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奇你的目的,你究竟想做什么?”
安德烈垂下眼帘,看着狼狈的灰蝙蝠,“我说过,做一个小小的试验。”
“包括那个猎人吗?”
“其中之一。”
戴竹和安德烈对视,然而后者坦荡而深邃,他是醒过来的恶魔。初拥像一颗锋利的石子,打碎了平静的湖面。戴竹清楚初拥对血族来说是怎样的重要的仪式。
伯纳尔就是在虎口行走的羊,不被欣赏的人类只配被断脖子当做食粮,只有“幸运”的孩子才能被血族临幸,变成其中一员。
而这些孩子的身上背负着的是曲的欣赏,他们要拿起杀死“父亲”的刀,在杀戮与血液里行走。
伯纳尔,就是妄想获取力量又不背负责任的小人。沾染上高等血族厌恶的“新生儿”,日子应该也不会太好过。
“血猎的事情chu理完了?”安德烈跳过有关伯纳尔,生柔强势地转移话题。
“没有,不然我也不会以这种形态出现在这里。”戴竹说,“你的猎人很聪明,差点就要戳穿我了。”
“我从他身上闻到了矛盾的味道,他对我有愧疚,却又怀疑我……”
“海蒂。”安德烈打断戴竹,“别告诉我你实际上是个女人。”
戴竹摊开手,小爪子显露无奈:“好吧,海蒂。他身上的味道没有太大的改变,直觉让他追问,执念让他放心。人类总是无法逃脱感情和欲望,即使是你的猎人,似乎也一样。”
“皇室的动作越来越明目张胆了,失踪人口的案子全部被压在血猎和南区警署,平民们像活在玻璃罩里的玫瑰,对他们君王的动作一无所知。”戴竹激昂地评价着,如同旅人遇到不知名的漂亮浆果,激动又喜爰的观赏。
“作为新生的血族,伯纳尔不会有他想的那么舒适。”安德烈说,“对血的渴望,对阳光的惧怕,无法控制的欲望和野性。在血族眼中,皇室血统与贫民窟的孩子是一样的,伯纳尔根本不适合被初拥。”
“自己的选择罢了。上位者总是要比普通人多一些自信。”戴竹无所谓地摊开手,“比起伯纳尔的未来,或许你对他目前的想法要更感兴趣一点。”
安德烈皱起眉,餐桌上坐在蛋糕碎屑当中的蝙蝠耳朵耸动,豺狼一样的幽绿色眼睛上挑,像一个狡黠的笑容。
“伯纳尔四世昨夜向北区传递了密信,密令的内容是,希望戴竹能铲除血猎,以防影响大局。”戴竹笑了笑,评价,“真是个大胃口的国王呢。”
阴暗的木屋里,金发荡起的一圈细弱光芒浅淡朦胧,戴竹兴奋地等待着安德烈的反应。
他小心珍惜地品尝来自女干血鬼的情绪,复杂又甘醇,是细雨下微微动荡的湖面。
难得的细小波动很快消失。
戴竹若有所觉,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冬日的眼睛。
戴竹哂笑了一声,站起身展开翅膀:“罗伊还在等我的解释,保重,安德烈。”
作者有话说:
戴竹:怪害怕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伯纳尔整整消失了两个礼拜,所有前来拜访的大臣都被侍从以陛下身体有恙为由挡在了门外。不论亲近,不论爵位,伯纳尔统统不见。
有关陛下重病的传言在贵族之间传开,伯纳尔身边的侍卫换了两次。
有人说国王遭到诅咒,面目全非,也有人说国王实际已经去世,现在住在他身体里的是嗜血的恶魔。
平民之间的流言五花八门,酒馆,马棚,甚至是夜晚灯火通明的妓//女床榻上都在拿伯纳尔四世的失踪当做谈资。
而真正的皇宫里却没有人敢就此事发表任何言论。有侍从亲眼看到过枯瘦如骸骨般的伯纳尔四世,在夜晚被吓得冲出偏殿。
隔日侍卫的尸体被发现在偏殿旁的小花园里,脖颈上嵌着两个血洞,皮肤干枯。
这件事被迅速的隐藏起来,偏殿被视为伯纳尔的私密地点,除了海蒂会长与她带来的友人,没有人被允许进入。
