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伴随着数千官兵,杨博腰间挂着天子剑来到了洛阳。
在入城的前一天,他特意将宋忠言叫到了城外。
“宋将军,城中情况如何?给老夫说说吧。”
宋忠岩看着杨博腰间的的天子剑,心底这么多天的压力,终于才少了不少,“杨大人,前些日子,凉王已经收集到了31万两白银,并且亲自向陛下发去了贺信。
凉王世子朱福全现在也乖乖的跪在祠堂之中,到今日,恐怕已经有七天时间了。”
“哦,凉王服输了?”
杨博听了,显得有些惊喜。
“禀大人,据我来看,尚且没有,虽然名义上凉王是借着陛下的名义将这三十一万两白银投入了学社的建设,但除此之外,这五日内他已经办了五场文会,每一晚上至少都要撒五千两白银出去,
借此,如今在凉王学社中居住的文人数量,已经突破了三百人!
而且这大都可是有功名在身的文人,可以说,现在整个河南一半的文人在学社当中,而另一半则在咱们的学宫当中;更加难受的是,其他有1/4的人是在两方共同学习,而在这样的影响下,凉王学社当中的人已经变得越来越多了,
但反观这几天,凉王故意降低了他们家佃农的收税比例,他们的比例现在与京城的皇家农场比例甚至已经变得差不多了!
如今的凉王在整个洛阳地界,现在简直就是公认的贤王!
在这样的影响下,杨大人,恐怕明天你一进城就会有百姓前来阻拦!”
杨博听了仔细的想了想,发现事件还没有坏到自己想象中最严重的情况,伸手拍了拍宋忠言的肩膀,
“将军放心,此事老夫自有办法!明日一早你就打开城门,老夫,将持着天子剑进入河南!剩下的事,宋将军放心吧,老夫早已与陛下商量好了解决之策!”
看着杨博信誓旦旦的表情,宋忠言这几日无比紧张的心情,这才终于放了下来,“那就拜托杨大人了,还有什么要做的吗?杨大人?”
“没什么,把我的这几个侍从带进去就好!”
随着杨博话音落下,数十位穿着黑衣的壮硕人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宋忠言疑惑的看了看这几人,“好,那就劳烦杨大人在城外等候一夜了,小人这就去准备!”
说完,宋忠岩让那几个壮汉换掉衣服之后,借着打猎的名义进入了洛阳。
...
凉王府,
杨博到来的消息,毫无疑问瞒不住凉王。
听到天子剑到来的消息,凉王本来胜券在握的表情突然就变得紧张了不少。
“消息传回来了没有?带了多少银子?”
“禀大人,据小人观察所看,带来人数恐怕不下一千,但是运银车小人是一辆都没有看到!
恐怕真如王上所料,陛下此次既要划咱们的银子,又想壮大自己的名声!还请大人早日决定!”
“本王已经准备好了,你回去侦查一下,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在底下人的面前,凉王露出了胜券在握的表情。
“是!”
虽然自己现在看起来依旧胜券在握,但凉王很清楚,杨博此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因为自己笃定,陛下肯定不会为了几万两银子,将他这这明君的名声给葬送了!
现在看这架势,恐怕杨博是准备来拿银子的不假,但更重要的还是来监视自己的!
这七天以来,自己这边唱了出好戏,但难保杨博在城中也会唱一出好戏!
想到这里,凉王不由得有些着急了。
自己这边已经准备好了,可如果杨博在城中唱了一出杀鸡儆猴的好戏,恐怕自己这边这么多心血可就白费了!
不行,自己得做点什么!
念至此,凉王急急忙忙地又写了一封信件,让人快马加鞭送到了学社当中。
看到凉王的表情,那人毫不犹豫的就转身,又跑到了城墙之上。
看着躲在密林当中,密密麻麻的百战士兵,本来已经稳下来的心脏又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
第二日一早,伴随着破晓的钟声,杨博率领着自己一千士兵进城。
“恭迎钦差杨大人进城!”
即便宋忠言已经派出自己手下的所有人来静街,但四周看去,杨博还是发现在街道的阴暗角落中,不少平民都探出头来。
杨博看来,也不在犹豫,一把抽出腰间的天子剑,“陛下在此,诸位将士,随我进城!”
随着杨博的振臂一挥,宋忠言立刻率领着手下的士兵,全体跪了下来。
“恭迎陛下!”
