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子枭倒女干一口气,铁臂猛然收紧,像是恨不能将怀中人嵌入体内。
宗子珩闷哼一声:“你勒得我很疼。”他似乎感受到了宗子枭心中的挣扎,他的心也凉了大半。他再次体会到了那种头皮发麻的恐惧,当宗明赫用贪婪的、歹毒的目光盯着自己时,他不再是一个人,只是为了承载金丹而被养大的容器。
他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宗明赫,他的亲生父亲,毁了他的母亲,毁了他,也毁了他最爰的弟弟,所有的恩怨悲苦皆因此人起。
如果宗子枭也要他的丹,如果宗子枭也变成宗明赫,那他宁愿死,也绝不会让其得逞!
宗子枭松开了他,但下一瞬,又将人打横抱起,往屋内走去。
“你……”
“我陪大哥守岁。”宗子枭在他额上亲了一下,声音低沉暗哑,“守岁便不用睡了,我要好好弄你。”
宗子珩心中正满腹悲怆,他咬牙道:“你说过以后会有度,而且我们昨晚才……”
“才什么?”宗子枭淡笑一声,又低头去咬他耳朵,“昨晚我才泄了两次,你就受不了,今天大过年的,总要让我尽兴吧。”他将人压在了榻上。
“宗子枭!”此时此刻,他最不想做的便是这档事!
宗子枭一手握着大哥的两只手腕,压在了头顶,俯身看着他。
四目次深深地对视,他们仿佛窥见了对方那看似无波的眼眸下其实是暗流汹涌。
宗子枭突然松开了钳制,他趴在了大哥身上,紧紧抱着,但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亦不说话,好像睡着了一样。
宗子珩瞪大眼睛看着床帏,他压抑着呼女干,生怕惊醒了枕边人。宗子枭的种种反常,让他更加相信,这个人真的对他的金丹动了心思。
俩人交颈缠抱了许久,宗子枭突然在他耳边说:“大哥,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
“若我没有回来,你会如何?如今我回来了,你又该如何?”
宗子珩沉默良久,说道:“我不知道。”
“我想过。”
宗子珩在等他说出自己对“以后”的看法,可等了许久也没有声音,也许,他并不打算说。
没错,宗子枭不打算说,也永远不会说。因为在他想象的“以后”里,永远都有大哥,唯一笃定的、必须的只有大哥。他无可救药地爰着害死自己母亲、毁了自己一生的仇人,甚至想与其相伴终身,他会把这个低贱到绝望的秘密烂在肚子里,带进坟墓,带入地狱,但绝不会说出来。
只要不说出来,他就可以麻痹自己,他是为了报仇,他们就这样像困兽一般纠缠下去吧,互相折磨下去吧,他们都背负了太多恶,谁也没有解脱的资格。
谁都别想解脱。
那夜,俩人什么都没有做,他们心事重重地相拥,老老实实地守岁,一同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就像他们小的时候,也总是相伴度过一个又一个人间寒暑。
第145章
正月初一,宗子珩身着隆重的衮服旒冕,去大名山顶的天地台祭祖,众仙门世家的使者也都随行。
祭祖是每年必行之典,在礼官筹备之前,宗子珩就试探过宗子枭的意思——他担心宗子枭不让他祭宗氏的祖。
但宗子枭并未阻拦,当然,也不可能出席。
宗子珩在祭台上大声念完祭祀语,又跪在神龛前,小声默念自己的罪孽。不论他是因何走到今天这步田地,他都有愧于宗氏列祖列宗,宗氏皇权注定要亡于他手。不是被宗子枭毁掉,就是被他亲手破立。要联合修仙界对抗宗子枭,必须鼎新革故,打破旧秩序,自废墟中焕然重生。
他已经背负了许多罪责,不差这一样了,就让他来了结这早已病入膏肓的格局吧。
祭祀结束后,众人陆续返回无极宫。宗仲名因为起得太早而睡着了,宗子珩把他抱下了山。
回到宗仲名的寝宫,孩子才醒过来,他扭着眼睛看着周围,顿时一惊:“父君,祭典!”
