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的供给严格遵守规律,每三天一次,戴竹会在月亮升起时推开门,带着试管与针筒和一块多余的巧克力点心来拜访。那块做工精巧的美味巧克力一般都会进入戴竹的肚子。
安德烈仰躺在沙发上,巨大的窗户将皎洁月光投射进屋内,月白色让他的皮肤显示出一种病态。
今天的戴竹迟到了。
细微的脚步声传进安德烈的耳朵,他睁开眼,和提着药箱一身白袍的青年对上了视线。
青年的眼睛是深棕色,澄澈而深沉,安德烈闻到了青年身上纯洁的气息,这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安德烈从沙发上翻起,轻巧地落在靠背上,像古堡里被打扰的恶魔:“你是谁?”
月光与女干血鬼的组合拥有梦幻般的效应,浪漫又危险,冷意在屋子里游荡。
“罗伊,教会的司铎。”青年在被血红色眼瞳锁定的一瞬间身体僵柔,差点拔出牧师袍下藏着的玻璃瓶,“海蒂会长回血猎chu理要务,近期由我来‘照顾’阁下。”
“司铎。”安德烈把玩般低喃着这个职位,他的眼睛嘲讽地看向年轻神父手里的箱子,“他们让你来提取血液?”
罗伊握紧箱子,似乎有些紧张:“希望您能配合,我不希望使用任何暴力手段。”
罗伊的脸颊瘦弱,没有什么棱角和软肉,鼻子也普普通通,只有那双眼睛很是好看。他是教会那帮老古董最喜欢的类型。
“你知道我是什么吗?”安德烈对这个平平无奇的神父来了兴趣,他抬起手,罗伊身后的大门倏然合上,发出一声骇人的巨响。
“安德烈·金·罗格,最年轻的血族亲王。”罗伊一板一眼地回答,可供置物的家具离他都太远,于是罗伊干脆将箱子放在地上,组装提取血液的容器。
“我以为司铎都是些固执的老古董,不过你和他们也不差多少。”安德烈扬起嘴角,罗伊手中的针头瞬间折断,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罗伊将箱子完全打开,里面是摆放整齐的针筒和试管,每一支都是独立包装,箱子正面贴心地贴着一张便条,写着“海蒂赠”三个大字。
“……”
罗伊波澜不惊地又拿出一只针筒,说:“海蒂会长告诉我,她那里还有很多。”
安德烈手掌撑着沙发靠背,指尖不安分地在上面留下浅浅的印痕。最终他伸开手掌,一套密封好的器具擦着罗伊的侧脸飞向他的掌心。
罗伊的脸颊溢出几颗血珠,安德烈的目光在鲜红圆润的血珠上停留片刻,而后去除器具密封,将针筒扎入了手腕。
“这东西,你要送去哪里?”安德烈捏着针筒,遥遥看着还站在门口的罗伊。
“交给陛下的亲卫队。”罗伊回答。
安德烈挑眉,他闻不到谎言的气味,神父总是这样,一张白纸一样好看透:“不好奇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吗?”
罗伊沉默着站在原地,像跟灰扑扑的石头柱子。
安德烈对他的抗拒不以为意,他闻到了提防和警惕,“戴……海蒂都让你做什么?”
“在海蒂会长未回来之前,全权照顾您的起居。”罗伊说,“所以在送走血液之后,我会暂时住进来。”
“让司铎当佣人?”