而那些探出头的百姓看到杨博的天子剑之后,一个个也都自觉跪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街道两旁的百姓还没有完全放飞自我,杨博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凉王为了人设已经将自己手上的现银全部都砸了出去,现在手头现银恐怕不足五十万两!
但反观这七日,凉王学社和朱福全学宫的建立,已经让凉王在洛阳百姓中的地位水涨船高!
现在若是自己强行划走凉王士子,不说学社中的那些受过凉王恩惠的读书人了,恐怕四周的这些平民都不会同意!
但更让杨博疑惑的是,本来看起来已经在表面上服输的凉国公,自己一路走来,根本就没有见到!
念至此,杨博心中也有些疑惑起来。
按理来说,以凉王的人设来看,他是不会做出强硬抵抗的行为的。
但现在看来,凉王似乎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决心!
但杨博不知道的是,凉王现在之所以表现得如此强硬,完全是因为杨博腰间的那把天子剑!
当今世上,即使是朱翊钧也不能因为过错而杀到自己的叔叔;但杨博可不一样!毕竟这个先斩后奏之权,可是真的可以置自己于死地的!
想到这里,凉王立刻就明白,现在必须要隐藏起来,绝对不能和杨博硬碰硬!
之后,凉王立刻又写了一封信件,让人快马加鞭送到了学社当中。
...
看到四周平民祈求的眼神,杨博一把抽出藏在自己袖中的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凉王之子朱福全叛逆之徒,私假圣言,兴风作浪,扰乱朝纲,罪不容诛!
特此令杨博为钦差大臣,领五千锦衣卫赴洛阳,收缴凉王士子,以正朝纲。
钦此!”
果然不出宋忠言所料,这话刚一说出去,就见四周的百姓们一个个都悲伤的哭了起来。
“杨大人,不可啊!在河南,凉王田地税率最低,还免费供养数千士子;您把凉王带走了,让我们这些贫民怎么活啊!?”
每错,本该是朱翊钧的荣誉,在凉王的运作下,全都成了他自己为平民无私奉献的证据。
“是啊,杨大人,在凉王的学社当中,小人曾见到凉王世子一面,举止端庄,还无私地送给了小人五本书!您这把凉王带走,可让我们怎么办啊?”
“杨大人,求您了,凉王无错!您就放过他吧!”
“求杨大人法外开恩!”
...
看着这群平民凄苦的表情,杨博内心中的愤怒出奇地突然消失了,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他对凉王最后的一点慈悲。
“诸位乡党,朱福全所作之事皆在这里,诸位请看!”
在将数百份罪证全都交出去之后,杨博看了看大都震惊不已的平民,悄悄交代了自己身后将军几声之后,高声喊道,“诸位,凉王世子朱福全私借陛下之名,从国库中取出了不下五十万两白银!
而这些,本都是陛下准备送给各位的礼物,诸位,现在离去,每人都至少能拿到十两白银!倘若你们还要挡着我这个钦差的路的话,诛九族!”
伴随着杨博的话音落下,四周的平民也很显然都没有之前那么坚定了。
“别...!”
其中一人刚要站起来挑动情绪,直接就被四周的锦衣卫给摁到了地上。
“大胆!你竟敢蔑视陛下!”
也不等那人解释,一个手刀打晕之后,锦衣卫就像扛着一头死猪一般,将那人抬走了。
见此情形,其他人也不敢多说什么了,慢慢的就散开了。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看着被逼走的平民,杨博也有点感慨。
现在看来,凉王之前为了人设,是真的花掉了数万两真金白银啊!
但就在这时,杨博身后一个侍卫突然跑了过来,“大人,宋将军求见!”
“让他过来!”
很快,宋忠言便跑了进来,“大人,您刚才做事也太急躁了!”
“怎么说?”
“大人,现在河南的士子都在议论您刚正不违,但若凉王世子再出面哭诉一番的话,大人今日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还有这等事?”
听闻这话,杨博也有些疑惑起来。
“是啊,凉王世子已经从祠堂中走了出来,正跪在学舍门口,不断磕头呢!”
“什么!?”
即便是杨博,听到凉王如此不计后果的肆意妄为,也显然是大吃一惊。
“是啊,大人,现在朱福全面前,已经密密麻麻地静坐了数百位读书人了!大人,你这...”
