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波寻遍了整间铺子,都没有找到榴榴。他的双眼通红,犹如一头发怒的疯牛,将整间茶社掀翻。然而无论他怎么寻找都没有发现榴榴的身影。扬波深知榴榴是绝对不会和他开这种玩笑的。
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他眼皮底下,绑走了榴榴。
他所有的理智都被这巨大的噩耗所吞噬,叫他无法冷静地思考。只要一想到,他的榴榴此刻可能会遭遇危险,他就想要将眼前所有的一切全部毁掉。
但是他还是强忍下来,只是一枪崩了大厅里一人多高的花瓶。“给我找出来,若是她少了一根头发。我就叫你们全都横尸街头,死无葬身之地。”
离那花瓶只有半步距离的店主家吓得满头大汗,瘫坐在地上,结巴地对着跑堂的喊道。“还、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去找啊。”
但是还是没有找到。
扬波一拳砸塌桌椅,拼命地放缓了呼吸,将自己的怒气和悲伤强忍了下来。现在不是想别的东西的时候,他必须要尽快找到榴榴。
但是是谁将她从他眼皮底下偷走,连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呢?
扬波将他所有的手下全部都调动起来,然而最后的一点希望竟直指上海滩叱咤风云的杜老板。
自古财帛动人心。哪怕扬波与他交易往来,也不肯信他。若是有足够的利益,这乱世之中便是吃了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先生,不行啊。您现在的势力完全不足够和他对抗。”小伍冒死劝诫,拦着扬波不让他这样前去。
“放手。”扬波连多一个字也不肯再说了,他现在满腹的怒火,几乎要将眼前的一切毁掉。现在没有动手打死小伍,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了。
“先生,我知道您对太太的心意。但是现在若是您不慎重,太太也救不回来啊。现在根本不能确认是杜老板绑走了太太,若是他只是经手人,太太还在别人手中,您便是杀过去,也没有办法找到太太啊。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静。先生!”
小伍说的句句在理,但是扬波真的没有办法冷静下来。只要是遇上和榴榴有关的事情,他便完全没有办法思考。
因为那是他的榴榴,用尽他所有的运气得来的最重要的宝物。
“先生,冷静下来。太太那么聪明,她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等到您去救她的。但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您要冷静下来啊。”小伍已经抓不住扬波了。
扬波的力气足以徒手扛起百十来斤的木门,他的形意拳都已经练了这么多年,轻易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了。
便是当初永宁庄府上的护院教头吴老大都不敢说自己不尽全力能压住他,更别说其他人了。小伍绝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庄叔颐这样一个萝卜吊在他眼前,总算是叫他强忍住了。“帮我打水。”扬波洗了三四遍冷水澡,手指泡得发白,这才稍微平静下来了。
小伍这替他递毛巾之时,才发现他的手上全是斑斑的血痕。“先生,您这是……我给您上一点药吧。”
“不必了。去开车,我们去华格臬路180号。”扬波一边卷起袖口,一边说。上车之时,他没忍住说了一句。“抱歉,小伍,我们恐怕不能再保持独立了。”
“没关系。先生,我相信您的决断,必定是正确的。何况如今的青帮人人羡慕不已,能进去,也是一桩好事吧。”小伍淡然地回答。
“也多谢你体谅我。”扬波苦笑着上了车。他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势力一朝送人,自然是舍不得的,但是无论是什么,都比不上庄叔颐重要。
在扬波这里,她一个人便胜过荣华富贵,胜过天下苍生。
而这一点,庄叔颐也再清楚不过了。所以她绝不能死在这里。
“说。名单在哪里?”黑暗之中古怪的声音对她进行询问。
“什么名单?”庄叔颐的双眼被绑上了,手脚全部都被结结实实地用粗绳捆上了,被随意对待,扔在了冰冷的地上。
庄叔颐的脸贴着地,只闻到了一股发酵的气味,叫她十分的熟悉。这味道,庄叔颐知道的,她拼命地回忆了一番,从回忆的角落里抽出这个片段。
——这是什么,好奇怪的味道啊,清子?
——米糠腌渍物,很好吃的哦。这可是日本特有的呢,你试试嘛。
——不要,你放过我啦。
是日本人绑架了她。但是为什么会要那份名单?那份名单明明只是一个小党派的分部名单。不管这党派将来会有多么威风,多么重要。但是如今若是真的要找中国人麻烦,也该是找国民党这样的才是。
他们要这份名单做什么?
“不要装傻了,你知道的。我们已经观察你好几个月了。名单确实在你手中。快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手下无情。”这日本人的口音还真是怪啊。
明明清子说起中文来都正常极了,这几个不会是大舌头吧。日本的男人还真是没用,连学语言也比不过自家的女人。庄叔颐还有心情想笑话。
但是现在确实情况危急,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想得到那份名单,庄叔颐都不能就这样交出去。
以庄叔颐的气性是绝做不出这等下作事情的,哪怕她和这名单上的所有人没有任何关系,她甚至不知道这党派是做什么的。
她是永宁的女儿,她是一个中国人,流在她骨血之中的五千年的气节,是决不允许她屈服的。若是她为了保全自己而将名单交出去,必定会令祖国蒙羞。
她也再不必做什么庄三小姐,小东楼主了,做一只丧家犬还差不多。
不过,庄叔颐也不想死。要是死在这里,实在是太愚蠢,太傻了。她还有太多的美食没有品尝,她还有太多事情没有做,她还有一个阿年,在等她回去。
庄叔颐冷静地深呼吸一口气,用日语说道。
“你若是真的观察了我好几个月,那你就该知道那名单不在我身上,在我家里。你绑了我,我的丈夫为了我的安危必定是什么都会答应的。但若是我少了一根头发,他都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若是我死了,他必定追到天涯海角,都要送你们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