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先生,你自己看吧。”
皇太极气愤地将手上的军报递给了范文程。
这个时候满文已经出现,军报上是用满文记载,但这难不倒已通晓满文的范文程。
范文程扫了几眼,脸上便露出玩味的表情。
“哦?一个小墩所挡住两个牛录,这倒是意外啊?”范文程笑道。
“耻辱,这是耻辱!”皇太极骂道:“明军的一个边墩不超过十人的墩军,夸岱、隆达尔这两个废物,居然在这样一个边墩面前吃瘪,还损伤了四百多儿郎,真是可气!”
“八阿哥,且先别动怒。”
范文程道:“据这封军报上说,这个墩所居然囤积了大量的火器,其中还有两门虎蹲炮,两位额真一时大意,中计了,所以损伤了不少。而且后面还有明军的另一股军队来救援,所以不得不先撤退。”
“砰!”
皇太极狠狠锤了一下桌子,上面的酒壶酒碗被震了起来,装着的酒水散满了桌子。
“哼,那这也不是这两个废物攻不下一个小小明军边墩的理由!”
皇太极脸色难看至极,道:“可惜啊,父亲让我攻打山海关,不能离开,不能的话,我一定率我正白旗的儿郎们,将这个小墩所给踏平!”
范文程在旁想了想,说道:“八阿哥,想要消气还不简单,你何不如求援,让其他人帮你去铲除这个墩所?”
皇太极皱眉道:“范先生,你是让我求别的阿哥旗主?不行,这绝对不行,我正白旗两个牛录在一个小小墩所面前折损,本来就是丢脸之事,若是还求援其他旗主,别人会怎么看我正白旗?定会嘲笑不已。”
范文程笑了笑,将桌上被打翻的酒壶酒杯重新翻正,自闲暇地给自己重新倒上一杯酒,轻抿了一口后,这才说道:“八阿哥,其他阿哥旗主不行,但这不意味着汉人不行啊。”
皇太极轻“咦”一声,道:“还请范先生解惑。”
范文程道:“八阿哥可知道刚刚被大汗任命的汉军三等总兵官?”
皇太极想了想,道:“你是说刚刚献上广宁城的孙得功?”
范文程点头道:“正是,孙总兵手上可还有一万多的投降明军,这是八阿哥可以借助的地方,以汉人去攻汉人,这是理所应当之事,且八阿哥也可以将两位额真折损的事情影响降到最低。”
皇太极道:“嗯,去让汉人踏平这个墩所,总比求其他阿哥旗主遭耻笑要好,可是我与这孙总兵不熟,他能帮我吗?”
范文程解释道:“八阿哥请放心,孙总兵的处境可不妙,他手上有数量不少的投降明军,这是大汗忌惮之事。
没看这次南下劫掠,大汗都没有让孙总兵离开驻地,反而隐隐用其他旗主监视着他。
想必孙总兵也知道这事,心中忧虑,想要立功以表忠心。
而八阿哥这事对他来说,就是送上来的枕头,他哪会不答应?”
皇太极面色欣喜:“听君一席话,使我豁然开朗,范先生,可否替我执笔写信一封?”
范文程大笑道:“哈哈哈,小事一桩。”
半日后。
孙得功便收到了皇太极来的书信。
“哦?一个个小小墩所竟然能干出这事?”
孙得功看着书信内容大感诧异,待看完后,转念一想,这是个好机会。
自从背叛王化贞后,献上广宁城后,虽然努尔哈赤对他大有加赏,分为汉军三等总兵官,是后金文官系统下除都堂外,最高的将领。
但手下却一点不留情,将随着他一起投降的几万明军,分拨开来,调往别处,最后就只给他剩下一万兵马。
而这一万兵马其中只有六七千能战之兵,其余的不是老弱,就是病残。
甚至连武器都受到严格管控,只有随身的刀、剑、弓、马,物资不足,甲胄更是没有。
孙得功知道,作为明军投降后金,被严格管控是理所应当之事,却也不免感觉到一丝心凉。
如果再这样下去,手下的兵力再减少,这个汉军三等总兵官怕就要有名无分,没有一点权力了。
所以孙得功想着必须要做些什么,而皇太极这封信真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只有立功,或许可以让努尔哈赤看见他的作用,以及与明军的决然,日后便可以大胆用他。
想到这里,孙得功不再迟疑,拿着这封信前往了努尔哈赤处。
努尔哈赤以及其本部大军正在广宁城中休整,得到孙得功的汇报,又看了皇太极传来的书信。
努尔哈赤眯着眼睛,看向孙得功:“哦,八阿哥请你部去清理这个叫作青牙墩的明军边墩?”
孙得功低着头,小心翼翼道:“启禀大汗,是这样的?您看我是否……”
“既然是八阿哥请求你的事情,我就不多过问了,你自己点起兵马去吧。”
努尔哈赤面无表情,让人在他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想法,摆摆手让孙得功自去。
孙得功不敢多留,连连行礼,告辞而去。
不一会,亲兵朝努尔哈赤传来消息,孙得功领着五千人往南方走了,留了许多老幼家眷下来。
“这孙得功还算知趣,只带了五千人,还留了家眷,若是其本部人马全部离去,这倒让人怀疑其动机了。”
努尔哈赤微微点头,端起茶杯品了一口。
其实孙得功的心思他也能猜到,无非是想要立功表现。
这样也好,培养一支汉人军队出来,一来可以吸引关内的明军,让他们投降后不必有太多的忧虑,二来日后遇到大仗或者攻城,可以让汉人军队先上,省的折损儿郎。
这么想着,努尔哈赤放下茶杯,目光随之也落在了案几上的那封皇太极的书信。
努尔哈赤不由自主地又拿起来看了几眼,摇头嗤笑道:
“一个明军小边墩?竟然击退了我建州勇士的两个牛录,还损伤了四百多人?真是可笑!”
嗤笑完毕,努尔哈赤不再去想这小小墩所之事,随手将这封书信丢入旁边的无烟炭火中。
书信遇火便燃,很快被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