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过了地狱般的一星期,邵禾丰依旧没空去联系刘宇。公司上的问题比他想的还要严重许多,这幺彻查下来才知道其中有个小股东时不时挪用公款,经常无用的白条抵库与虚账假账。邵禾丰会议开得连轴转,连饭都是董秘书给喊的外卖凑活。
有时候困了就回去办公室的沙发上打个瞌睡,罕见的一星期连西装外套都没换过。这还不算结束,邵禾丰身为总裁的行程开始排满,董秘书掏出了她的小笔记本就开始叙述接下来总裁的一系列出差会议和商谈,安排下来还真是没有多少休息时间。但,邵禾丰也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基调,他回到家里正收拾着行李准备去国外子公司参与研讨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放置了刘宇一个多星期了。
可这会儿根本无暇去关注这些,邵禾丰只来得及在登机之际发了个短信给刘宇报备了下行程,随即就上了飞机。实在是有点累过头的邵禾丰自费升了头等舱,为的就是在这个航空公司头等舱特有的独立小空间里头能好好睡一觉。刚放好行李,另一边头等舱的客人似乎注意到了邻座的男人,于是放下了手上的杂志往邵禾丰的方向打量了一眼,紧接着主动打起了招呼:“嘿,你也是去意大利出差啊?”
邵禾丰回头看了一眼搭讪的人,倒还算是个眼熟的。可他现在连眼白都充着血,着实也暂时没那个功夫徇感情上的事。“嗯。”他短促的应了一声,就拉上了小空间的帘子委婉且果断得拒绝了可能还会继续下去的对话。
这可并没有给欧候长麒留下什幺好印象,他眉弓生得弧度好看,略一挑就有几分轻佻显出来。“嗨呀,真不好相处。”他轻声笑叹了一句,又把视线放回到了手上的杂志。去意大利的飞行时长得个小时,中途空姐过来配放餐点,同时履行男人在先前吩咐过的叫醒服务。
邵禾丰被叫醒时连眼睛都未睁开就从并不怎幺合适的小床上坐了起来,神情发懵地本能扯了扯自己身上被压得皱巴巴的衬衫,平日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翘着发梢乱成鸡窝。空姐自然见惯了这样的乘客,依旧面不改色的躬身亲切轻语:“先生,距离到达意大利还有四个小时。”邵禾丰含着哑嗓反射性地道了声谢,看着空姐把餐点都放下了之后还有些没来得及从久违的睡梦中清醒过来,半晌无言的耷拉着脑袋发怔。
直过了两三分钟,男人带了点儿劲揉了揉还有些张不开的眼睛,活动了两下肩膀才总算稍微缓过来些精神。空姐的叫醒服务可比闹钟来得亲切温柔多了,男人拿起旁边下载了一堆数据的平板电脑再一次投入工作。
旁边的欧候长麒要归类的话可能得划到多事的那一类里头,他一边吃着水果,一边探头又打量了邵禾丰一阵,“工作狂类型的啊?”他嘀咕了一句,“真没劲。”邵禾丰也挺烦这种和自己未来情敌共处头等舱的场面,再加上生理上的疲累整个人都活活化成一座撼不动的冰山。而欧候长麒也没了对邵禾丰的兴趣或耐心,反倒在位置上捏着一张明显不属于他的学生证在指尖把弄,时不时又掏出口袋里的绷带盯着神情莫名暧昧。
邵禾丰瞥见了这一出,自然却莫名的想到了刘宇身上。看起来在他忙着公司事情的时候已经不知道什幺时候被欧候长麒和刘宇碰上了。说实话这种旁若无人陷入个人小世界是觉得旁边的人都是瞎子吗?邵禾丰撇了下嘴,自然不可能这个时候去打扰了欧候长麒一个人的独角戏,只是在工作之余稍微考虑了一下怎幺对付这位显然不能用正常手段击退的黑道少主设定。
下了飞机,欧候长麒全然毫不低调的被一群黑衣保镖也不知道是手下的众星捧月得上了车扬长而去。邵禾丰也先动身去处理工作上的事情,这次来同样也是因为在大陆的母公司上小股东公款私用卖了股份填坑,这会儿后继找人注资参股的洽谈事宜。
长期定居在意大利这儿的也是当年在黑白两道上都混得如鱼得水的人物,只是自认不再适合打打杀杀就突然有一天尥蹶子悄声匿迹得跑到意大利的小镇边角过平静日子。这是邵禾丰家长辈当年结识下的一笔人情,名份上这人挂着的是邵氏在意大利子公司董事的称号。但对邵禾丰而言,这位人物在印象里也不过就寥寥几面,不算熟识。
以至于他带足了见面礼来做拜访。
邵禾丰刚走进就瞧见院前泱泱一大121. i点n et片的葡萄架,随着脚步走近侧耳就能听见葡萄叶被风刮得飒飒作响,眼看就是养得极好。“邵先生,请进。”还没等邵禾丰走到门前,就已经有人主动开了门。门里的人估摸四十出头的年纪,五官端正长相也颇是硬朗却古板得厉害。
待稍一打量,这人在意大利的太阳下还穿着严实的立领中山装,捂得浑身上下密不透风的。邵禾丰略觉违和却说不上来,就跟在男人背后走进了布置得还挺温馨的厅堂。“邵家的?”坐在沙发上背对着邵禾丰的人捏着遥控器晃了晃手,邵禾丰就听见领路的男人沉闷得嗯了一声沙发上的人才转过头来仔细得打量了番邵禾丰。“哟,邵家崽子都这幺大了?”
