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是……”她真急了。
“好了,我知道。”顾谈隽说,“逗你玩。”
温知予脸更燥了。
他故意说这种话,可即使玩笑,也叫人做不到完全不在意。
话题没继续多久,有人来跟他说:“梁萤刚问我咱们在哪聚,要地址。”
顾谈隽眼睑上抬。
温知予也听见了,刚刚那点悸动瞬时消失殆尽。
顾谈隽偏过头不知道跟朋友说了些什么。大抵是对这事的回应,要她来,或是不要她来,答案总归是两个。
他说话的样子挺淡的,温知予也分不清是前者还是后者。
温知予开始想自己的,她想,她是不是要走了,又不喝酒,也不蹦迪,在这儿待得其实不是很自在。而且顾谈隽也有其他女性朋友,不止她一个的。她充其量还只是个跟他新认识的,压根不熟的。
她找了个借口:“我想去一趟便利店。”
顾谈隽看过来:“怎么了?”
她说:“胃有点烧,买点消食片。”
“那一起。”
顾谈隽主动说一起时温知予有点惊讶,愣了两秒,直到他站起身看她还没动:“怎么了,傻了?”
她回神:“没有。”
外面入了夜,六月晚的风泛了点热,这两天温度还挺高的。
俩人一块走着,温知予耳朵里还嗡嗡的,有点不适,那是听多了dj的后遗症,到外边都跟另一个世界似的,她真的不太习惯来这儿玩。
顾谈隽手插口袋里,俩人走路时保持了一点距离,没怎么讲话。
到了便利店,温知予挑了一盒消食片,转头问他:“你喝不喝什么?这儿咖啡还不错。”
“不用。”
“噢。”
结账付过钱以后,温知予拿了个一次性杯子去接热水,之后在休息区靠近玻璃窗的吧台找了个高脚椅。
确实是不太适合那种人声鼎沸的环境。
光线迷乱,耳若欲聋,和在意的人在一起,老是想偷偷看他,又怕自己一举一动被察觉,被带上暧昧的痕迹,她害怕自己多年心思被发现的。
温知予坐上去低头开始拆药盒。
顾谈隽问:“你有胃病?”
“没有,可能是下午吃杂的吃多了。”
他笑。
“笑什么?”
“笑你,说话真实诚。”
“确实是这样啊。”
“妈妈做饭太好吃了?”
是她的妈妈,可他以她的角度说出这两个字。
随意语调,却莫名叫人心悸动。
她愣了一秒才回:“不是,晚上在公司吃的。”
他嗯了声。
剥开锡纸拿了颗药片出来嚼了,像糖片一样,温知予又喝了口水。
顾谈隽就在旁边无声又若无其事地看她。
之前没怎么正儿八经打量过谁,朋友圈子里那群人大多放浪形骸惯了,过火的,张扬的,却很少见像她这样文静内敛的,有点社恐,却也有自己的想法,心里的事全憋在心里。
以至于每次回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穿着蓝白长裙局促站在展馆外跟人交流的样子,平凡得压根不会多注意一眼。
那时候没想过会跟她认识。还能跟她两个人一起到便利店买什么消食片。
近距离看才发现温知予皮肤其实挺白的。
她很少化妆,侧面看着脸上都没什么瑕疵,眼尾有些下至,一眼能瞧出这姑娘性子好。原来没发现她是齐肩发,发丝微软,垂在肩上,她的针织衫上。
“原来高中好像不是经常见到你?”
温知予喝水的动作一顿,看他,才发觉顾谈隽正盯着她。
“总觉得经常见,又好像没见过。”他说。
温知予嗯了声:“我平时都是待自己班里。”
那时候她衣品可普通了,又老戴个眼镜框,学生时代的样子自认为还挺土的。
十年,一个人外表的变化可太大了。
他说:“我也有一班的朋友,去过,没见到过你。”
怎么会见过。
她想,每次他来班里找那个男生她总是注意到的,那时候坐第一排讲台前,低头写卷子,头都埋到书本里了。
偶尔抬头看一眼,也只敢瞥他在窗边弯唇跟人说笑的样子。
“当时不在吧。”
他嗯了声,说:“谈过男朋友吗。”
她一顿,惊讶。
“好奇问问。”他说,“好像总是很少听你讲自己。”
“没有,不过原先准备去相亲的。”
“这么早就相亲?”
“早吗。”
“有点,不是也和我一样25吗。”
“我爸妈觉得挺大了。”
他扯扯唇:“也还好吧,这个年龄。”
“嗯。”
许是怕他等久了,温知予尽量动作快,喝完水把杯子扔进垃圾桶,又把剩下的药拿出来放进包里。
他手机弹出来一条新消息,是语音。
点开,庾乐音在嘈杂背景下说:“你他娘的怎么一眨眼就没影了,偷着跑去开房了啊?把人学霸也带跑了。”
外放声音挺大的,温知予也听见了。
顾谈隽没看她,拿着手机侧过了身,也回了个语音过去:“说话注意点用词。”
男人之间老开的玩笑搁女生面前可没那么好。
温知予没说话,就去做自己的,思绪却不自觉往他那边注意了点。
原来那边开香槟塔了,庾乐音老早前跟顾谈隽说要整的,今天拿顾谈隽的名号刷了个,那拿谁钱买的当然谁去开场。
顶级香槟,十几万一座呢,都等着顾谈隽回去。手机放回去,顾谈隽说:“他们要开香槟塔,那还要回去喝酒吗。”
她啊了声。
“我说你。”他看她,“等会儿应该好玩,还是回去聚聚?”
