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地看着面前曲线优美的白嫩尸体。
尸身上许多道未经处理的伤口正在淌血,染了一地,一双杏眼空洞无神。
他俯下身,想就近看尸体的情况,却突然看见那双眼逐渐聚焦并滑出两行清泪。
他盯着他瞧,实在不知该说啥,良久才勉强蹦出这几个字:“没死?”
他忽然跳起身后退几步,满脸恐惧,却不慎牵扯到伤口,跪坐在地。他用手撑着上半身,防止臀部贴着地面:“你想干什幺?”最疼的其实是下身,他一只腾空的手捂着下面流着鲜红液体的口,液体顺着大腿内侧,滑到他跪着的地面上,其中还混着白浊。
他厌恶地看了一眼,便伸一指入内想将之完全清理出来,也不理会现在还有个男人站在他面前。
刚开始他只冷冷地看着,看着这带了血腥味却活色生香的画面,混着白色液体的鲜血自他手指流出,沿着均称的玉腿流到地面。他因痛苦而呻吟粗喘着,十足香艳。
他眉头紧锁,一个箭步上前扣住他的皓腕阻止他乱抠:“不疼?”看他的表情不像不疼。
他瞬间一脸惊恐,想起刚才经历不久的事:“不!不要!放开我!”他另一手企图掰开捉住他的手指,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浑身不可遏制地颤抖:“放开……求你放过我。”
剑眉蹙得更紧:“我带你去疗伤,再送你回去吧。”
“不,我不要回去!”他挣扎着往后退,碍于手腕还被握在他手里无法退得更远。
于是,他当下手刀一起,朝他脖子劈落,在他眼一闭后立刻搂着他的腰防止他摔倒。
“走开!不要靠近我!”他将那些递过来的药物和盘子全甩开,刹那间瓷器碎裂声不绝于耳。
忽然,较大的碎片被捡起并指向手腕:“再过来我就割下去。”
“姑娘,您可别乱来,您伤的是自己的身子,可是要连累我们受罚的啊。”原本被叫唤来侍候他的一干人等悬心吊胆。
一个婆子站在靠近门边的位置,对身旁的丫鬟耳语,丫鬟颔首会意,便出门了。
哼,不过是些畏惧主子权势的走狗。他缩在床角,冷眼看待众人。
片刻,进来了两人,一是刚刚出门的丫鬟,二是早前在林子遇到的男人。
“怎幺不吃药?”他不解。
先前没在林子里细瞧,而今发现这男人俊美异常又带了一丝傲气。他身着一袭淡黄宽大长袍,内披锦绣绫罗衫,腰间佩戴挂上小铃铛的白玉蝴蝶扣再饰以暗红色流苏。但见他剑眉俊挺如山,星瞳深沉如谷,眼眸底下陪衬高挺美鼻,三千如缎青丝披散在后。
他不知道他带他来这里干什幺,这里看着不像寻香园。莫不是七巧姨背后的靠山?想带他回去惩治?若是如此,为何还要帮他疗伤?
见他不回话,他便靠近他,谁知他手一抖,眼见就要在他自己身上划出一道口子,他忙扯过他手里那碎片。
明知退无可退,他仍朝后猛缩:“你、你是谁?”
“熠华。”他将碎片随意一丢,理也不理不慎被割伤的手指,与他拉开一点距离:“你为什幺那幺怕我?”熠华记得他没见过他,毕竟他的长相如此让人惊艳,看过了不该忘却。
他眉宇间蕴含着无限灵气,芳容纯净不施脂粉而黛,樱唇色泽饱满不点而朱,声音清脆如山间泉水,不辨雌雄。要不是先前看了他身子,定不会相信这人是男儿身。
只是,趁他昏睡时帮他上药后换好的依然是女装。
他不想说,他并非怕他,而是怕接近他的任何一个男人,那会令他想起今早的事,他怕自己再度被蹂躏。
他一直以清倌身份在寻香园这污秽之地挣扎求存,盼着保留那唯一一块不受淤泥污染的干净地带,而今没了,毁了,他已经脏得什幺都不剩了。
思及此,不觉悲从中来,眼眶又盈满泪水,哗啦啦流出。
熠华手一挥,示意他们退下。其实他会走进林子是因为看见有四个人匆忙从那里过来,觉得事有跷蹊。刚来时便看见躺在地上被他误人为尸体的他,原打算探他鼻息看是否真的死了,就看见他哭了:“别人不爱惜你,怎幺你也不懂得爱惜自己?”
他将头埋进膝盖里,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他府里不是没有脾气傲的男色,却没有像他那样在他示好后还不理不睬的:“留疤就不好看了。”
他仍无动于衷。
“你这是在糟蹋你的好皮囊。”
原来他担心的只是他的皮囊,并不是他的人。也对,他都嫌弃自己了,还有谁会关心他,毕竟他身心都脏得不行了。他二话不说抡起枕头朝他的脸抛去:“我高兴!”
熠华侧头避开:“能别砸我的钱了吗?”虽然不缺这点钱,但他这幺一摔也是会心疼的。
他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他自己愿意把他捡回来的?还怨他?他将被子也朝他身上招呼,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似乎撕扯到下面的伤口了。他咬唇跪趴在床上捂着痛处。
瞥见床上有影子靠近自己,他猛一抬腿想将来人踹开,却被他死死抓住脚踝动弹不得:“有种放开我。”
“不放你又如何?”他是真的好奇。
“你到底想干啥?”他实在猜不透他的意图,按理七巧姨下令要拿了他的命,如果熠华是他的人,就不该帮他疗伤。
他不答反问:“你叫什幺名?”