这人似乎和邵禾丰印象当中的赵爷差不太多,鬓间虽然发丝花白却依旧精神气儿十足的,那张脸上下巴和鼻梁上都有些许无伤大雅的细小伤疤,无损这位当年名声鹊起的赵先生的半分卓越风姿。说是赵爷,却实际也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无谓就是道上的尊称。“赵爷,”邵禾丰微微颔首致礼,把手上的礼物递了上去。“在来这儿的路上买了点东西,就怕您在这儿住久了,惦记坏了以前的味道。”
男人凭着赵爷的一个眼色就伸手收下了礼,然后规规矩矩的去了另一房间。邵禾丰走近了两步,依稀透过领口瞧见了赵爷脖子上指甲抓出来的几条血痕。再细一想领路男人那副全副武装的打扮就一下思绪通透全然想明白了。“你若是看出来了,可别在他面前露了马脚。”赵爷头都不会,冷冷淡淡的提醒道:“我家的男人脸皮薄的很,又太容易看透人心思,要是叫他感觉难堪了,你话都不用谈拿着你的东西就给老子滚出去,懂不懂得?”
“懂得。”邵禾丰老老实实得在赵爷背后头做足小辈样儿,也不管人是不是看得到。
赵爷“嗯”了一声,在那里百无聊赖的换着台:“说吧,什幺事儿?”
他这边刚问完,古板男人就捧着茶具去而复返,可邵禾丰视若无睹得回答道。“我来是想问问赵爷有没有兴趣参股邵氏。”
“你怎幺看?”邵禾丰楞了一下,可很快反应过来赵爷是在同那古板男人说话。
“随便你。”男人动作娴熟得斟茶倒水,低垂着眉眼近乎反射性的回答。可答完呆了一瞬,男人抬眼看向邵禾丰,又拧眉去看赵爷,半会儿放下茶头也不回逃似的匆忙出了大厅。
赵爷放下了遥控器,瞥了一眼男人跑走的方向,语气生硬:“甭谈了,你回吧。”
“赵爷……”
三分钟后,被赶出门的邵禾丰也免不了出现懵逼的本能反应。明明就是自己故意去逗人家结果还能把错栽在他身上……不过这样也稍微知道这次洽谈真正需要讨好的对象是谁了。邵禾丰叹了口气,估计这赵爷是呆在这种乡下地方种葡萄实在太闲了。他无奈只能暂时先往定好的入住酒店去,一边打电话查一下这周遭有没有什幺比较好的古董茶具店之类的。
而邵禾丰不知道,在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前来找赵爷想要扩展在意大利的黑道生意的欧候长麒也不无意外得被一脸懵逼地扫地出门了。
调查一个人需要花费的时间不短,特别是像这种刻意隐居的人。邵禾丰去查了在赵爷身边那个男人的身份。似乎这人是赵爷当年混得如日中天时的死对头,就像是一山不容二虎一样俩人有事儿没事儿总挑对方场子干架。后来还是赵爷先迷上了男人,每天就差使小弟送花送礼到人场子里去,活脱脱把男人给恶心坏了。
后来赵爷家里人知道了,硬是把人两条腿给打断了都没逼出一句悔话。当夜男人听到风声就跑去把赵爷给抢出来了,卷了一笔存款风风火火的搞起了黑道生意,之后越做越大直到赵爷收手而后在意大利定下了。邵禾丰翻了翻这跌宕起伏却着实狗血的故事,心里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要嘲笑一番当年那两个愣头青。不知道把这可能算是黑历史的玩意儿甩到赵爷和他男人面前能不能当做把柄直接威胁人参股。
不过听说这赵老爷子当年可是嗜酒如命,可自从和男人在一块儿之后倒是戒了……邵禾丰看了看自己带过去的白酒香烟,忽然还真有点庆幸自己是被赶出来的。不然等到时候男人发现收到的礼是酒水香烟,那可是百害而无一利。
那头刚逗完小崽子们的赵爷趴在锁着的门板上啪啪拍着,“虎哥!虎哥——!”他拉长着调子,一声比一声幽怨。“我错啦!下次小崽子来再也不拿你逗他们啦!虎哥——”都四十来岁的人了,可就是死皮赖脸得厉害,跟不给开门就不罢休似的瞎嚎。
“你闭嘴!”虎哥终于换下了中山装,穿着的白短袖暴露出了满是斑驳吻痕与啃咬痕迹的脖颈与一小节锁骨。他脸上强忍的刻板龟裂破碎,流露出十几年前年轻小伙特有的冲动怒气。男人拧着眉头,一手按着门板死活都不让人进去的架势。
赵爷仰着脸笑嘻嘻得唤:“虎爷——虎爷!让我进去嘛!”
“妈的你再嚎试试我……!”虎哥瞪圆的眼睛从赵爷那双痊愈后的腿看过去,裤料下依然盘踞着的狰狞疤痕光是想起来就似乎一下子浇灭了他的火气。“我就毒哑了你!”他换了种还算委婉的方式,却改不了恐吓的语气。
“不用不用!”赵爷笑嘻嘻的坐直起来,“你主动亲我我就闭嘴啦。”
“去你妈的!”虎哥直接一把推开堵着房间门的冤家,就啪的一声再次把门锁上了。可刚关上门,赵爷就跟发春的猫似的在外头抓起门板接着叫唤。“死冤家!”他狠狠的踢了下床脚,在房间里头发泄怒气似的一通乱转,最后还是犹豫着把门开了锁掀开道缝儿。
就这一下犹豫,外面耐性匮乏的人就猛地踹开了门板,拦腰将虎哥带着扑向大床。赵爷往男人脖子上重重咬了一口,蛰伏已久的凶狠蠢蠢欲动,赵爷两眼闪着危险的光,细长的手指死死的掐着虎哥的下巴,口气却轻声低语:“主动亲一下,老子就尽量不把你干死在床上。嗯?”
这对虎哥来说,难熬的夜晚算是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