这是问她去留呢。
刚刚她在那融入不进的样子他看得出来,玩不来的人待那儿挺度日如年的。
温知予问:“香槟塔是什么?”
顾谈隽轻嗯,想了想:“大概……就是各种酒杯拼接得像奢侈金字塔的东西?”
“没见过。”温知予声调有点小。
他笑:“那今天就见到了。”
跟着顾谈隽回去的时候,里头还在尖叫,有玩街舞的在台上拿着话筒唱rap控场,瘦颀贵气的男人进去时,周遭人纷纷让行。
止不住瞧他,立马又瞧紧跟在他身后外表文静的妹子。
许久没见顾谈隽带人了,上次都好像很久以前,这回老看他带这妹子出来,都以为是女朋友,一问,又不是。
庾乐音拿了个酒瓶递给顾谈隽,一手拿着烟花棒在那甩,侃着说:“顾总找消遣回来了啊。”
顾谈隽懒得理他,说:“你还小吗,玩这个。”
庾乐音更嘚瑟了:“哎,女朋友喜欢玩。”
瞧他那嘴脸,顾谈隽只笑。
旁边又有人问:“谈隽哥哥准备什么时候找个女朋友啊,老看你这样单着。”
他说:“别提我,还早。”
“上一个,分手也几个月了吧?”
并不接话,他只拿起瓶器开了瓶啤酒。
瓶盖落地上,滚了几圈到温知予脚边,她听到那句几个月,心弦没由来被拨了下。
顾谈隽嗯了声:“是分了啊,怎么,你要给我介绍?”
朋友说:“就怕给你介绍你看不上。”
他弯唇:“我要求这么高啊。”
“不然,谁不知道你。”
温知予一直没吭声,头一次听他朋友们说这些,心脏忽而有些发麻。
她有点想走了。
他忽然喊她:“温知予。”
一道声音,别人都看她。
室内不知道什么时候摇滚乐停了,特安静,以至于大家都清清楚楚听到了温知予这三个字,都好奇这个叫温知予的女生长什么样。
能让顾谈隽直接喊名字的女生,从来都是人群的众矢之的。
他说:“不是说要看香槟塔吗,你来开场。”
温知予手指有点发紧,不仅是站在这群人之间做目光焦点,她也看到了那座被服务生推来的香槟塔,
真的如他所言就像一座金字塔,高高耸立,奢靡而精致。她来的时候就听前台感叹说过了,说今天有钱人包场开的,最近三个月头一回,这么一座十六万八。
而这位别人口中的有钱人,就是顾谈隽。
她说:“我不会。”
顾谈隽笑笑,只能过去领着她去高台。
高于所有人的升降台。
“开香槟塔,还能许个愿。我记得dawn成立刚一年吧。”
温知予微微恍神。
这时候了竟然还有人记着她们的工作室。
他又跟人群说:“这是我新认识的游戏工作室老板兼原画师,都眼熟点,以后叫温老师。”
人群沸腾,已经有人开始附和:“温老师,温老师!”
温知予整个人不真实极了。
他回过头,说:“来吧,未来的新老板,游戏公司股东。都说你有前途呢。”
温知予才接过他递来的酒。
他的身旁,下面的人隐隐传出一阵阵高呼声:“温老师!!”
大家都玩嗨了。
她说:“我不是老师。我只是一个普通做幕后的……”
她很平凡,她不优秀。
她觉得自己拥有这些都是高攀。她知道他们都是看顾谈隽的。
他说:“我说你是就是。”
气氛升至高点,她举着那瓶酒往下倾倒,灯光下如泛橙光的液体银河般倾落,由一入十,像瀑布,像喷泉,分流,而又聚集。
室内忽然升起一首《empirestateofmind》。
所有人尖叫,所有人狂欢,风声呼啸,她快要耳鸣。
在这极乐中,她仿佛不是在南华,而是来到了传说中的罪恶之都,歌中人人向往的纽约,正如这场资本充斥的不夜城。
可是,她也向往的。
她是平凡人,会慕强,也会想过想要的生活。
她庸俗,站在顾谈隽身边会贪心地想要能体会这些的女生只有她,她小气,听见别人说他过往情史会心里难受,她特别怕,怕自己沉溺,怕自己陷落。
一个月前,她还只是普通平凡的职业人。
一个月前,她还迷茫不知归处,濒临创业失败。
可她有幸认识了他,见识到了这样醉生梦死的风光。
下去后,旁边有人挤过来,她往后退,无意撞到后边的人,下意识的,牵了下旁边人的手。
触碰到冰凉一片,那是无名指和小指。
她起初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旁边是谁,后脊兀的窜起一阵生凉。
她心无声悸动,蜷了蜷手指——
刚刚和他手指碰到的地方,触感仍在。
回头往后看。
顾谈隽已经在听别人跟他讲话。
他还看着前边,像完全没注意到刚刚那转瞬即逝的相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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