我哥哥吧,好慰藉我失去弟弟之痛,以后我愿待你如亲如故。”

“那…哥哥,若我在相府尚且安平,你可趁午间将我带出来同你习武。”晚上肯定不行了,他还不确定熠华是不是偷偷在晚上潜入他的房间。

“如你说的安平是指生命威胁,那你大可不必担心,相府从不杀人。”他们只会凌辱人,让你痛不欲生。怕吓着她,他将后面想说的话掩去。

只是,他开始担忧漠然的处境了,毕竟晚香是活生生的例子。

“哥哥,不出城吗?”他记得晟懿之前说他们那辆马车是准备出城的。

“我只是帮忙劫狱,再送别的。”话音刚落,他看到一位不速之客正朝他们走来。

“跟我回去。”熠华一脸淡漠地站在漠然跟前。

漠然惊骇万分,没想到那幺快就被他追上来了,正犹豫该怎幺办时,他脑袋一阵天旋地转,便被熠华拦腰抱起。

白霜站起身,微微躬身:“相爷。”

“嗯。”他淡淡瞥了白霜一眼,转身想走。

“相爷!”看他的样子似乎没打算追究,他还是不放心:“不要伤害她。”

“白霜,闲事少管。”熠华脚步微顿,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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