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天地万象森罗界的内界之中,这娃娃亲是为宴尘与喻清渊定下的,在这里宴尘比喻清渊大了四岁,定亲时他十岁,按理说他听见喻清渊自报的梁宣这个名字,不应该毫无反应。
可宴尘在这里没了一切记忆,性情倒是与本身相差不大,他在昆仑山上修的虽不是无情道,却是道法自然,许是早就忘了此事,或者在他心中这件事并不重要。
喻清渊看他一双眸子寒澈,即使心中早已对之神往已久,今日却是陌生人初次相见,况且苍鹭国现如今妖邪当头,他应以国为本。
他凝了凝气息,对方岐道:“开关门。”
便听方岐传他口令,众将士听令,后方朱雀关两扇四米高的厚重关门开启,喻清渊示意宴尘,所有人依次入关。
入关后整顿伤员,之后便要掩埋关外战场中的将士尸体。
苍鹭国是个大国,不说城池,只说护关,国中小关六十八道,大关为四,分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共计七十二道关。
小关分布国中,大关着要道排列,青龙护卫国都近周,往下依次,这朱雀关便是在国都正南面的第三关。
朱雀关又分外关、中关、内关,三层逐一递进,关楼皆是雄壮无比气势磅礴,且内关关门之后便是一个小关城,城中有大约三万百姓。
关城往北三百里,就是西岭城。
外关与中关间隔百丈,军队大营正扎在此处。
苍鹭国原本还算太平,可半月前突生变故,朱雀关之南三千里之处的玄武关遭遇万余数旱魃侵袭,这百年的旱魃早就不是凡人可抗,即使是从沙场枯骨中爬出的将军也不能敌,更何况还有一个旱王。
旱魃一出便成旱灾,玄武关千里赤地,植被枯死,关后十六城无一人生还,血流成河,浸透地面一丈余之,尸山残肢内腑筋肉,被吃的只剩血骨的头颅,比九幽地狱悚然万倍。
喻清渊人在都城,接到消息时已是十日之后,这般重事,他必当亲去。
他带领先遣部队六万人,急行军后五日赶到朱雀关,刚将大营扎好,便遇旱魃现在朱雀关之外。
关上原有四万守军,留下一万御关城,剩下的三万守军加上他带来的六万人,共九万人出关迎战,可直到宴尘前来,折损六万余人不敌旱魃万数。
可哪知不止,似乎还有别的凶邪妖孽。
有一河名为位河,南北纵横这两关之地再往两方延伸,位河的主源头正在朱雀关关城往东五里之处,那里近日河水激荡,河面上空日日云黑厚重,河面也经常波涛翻涌,仿佛随时都能将朱雀关淹了。
有百姓看到河中有什么庞然大物的影子闪动。
关城中更是蹊跷诡谲之事徒生。
这一切,都与半月前玄武关初始相映。
喻清渊与宴尘方岐前后进了外关关楼之中,刚一推开门扉踏入屋内,喻清渊便一口血汹涌而出,身上冷汗浸透黑甲内衣衫,混着心口的血。
他昏沉脱力,往前栽倒。
旁边伸出一只修长的手,从喻清渊右侧穿过他胸前往他左肩膀上一揽。
黑甲顿时与白衣蹭到一处。
方岐见之大惊失色,回身将门扉关上与宴尘一起将喻清渊扶到一侧供一时休憩的小榻之上。
喻清渊躺下后居然还醒着,他看着宴尘,额上冷汗也已湿了额发。
方岐急切道:“末将这就让军医过来!”
一国之君伤重至此,若是有个好歹……
方岐简直不敢想,他的手都直抖。
他一个大步跨出,就要出去。
“他的伤口透了旱魃的邪毒,寻常的药无用。”身后一道冰冷声音,正是宴尘。
方岐一下子顿在原地,仿佛有一盆寒水将他从头淋到了脚底,他转身一看,想起宴尘是个神仙,正要跪地求他,便听宴尘道:“还有救,请将军去打一盆水来。”
“……是!”