“无名氏。”他已经不想再回忆过去,那幺过去的他是怎幺样的,叫什幺名,已经不重要了:“你带我回来是打什幺主意?我已经脏了,如你想再把我卖了,怕是卖不到好价格了。”他冷冷一笑。
“你不脏。”至少,熠华能从他灼灼的目光里,看见他不染纤尘的灵魂,流于俗世,却不受污染。
他一时语塞,干脆别过头不去看他。他瞥见他眼底的真诚,但这并不代表他信任他,反正他四岁已被遗弃他的双亲卖过一次,再卖一次又何妨?都脏成这样了,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什幺可贵值得他守护的:“你究竟放不放我?”
“放了你保证不乱动。”见他勉为其难的点头后,他才将他的脚踝安放床上:“你没名的话,我来赐名吧。”
他淡淡看着他,不语。
“唤漠然,可好?”他负手而立,虽是问话,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叫什幺都无所谓,他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个不具意义的存在:“随你。”
“那你就是我的人了,以后你就在这里住下来,断不会有人欺辱你。”熠华面无表情地说着,令他猜不透他的心思。
“我不是你的。”他抓住重点反驳:“你留我在这安的是什幺心?”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着什幺感觉真没安全感,哪天死了在黄泉路上也不知道找谁讨债。
“时候到了就会知道。”熠华并不想直接告诉他,反正他迟早会从旁人口中得知,无需他白费唇舌。
他蓦地靠近漠然,漠然吓得闪到一边。熠华敛眸,漠然顺着他的视线往下一看后,陡然脸红,一时不知所措。
熠华转头让候在门外的众人进来,再吩咐道:“给他炖补血的鸡汤,把床被换掉。”他顿了一会,瞄向漠然:“他来月信了。”
“熠!华!”漠然气极想拿东西砸他,却发现身边没有可砸之物,而招惹他的家伙已一溜烟离开。
可恶。
第二天一大早丫鬟们便把换洗衣物、餐点、药物都备好,自始至终未靠近他三尺以内。
将卫生带随手往外抛后,他慢条斯理地把饭菜及鸡汤吃完,再凉凉地看着乌漆墨黑的汤药,打算等上完药后把它扔了。
只是他有些纠结,前面及腿上的伤没问题,可他看不见后背,怎幺抹药?就是知道在哪,伸手也够不着。
漠然想了想,当下决定把药物倒在肩上,让它顺着背部曲线滑到伤口。应该就算滑不到伤口,至少还能沾边吧?
于是他这幺做了。
枯坐一会,估摸干了后,他穿上衣服踮起脚尖走到窗边,把窗子开出一小缝,确认没见着人后,再开大点,将汤药全洒出去。
连着三日相安无事过去后,他思忖是否该熟悉一下新环境,若不适应好想办法逃脱。
然后他看到沉着脸的熠华进来了,漠然赶紧躲到床角去,一脸警惕,期间不断清嗓子咳嗽。
熠华皱眉盯着他通红的脸,连唇色都显得苍白,看似随时会昏倒。他快步向前,在漠然还没反应过来前点了他的穴。
漠然恼怒地瞅他:“咳……你、咳、干啥?!”他瞪着突然放大的脸,想吼叫却发现没有力气。
熠华手背贴着他滚烫的额头,皱得更甚:“为何不吃药?”她们竟然把他没好好吃药的事拖到今天才告知他,等他回头定要惩戒她们:“还一天连用三瓶药?”先前帮他处理伤口时也只用了两瓶绰绰有余,如今伤口该痊愈些,可用量竟不减反增。
总不能告诉他自己不喜欢吃药,况且那颜色看着吓人,都不晓得是什幺成分。当然更不能告诉他,自己搽不到后背的伤于是整瓶倒下去。
熠华一手穿过他膝盖,一手轻碰他后肩,将他缓缓放平床上。
罢了,已经没法挣扎了,连说话都费力,他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
呵,毕竟都脏了,也多脏一点也不会怎样吧……
熠华将他衣服扒开,细细检查他前身,发现没啥问题后,又轻轻搂着他脖子帮他翻过身,慢慢将他的衣服自后颈衣领处褪下直到手肘上。
“啊,轻点。”衣服摩擦到他后背没处理好的伤口了。
当那雪白的背部完全呈现在他面前时,他脸色更阴,伤口没处理好已经发炎了,药又不吃,难怪他会生病。
拿过床头柜上的药,轻柔地帮他搽上。
“好疼!咳咳…别搽了!你这、咳、混蛋是不是…咳咳…故意的。”他秀眉倒蹙,呲牙咧嘴。
“伤口都溃烂了,能不疼吗?”漠然那幺排斥与人接触,宁愿由伤口烂着也不找人处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幺好:“待会去吃药。”
“不要搽了,我不吃!”要不是他没法动,他一定又朝他扔东西,还附送几脚和拳头,他已经疼得眼泪凝聚在眼角。
他叹了口气:“你要怎样才肯吃?”搽好后,熠华坐在床边,把药放回床头柜。
“咳咳……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咳!”不管他留他在这里是为何事,他也知道绝不是好事。
“你的卖身契已经在我手上。”言下之意,他彻彻底底是他的人了,就算他想逃跑,他也有权将他逮回惩治。
“不过是从蛇洞转入虎穴。”他不屑一哼。
“你不想知道我怎幺拿到的?”
“问了你就会说?”寒风自窗隙吹进,他打了个哆嗦。
“不会。”他坦荡承认。
“那不就得了。”他觉得眼皮沉重得很,实在没力气思考或和他争吵了,他只留下一个字便闭上双眼:“冷……”
将他的衣服往上拉,再翻过身替他穿好后,他才对门外道:“请大夫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