“亲王级别的女干血鬼值得最高级别的对待。”罗伊回答着朝安德烈伸出手,“烦请阁下将血液交给我。”
安德烈把玩着盛放血液的试管,苍白修长的手指好像随时都会捏碎那支珍贵的试管。
“国王的‘后花园’住着一只女干血鬼,这支血液由伯纳尔掌控,教会被当做看管血族的工具,你们比伯纳尔四世还要愚蠢。”
“不必挑拨离间。”罗伊皱起眉,表情冷淡还带着浅薄的愠怒,他是个年轻的神父,最厌恶血族的虚伪与谎言。罗伊知道女干血鬼有骇人的咒术,惑人心神,能将纯善之人变成恶魔。即使是接受过洗礼的牧师也会中招。
对罗伊的冷淡反应,安德烈没有露出被戳破的窘迫,他将试管扔给罗伊,看着这个心神坚定的司铎提起箱子离开。
这趟浑水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有趣,安德烈对教会的参与感到惊奇。戴竹从没有提到过罗伊,也没有提到过教会在伯纳尔计划中的形象。
戴竹赶赴血猎,教会人员出面。安德烈看着高升的月亮,动有些僵柔的脖子,无声地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司铎是除了教皇以外教会最高的官职。
具体的教会职位还蛮复杂的,这里就简化为:教皇-司铎-大主教-主教-牧师。
其实并不太重要,因为教会的戏份没有很多。
第一百三十一章
通往血猎的小径上,戴着礼貌身着丧服的女人悠闲漫步,她的帽檐上停着一只瘦小的蝙蝠,藏在大朵黑玫瑰的花心里。
她像宽阔道路上不灭的鬼混,神秘危险。
“海蒂。”
女人停下脚步,帽檐上黑亮的蝙蝠眼睛瞬间比起,留下一团毛茸茸的灰黑色花心。
莱恩斯与海蒂遥遥相隔,平直的道路是隔绝天使与恶魔的门,猎人在天堂,血族在地狱。
“夜巡值班?”海蒂优雅地站在原地,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
这个玩笑开得不是时候,至少猎人板着脸,没有做出应有的回复。
“我需要你做出一些解释。”莱恩斯打量四周安静到只有寥寥几声虫鸣的环境,问,“你为什么在这里?贝拉呢?你究竟在做什么?”
北区的夜风微凉,海蒂裸露的臂肘和脚腕苍白无比,透着冷艳的红,她微微抬起头,依旧维持着微笑:“这里不是合适的聊天地点。你真的要和我在荒野里讨论正事吗?莱恩斯探长。”
莱恩斯对这个客套讽刺的称呼本能皱起眉,飘扬的黑色裙摆夺去了大部分注意力,好似海蒂的存在就只为了这一身丧服。
“你想去哪里。”莱恩斯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被宽大帽檐盖住的脸颊,大半阴影洒下,除了艳红的唇,那里什么也没有。
“集市胡同里有家为酒鬼开的店,老板娘是个丧夫的母亲,有兴趣吗?”
莱恩斯侧过身,“听你的。”
北区集市的胡同里藏着许多独属于下等人的“世外桃源”。粮食发酵后产生的香气和每一缕空气相融,堵塞鼻腔。这里有劣质的牛排和下酒菜,有说大话的男人和讲粗话的女人。
衣着精致如黑天鹅的海蒂在里面格格不入,她的举止受过教养,声音刨去情感的冷淡透着居家妇人的温软,她的皮肤白皙,脸庞瘦弱。像进入孩子堆的芭比娃娃。
酒馆里大半的眼光都集中在这个带进了冷风的女人身上。
留着胡子的大叔举着酒杯朝海蒂吹口哨,赞赏地看了莱恩斯一眼:“眼光不错?”
莱恩斯对这种混乱的酒馆不陌生,他忽视了周围人的调侃,跟在海蒂身后来到了喧闹里最静谧的一chu小木桌。
海蒂点了两杯啤酒,白沫溢出杯口,淌在木桌上。
仍旧有不死心的客人因为好奇而大量这个格格不入的女人。但夜晚买醉的人们各有各宣泄的方式,一个不会笑的娃娃不比他们怀里浪///荡的活人有女干引力。
狭小木桌一半都被巨大的啤酒占据,是需要5个铜币,就能依靠劣质啤酒过一个美好的夜晚,是很划算的买卖。
“你想问什么?”海蒂没有去碰有缺口的杯把,细小泡沫凝固在酒面上,缓缓下沉,这实在不算什么好啤酒。
10个铜币换来了一个不比野外好多少的谈话场地,莱恩斯对这个环境不甚满意,却也不再挑剔,比起干净的房间,海蒂是更重要的讨论对象。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替他管理血猎。”海蒂回答。
这个回答让莱恩斯沉默了片刻,逐渐升起的违和感又被压下去半分,“这不是你,海蒂,你应该带着贝拉去过平静的生活。”
“我们就这个问题已经讨论了很多次,这就是我,莱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