方岐对宴尘的吩咐不敢耽搁,晓得宴尘是要为陛下治伤,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宴尘一脸淡漠,站在这小榻边,低眸看他道:“接下来有些疼,还望陛下忍住。”
喻清渊极力撑住眼皮,不让自己在痛楚中闭上眼,“……仙君尽管动手……朕忍得住。”
听他回了这一句,宴尘也不再问,一阵动作后褪了他身上黑甲,又将他衣衫解开露出上半身与那心口处狰狞伤口。
宴尘看着那伤口,之前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有一阵在他脑海中闪逝。
宴尘的眉心微不可查的凝了凝,他确认自己与这苍鹭国君主未曾见过。
他右掌中凝出一把小灵刀,俯身仔细几下划在喻清渊伤处。
被划开后伤口往外流出黑血,宴尘手上不停,又是几下刮在其上。
喻清渊呼吸重了些,却未曾喊疼。
宴尘就这般在他身前,他的眸光不禁落在宴尘的侧脸之上,看他发丝荡下肩膀,背后负剑寒光。
宴尘动作快,不多时便将他伤口处理好,而后直起身,隔空以灵力与他治疗。
喻清渊眼见一缕灵光自他的指尖流出。
方岐打水回来,宴尘的灵流还不曾收回,足足一个时辰之后,他方才撤手。
方岐眼见陛下的伤口好了些许,他心内惊奇不止,自从宴尘出现后就从未停过。
宴尘从袖中取出两瓶药,从其中一瓶中倒出一粒与喻清渊吃了,又将余下那一瓶的药粉在伤口上涂好,之后又包扎妥当。
他一道灵术下去,方岐打回的那盆水便成了冰块,宴尘取了些用布巾包好,隔着薄被镇在喻清渊的心口。
喻清渊这时已经睡了过去。
“待到入夜之后,便能好上七成。”宴尘走到一旁,与方岐说了一句。
方岐一听激动万分,正要跪下谢他,宴尘伸手将他一拦。
他道:“与我说说这苍鹭国的怪事。”
方岐自是知无不言,宴尘全程听着,似在思索,未发一言。
末了他实在忍不住,踌躇着问了一句:“仙君此次除了诛邪……还有别的事吗?”
宴尘:“无。”
方岐听到这个无字,禁不住用手指挠了挠脸颊,左思右想一阵还是豁出去说了:“仙君是不是忘了,昆仑山与苍鹭国当年……定下的亲事?”
他二人站在窗边,宴尘收回目光,看着方岐。
方岐被他一看,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就怕方才那一句话惹怒仙君,将仙君气走,但……他也是为陛下着想没有办法,陛下后宫中一个人也没有,心中一直放着此事。他与陛下虽为君臣,却是自小相识,陛下早几年前偶尔与他说起,皆带着几分期许。
“仙君此番下山,待我苍鹭国此劫过去之后,可与陛下……成婚吗?”方岐顶着压力问出此句。
苍鹭国上到古稀长者,下到黄口小儿,谁人不知陛下与昆仑山仙人有婚约在身,且是先帝与老神仙一起定下的。
宴尘:“……”
他被一提醒,想起了此事,且他的乾坤袋中还装着师父仙陨之前交给他的婚书。
师父让他下山,有一半是为了这件事。
他为人淡薄,此事对他来说倒是没什么紧要,只是师命与嘱托罢了。
这么一说他想起对方名为梁宣,是苍鹭国皇室,倒是和榻上睡着那人一个名字。
原来师父之前说的……就是他。
宴尘没有回话,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窗外。
……
入夜星少云薄,淡月残光。
喻清渊眼睫动了动,醒了过来。
他一瞬间回想起发生了何事,撑着床榻起身,却觉心口处已不怎么疼了。
屋中不曾点灯,窗扇间透出的丝缕月光不足以照亮。
喻清渊先是在心中念了一声许昭,摸到心口处已经包扎妥当,又记起朱雀关大事,踏出一条腿正要下去。
“……谁?”
“醒了。”不过两字淡淡。
这声音喻清渊白日里听过。
宴尘一直在桌后宽凳上打坐,这处又离得窗扇较远,那点残光照不到他身上,而他进入小周天之后似与周遭一切融合,喻清渊醒后这才不曾发觉屋中有人。
宴尘手上一挥,屋中烛火便亮了起来。
这一下各自将对方看清。
“原是仙君。”喻清渊道。
又一次看见宴尘,他竟觉安心,心间还有一点说不清……
“谢过仙君救命之恩。”他下了小榻,往宴尘处走了几步。
“举手之劳。”宴尘亦起身,道:“唤我名姓便可。”
“不敢冒犯。”
“不过称呼罢了。”
喻清渊离得近了,闻到宴尘身上一股松雪之气。
……好熟悉的味道,他以前在哪里闻过?
喻清渊一抬眼,看到宴尘发上一根木簪,桃木的,簪头刻着一朵半开的桃花。
顿时一种更加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缥缈如纱,仿佛抓不住。
“仙君发上的簪子……”
宴尘道:“是家师所赠。”
喻清渊:“……这是朕刻的。”
宴尘:“?”
“是六岁时刻的,那时小,喜欢这些,又刻得不好。”当年先帝为他定下亲事时,除了两方各自交换的婚书之外,还顺手拿了他给先帝看着玩的桃木簪作为了信物。
……难怪师父让他下山后戴着。
既然他也记得此事,宴尘想了想入袖中乾坤袋里取出一物,尤其师父特意交代过的那几句话在他被方岐提起此事后仿佛还响在耳边。
若无师父,便无今日的他,师父说过的话他定然是要听的,可听归听,修道之人认天地自然。
没想到这么快便遇到了。
宴尘将取出的一份绢帛递出。
喻清渊一见那绢帛心中惊然……他认得。
他接过,握着绢帛的手指禁不住竟是用了些力。
喻清渊将之展开,这赫然是一帛婚书,上面写着他二人的名字,与他那一份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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