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马六分别,回到家中,张武心绪难平。便连每晚必研究的《大禹步》,也觉索然无味。六叔问自己在牢里如何,显然是想让自己离开天牢,去做一番大事业。不说亲自参与变革,但也能为那蒋天河做点什么。张武打心里很理解马六。他当狱卒二十年,见惯了牢里的黑暗,突然出现一个胸怀大志之人,能够带领他突破黑暗,走向光明,尽管希望渺茫,但精神上的追求,有时候比生命更重要。与其漫无目的一辈子,不如轰轰烈烈过半生。张武若不能长生,大概会选择和马六站在一起。人生苦短,来这个世界一遭,总要留下点什么,方便后人评说。可惜……“要让六叔失望了。”张武摇了摇头,一声叹息。天牢,自己是不会离开的。皇宫里有人能炼制灵丹,为帝王续命,那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只怕比武道大宗师还要强大!在没有碾压对方的实力之前,自己必须苟着。“得尽快强大起来!”张武攥紧拳头,开始努力钻研大禹步。只要将此功修成,至少也能突破超一流高手之境,成为大宗师。届时就算六叔遇到大难,自己也能暗中出手相助。只有绝对的实力,才能让你肆无忌惮,横行世间!若你此刻便是大宗师,何须惧那刘青?任你计谋惊天,权倾朝野,我只需一剑斩之。……第二日,天牢点卯,张武未到。实在是昨夜心血来潮,研究大禹步有了进展,直至天明才昏昏睡去,来到牢里已是晌午。见他一到,程狗立即迎上来问道:“武哥儿,昨晚六爷没跟你说什么吧?”“怎么了?”张武怔了怔,发现程狗紧张而又焦虑,眉头都皱成了一团。“昭狱出大事了!”“昭狱?”张武不解。昭狱和天牢各不统属,虽有通道连接,但两拨狱卒几乎没什么交流,各家自扫门前雪。程狗苦笑道:“你那六叔已接管昭狱,统筹狱中所有狱卒、囚犯、镇抚司校尉和力士,今儿一大早点卯,先把原先管理昭狱的校尉免了职务,吊起来一顿毒打,而后将人押送到我们天牢,准备流放三千里。”“而后又下令,昭狱所有狱卒,不允许以任何方式打钱,发现一例,流放一例,数额巨大者,死刑!”程狗浑身一阵哆嗦,显然是怕到了骨子里。若按马六这么个治法,他这新上任的司狱,各种索贿,被活活打死都不为过。镇抚司可不管你属于刑部,真发飙起来,两年前血洗天牢的事情又将发生。“这……”张武心情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看来六叔是要来真的了。还世道清白,从我做起。不过六叔不是莽撞人,敢这么做,得罪昭狱大小官吏,实是因为他已是副千户,位高权重。不管你们这些狱卒的靠山是谁,我都能以官位绝对碾压你。降维打击,狱卒们如何敢不守规矩?程狗问道:“武哥儿,你说六爷会不会对咱天牢下手?”“不会。”张武肯定说道:“昭狱是替皇帝审讯王公大臣的地方,自然要律法严明一些,否则连昭狱都有贪腐,杀不杀人全看银票厚不厚,他们镇抚司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倒也是这个理。”得到肯定回答,程狗宽心下来,抚着下巴暗暗思索,要不要再压一压牢里的油水……而张武来到灶房,担着桶,开始送饭。该往桶底撒沙子的,依然照旧。他做不到马六那么大决心,从黑到白,说变就变,但也不会阻拦一个向往光明的人。……马六在昭狱整顿了几天牢纪,便带着一个总旗小队,去抓捕犯事的江湖人物了。一走半月有余。张武本以为能让六叔出手的,怎么着也是个孙千户这样的绝顶一流高手。然而人抓回来,由于影响有点大,没往昭狱关,而是关到了天牢里。实在是因为此人乃是江湖中威震四方的大侠,乐善好施,行侠仗义无数,百姓眼里的大善人。若是枉加迫害,便会像这两日一样,狱卒们回家路上经常被江湖大侠找茬。早上天牢大门口,还会有轻功高手在夜里挂白条,为这大侠伸冤。顺天府那头也有不少人击鼓鸣冤。而此人名唤:“山河大侠!”镇抚司抓他的理由很简单,李嵩山倒了,你这个和白龙寺事件有直接关系的嫌疑人,又如何能逍遥法外?这一日,张武继续送饭。来到重刑区一号狱时,牢中犯人立时瞪直了眼。“是你?”“郭大侠,我们又见面了。”张武笑嘻嘻,勺子用力往桶底捞,盛上满满一碗浓稠的稀粥。不过他没带食盒,也不准备送鸡。连日来的追捕,让郭天旭饿极了,端起碗便狂喝起来。“大侠,别急,我们俩也算是一见如故,只要有我在牢里一日,好酒好饭管够。”张武从腰后解下酒壶丢进去。郭天旭揭开壶盖一闻,立时露出迷醉神色。“果然是好酒,少说也要十两银子一壶。”“咕咚咕咚——”郭大侠当下仰头痛饮起来,喝得面红耳赤,舒爽至极。临了不解问道:“张武兄弟,凭你的身手和功力,在镇抚司足够当百户,怎么会想到在天牢当狱卒?”“此事说来话长。”张武摇了摇头,反问道:“郭大侠,这顿饭怎么样,吃饱了吗?”“酒足饭饱!”郭天旭拍着肚子,精神大好。张武起身点头道:“来人!”“在!”五个狱卒出现在牢外。“将这厮架至刑房,我要亲自招呼。”“?????”郭天旭呆滞,满脸不解。狱卒们打开牢门,一哄而上,五人合力将吃了软筋散的郭大侠扛在头顶,直至押入刑房,绑在冰冷染血的钢铁刑架上。“张武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啊?”郭天旭大急。少年不回话,也不问话,只是一个劲用刑。到点便给吃白米饭,偶尔带两盘菜,让郭大侠养好身体,接着往死里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