“他这是要做什么?是要违抗圣命吗?”杨博眉头紧皱,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
“不知道。”宋忠言摇摇头,“但大人,咱们现在绝对不能再让凉王肆意妄为了,大人,要速战速决啊!。”
杨博沉默了片刻,点点头,“也罢,既然他想要演戏,那老夫就陪他演下去!”
说罢,杨博也不在犹豫,大踏步地带着自己的部队朝着学舍赶去。
但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当他看到学舍门口的朱福全时,心中不由得感到震惊。
只见朱福全身旁的读书人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而在这群人中,有一位中年士子正站在高处,大声朗读着朱福全的罪状。
这位士子口中所述之罪状,均是朱福全在国库中盗取钱财,以及假借天子之命迫害忠良等种种罪行。
在中年文人的朗朗声音当中,杨博缓缓走到了最前面的一位文人面前。
“这位先生,你可知冒犯皇家是何罪?”杨博沉声问道。
那位士子已经年过半百,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努力的站起了身子,慷慨陈词,大声说道,
“杨大人,凉王世子是被冤枉的!这些所谓的罪状全都是国库中管事之人为了推卸责任而伪造的!”
“放肆!”宋忠言大喝一声,“你可知钦差大臣在此!还不速速跪下!”
那老文人闻言,非但没有跪下,反而取出一把小刀对准了自己的脖子,“杨大人,请您明查!”
杨博微微眯起双眼,“老先生,你这是在逼迫老夫?”
“杨大人,老朽不求能全身而退,只希望杨大人能对凉王世子一案能秉公处理!”老文人言辞恳切地说道,
“我们这些读书人即已通过文章举荐,那么凉王世子就是任意爱民之王!我等身为读书人,若因一言之辩而获罪,那么我等也心甘情愿!但若因宵小之徒的诬告而获罪,我等不甘啊!”
听闻这话,周围的读书人也纷纷高声喊道,“我等不甘啊!甘愿与凉王世子同荣辱,共进退!”
见此情形,杨博的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这个凉王世子,还真能演啊!
短短数日,竟然就赢得了这么多读书人的心?
不行,这样下去,恐怕自己的名声就全都被他给盖过去了!
念至此,杨博也冷喝一声,“都给我安静!”
众人闻言,也都很识趣的安静了下来。
“诸位,本官乃是陛下钦点的钦差大臣,奉命调查凉王世子一案。”杨博朗声道,“案情复杂,牵扯甚广,绝非诸位所想那般简单!”
“杨大人,世子千真万确是被冤枉的!”老文人梗着脖子,大声说道,
“杨大人,您有所不知,国库中的管事之人早已经里通外合,将陛下的赏赐之物私自运出宫去!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推卸责任给世子!求杨大人明鉴!”
“来人,将这个狂徒抓起来!”宋忠言大喝一声。
“我看谁敢!”
伴随着老文人此话出口,周围所有的读书人全都站了起来。
“我看你是要谋反!”宋忠言大喝一声,便要拔出腰间的佩剑。
但他的手刚刚碰到剑柄,一把大刀便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宋将军,我家大人也是需要面子的,你也不需要太过分吧?”
在杨博身后,一名校尉也走了过来,“诸位先生,还请听本官一言。”
这位校尉走到那群文人身边,微微低头,“诸位,如果你们不想被诛九族的话,就请离开这里吧。”
这位校尉的话语很直接,也很冰冷。
其中所蕴含的意思,谁都明白。
“老人家,据我们调查,您还有个不满周岁的小孙子吧?当真如此无情?”
本来还想继续辩驳的老文人一听这话,脸刷地一下就白了。
“老人家,我们不能屈服于权贵的啊!”
“这位小兄弟,你家父母如今已经为你做好了早饭吧;你可千万不要伤了家人的心啊!”
看到还有人辩驳,校尉一把抽出长刀抵在了面前文人的脖颈之上。
见场面已经被控制得差不多了,杨博高声呼喊,“诸位,本官向你们保证,一周内定然将此案调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到时候,诸位随时都可直接到城主府前来找老夫;
现在,请诸位让开!”
听着杨博的话,再看看宋忠言那猩红的双眼,慢慢地一个又一个文人都散开了。
至于最后几个负隅顽抗的文人,杨博也是一点没客气,全都给关进大牢里去了。
“世子大人,随本官走吧?”
看着朱福全那瘦得不成样子的脸庞,杨博一点都没客气。
“杨大人,请!”
朱福全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子,率先朝着城主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