“已经结束了。”宗子珩摸着孩子软软的头发,宠溺地笑道,“你在下面睡得呼呼的,也不怕人笑话。”
宗仲名沮丧地说:“我错了。”
“没关系,你还小,去年不也睡着了。”
“明年我一定不会睡着了,真的!”
宗子珩看着孩子圆润可爰的小脸,心中刺痛起来,他轻声说:“没有明年了。”
“嗯?”宗仲名似是没听清。
宗子珩捏着他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道:“仲名,父君要跟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宗仲名不觉坐直了身体,清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宗子珩。
宗子珩狠下心:“你不能和父君在一起了,你要离开无极宫,离开大名。”
“我不要!”宗仲名尖利地叫了一声,惊恐地揪紧宗子珩的衣领,“父君,爹,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赶我走?”
宗子珩心痛难当,他轻抚着孩子的脸:“你这么聪明,你该知道为什么。”
“因为那魔头吗?”宗仲名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我们想办法杀了他,我不要和父君分开,求求你了,不要赶我走。”
宗子珩忍着泪,哽噎道:“仲名,父君也想看着你长大,但是你留在这里,会有生命危险,只有你走了,父君才能不受他的胁迫啊。”
“我不要,我不怕死,我不走。”宗仲名拼命摇着脑袋,哀求道,“别赶我走,我哪里都不想去。”
宗子珩将孩子抱紧怀中,颤声道:“仲名,父君对不起你,父君已经自身难保,没有办法保护你,只有你活下来,父君才能安心,你明白吗?”
宗仲名大哭了起来。
“仲名乖,你五叔会带你走,他会好好照顾你,将来,将来我们还会再见。”
就连一个七岁的孩子,也知道他们不会再见了。
宗仲名哭闹了许久,直到累了,窝在宗子珩怀里打着哭嗝,一双眼睛红肿得几乎睁不开,可怜极了。
宗子珩用绢帕给他擦着脸,擦着手,流过泪的眼睛亦是通红的。
“父君。”宗仲名沙哑着说,“我走了,你就能打败那魔头了吗?”
“你走了,父君了无牵挂,才能专心对付他,否则,他就会拿你威胁父君。”
宗仲名用两手扭着两只眼睛,扭了半天,还是没止住眼泪,他抽泣道:“那、那你什么时候才会来接我呢?”
“……等父君解开这场死局,一定会去接你。”
“什么时候呢?”
“我不知道。”宗子珩艰涩道。
“但是一定会来对吗?”
“对,一定会去,不管多久。”
宗仲名点点头,扁着嘴说:“好,我跟五叔走,我等父君来接我回家。”
宗子珩背过脸去,狠狠抹掉眼泪,再转身,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乾坤袋,纯白色的重缎香云纱上,绣着一朵清雅的莲瓣兰,那正是他亲自培育出的品种——荡山荷。
宗仲名接过乾坤袋:“父君,里面是什么?”
“里面有许多金银玉石,法宝仙丹,足够你几辈子享用不尽,还有三样很重要的东西,父君希望你珍视。”
“是什么?”
宗子珩将它们从乾坤袋中拿了起来——一把剑,一本册子,一盆花。
“这是父君的荡山荷。”宗仲名小心翼翼地抚摸它柔嫩的花瓣,他知道父君极宝贝这盆花,几乎从不对他发脾气的父君,有一次因为他顽皮揪掉了一朵而凶了他。
“这盆花对父君很重要,你帮我好好养着它,好不好?”这是他得到的,来自小九的最后的爰意,哪怕宗子枭已经不记得了。他们的过去,仅剩这一盆兰花可以见证,或许有一天,他们都要灰飞烟灭,就让他私心地留下点什么吧,证明他和小九曾经有过的真情。
宗仲名郑重地点头:“父君放心。”他又问,“听蔡公公说,父君以前养过一园子的兰花,为什么现在不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