伯纳尔的初拥进行得很顺利,新生血族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很虚弱。身为“父亲”,父辈的女干血鬼理应提供一些关照。但很遗憾的是,安德烈显然没有这个意向。
不知道戴竹如何与罗伊解释,在祸害完木屋里的巧克力蛋糕后,蝙蝠就消失在了宫殿里。罗伊每天照旧来抽取血液,没有任何异常。
伯纳尔最终自己熬过了艰难的初生期,代价是花园里多了几十具女仆与侍卫的尸体,以及偏殿无数破损的珍贵摆件。
“恭喜。”安德烈站在不透光的偏殿当中,对明显削瘦了许多的伯纳尔道贺。
伯纳尔的状态很奇妙,颧骨突出,眼窝深陷,皮肤苍白,看起来狼狈颓唐。但他的眼睛又格外有神,粗糙的皮肤也变得精细,平添几丝病态。
“不愧是亲王的血。”伯纳尔看着安德烈,一丝畏惧掺杂着过多的兴奋在他眼睛里混合。
人类和血族除了皮相以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物种。
伯纳尔感受到了许多变化。他不在喜爰滚烫的事物,身体冰凉,他讨厌看见刺眼的光,爰好黑暗。那些漂亮的女奴在他眼中最好看的不少丰满的腰臀或者胸脯,而是干净纤细的脖颈和其下流动的鲜血。
他终于摆脱了脆弱的皮囊,肌肉之间充满力量,被时间逐渐带走的生机永远凝固在着具完美的身躯里。他逃脱了出生时带在脖子上的枷锁。
属于同类的气味在偏殿弥漫。这里变得不像人类的居所,而是女干血鬼的巢穴。
安德烈太熟悉伯纳尔的眼神。
被初拥的人类中,一半惊恐绝望,一半心甘情愿。前者的眼睛是在泥浆里滚过的玻璃珠,后者是毒蛇盯上猎物时的兽瞳。
对前者安德烈讨厌他们的懦弱,对后者安德烈不屑他们的贪婪。
所以偏殿中除却那股弱小却跳跃的气息,还有一半沉寂如死水,对初生的怪物冷眼旁观。
“安德烈……”安德烈沉静的气息让伯纳尔冷静下来,他开口,“先生”两个字却堵在喉口。
成为血族之后,伯纳尔才真正意义上感知到安德烈的可怕。
那是一种粘稠如滚铁般的味道,未知,危险,逼迫着他臣服。这是他名义上的“父亲”。
安德烈扬起嘴角,暗金色的眼瞳下沉,看街边摇尾乞怜的狗一般看着伯纳尔:“随你怎么叫,我说过,伯纳尔陛下,你不配得到我的初拥。”
伯纳尔愣了片刻,他明确感到了愤怒,但就像压在海底的火苗,燃不起,还被深邃的大海所震慑。
在王室生存二十多年的经验给予伯纳尔足够的忍耐力,他忽略了因为被压制而产生的恐惧与敬畏,恢复属于上位者的气势:“想得到什么,总要付出点什么不是吗?”
安德烈冷冷看了他一眼,瞳孔里倒映出的伯纳尔模糊不清。伯纳尔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却突然读懂了安德烈的态度。
人类追求的,看重的,对血族来说,不过是婴孩手中的拨浪鼓,幼稚且无趣。
“感谢您对维森诺尔做出的贡献,安德烈……先生。”伯纳尔向安德烈行礼,他仍然生活在人类社会,属于血族的恐惧与阶级就只能是轻浮的光,“近日有关皇室的流言盛行,扰乱民心,身为国王,我有义务解决此事。”
安德烈沉默地等待伯纳尔的计划。
伯纳尔这段时间完全消失在大臣的视线里,公务搁置,闭门不出。人心随之动荡,不只是茶余饭后闲谈的平民,贵族们也在蠢蠢欲动。
突如其来的变动是玻璃瓶完美瓶身的一个缺口,相互制衡的势力突然有一方异常,自然会引起其他人的关注。学会拿捏软肋是贵族之间必要的技能。
伯纳尔猜测着那些贵族的心思,扬起嘴角:“伯纳尔家族世代重视轻易,亲王对我有恩,我欲授予阁下公爵爵位,仪式就在后天。”
“听起来我仍旧没有选择的权力。”安德烈有意无意将目光落在手腕c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