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宴席,安德烈还算满意。
伯纳尔没有留安德烈在宫中,而是在离偏殿较为偏远的地方为他准备了住chu。说是住chu,不如说是舒适昂贵的牢房。
戴竹不需要假扮的海蒂时候就也窝在这里,像个毫无危险性的良民,当然,如果他不拿出针筒从安德烈身上取走血液的话,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闲散人员了。
戴竹带回了宴席上的几块巧克力点心和拿破仑蛋糕,呈给国王的点心用料都很考究,是在街市里买不到的味道,失去了一些烟火气息,多了几分醇厚的富贵。
“我很惊奇你同意伯纳尔做这件事。”戴竹拆开精心包装的甜点,坐在窗边的餐桌前,优雅地品尝美味。
血族食用人类的食物不会感受到饱腹感,戴竹在宴席上对甜品一口未沾,此时却似乎很是心仪。
感受到安德烈的目光,戴竹吞掉叉子上的蜜饯和巧克力酱,“有些东西是要独自享用的。整日看着伯纳尔吃饭,就算是女干血鬼这里也会出问题。”
戴竹点点脑子,把一块巧克力甜点推给安德烈。
“很高兴你今天给了国外陛下一些面子,我都做好了你断他脖子的准备。”
安德烈拿起那块精致的巧克力,闻言挑眉:“如果我拧断了伯纳尔的脖子,你要怎么办?”
“按照计划,替代他继续试验。”戴竹说,“人类永不可能主导血族,死掉一个人,或是一些人,对我们而言都微不足道。”
安德烈不置可否,指尖将巧克力推入口腔。
巧克力的可可浓度偏高,轻微的苦涩后回甘,中间是酸甜味的树莓果肉和一颗饱满的烤榛子。巧克力味道很好。
“我们现在是同谋了。”戴竹说。
“并不。”口腔里复杂曼妙的味道似乎让安德烈心情愉悦,他撩开衣袖,两只手腕上都挂着刻满花纹的银镯子,“我是胁迫的受害者。”
在搬弄是非上,血族总是拥有天赋。
“试验的事,伯纳尔会插手吗?”安德烈问。
“不。”戴竹摇头,“人类没有那么聪明,他有野心,也有疯狂的资本,但他依旧是个人类。试验由我全权负责。”
“猜到了。”安德烈漫不经心地问,“后山,是哪里?”
窗户的风景被一座宽阔的大山占领,安德烈沉默地观赏它,嗅到了不属于大自然的味道。
戴竹吃完最后一口甜点,起身道:“军队驻扎地。”
第一百三十章
戴竹折好甜点包装盒,欣赏着将好风景遮挡干净的后山,他手里把玩尖锐的针筒,问:“去看看吗?”
安德烈低垂眼眸打量手腕上的银镯子,晃了晃腕子:“沃尔德伦给你的?”
“回答正确。你清楚他的手段,安德烈,必须要承认,比起沃尔德伦,我们任何一只血族都不值一提。”戴竹起身推开门,想了想补充道,“至少比发疯,没人能比得过他。”
后山的郁郁葱葱只有一面。
当安德烈看到所谓的“军队”后,彻底明白了作为人类的伯纳尔是多么的“有趣”。
空气中弥漫着浑浊的味道,不仅仅是肮脏的情绪,还有血肉腐烂的臭味,不至于滋生疾病,却好像永远活在食生肉的兽笼里。
后山被围出一块空地,搭建牢固的房屋,士兵在这里的生活算得上富裕,衣服与食物由皇室供给,工钱会被送去家人手里或在他们自己身上。
时至夜晚,篝火如星河坠落人间,散落在空地各chu。嘈杂的吵闹声中夹杂嘹亮的歌声和低俗的情//色笑话,几个男人之间有时还会夹着一个衣不蔽体的柔弱身影,或男或女。
而以中间为线,空地另一边是别样的风景。
那里也坐落着砖石垒砌的房屋,样式更精致,门前还贴着号码。每个窗户至多透露零星的烛光,空地不见人影,却有无数的细微呼女干在空气里运作。
吵闹的是大多数,潜伏的只有十几人。
“这边,是所有成功的案例。你的血液比德里克的好用得多。”戴竹说。
安德烈感受到那些低劣气息里的熟悉感,他身上的味道单薄缥缈,却如蛋糕一样女干引着饥饿的食客。
几道身影无视嘈杂的人群,闪烁的篝火,胆怯又激动地向戴竹与安德烈聚拢。
“从某种意义上说,”戴竹看着那些迷茫又渴望的人类,颇感兴趣地笑道,“这些都是你的‘孩子’。”
“如果你不希望我一一杀了他们的话,最好闭嘴。”安德烈冷眼看着这些人类,威胁道。
戴竹识趣地停止调侃,对没有用chu的孩子,死亡是最好的馈赠,更何况这样一群不伦不类的后代,任谁都会感到窝心。
安德烈的眼睛扫过那些崇拜的瞳孔,恐惧立刻从心脏发散,本能驱使着低阶血族远离危险,即使那是他们血脉上的“父亲”。
“他们全部是日行者?”安德烈冷冷扫过躲在远chu的人类,又向满是篝火与温暖的另一边望去。
“不。”戴竹否定道,“日行者和普通人都有。”
安德烈瞳孔缩紧,皱起眉:“已经可以做到这一步了。”
“人的贪婪很有潜力。”戴竹所答非所问,在安德烈的注视下嘲讽般开口,“除了高等女干血鬼的血液,神血的另一个成分是契约,自愿放弃一切的契约。是他们自己在血脉里种下种子,你的血液是赐予羔羊新生的印子,而愿意变作羔羊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远chu的篝火旺盛,在肆意的大笑,色//情的呻吟与喊叫中,夹杂着一些向往的闲谈。
那些或年轻或壮年的男人们用一种羡慕酸涩的语言谈论起另一边的同伴。
在这里接受血族的血液是一种荣耀,意味着更好的生活条件,更长久的生命,更强大的力量。没有一个人再迷茫,没有一个人在害怕。
他们那样渴望成为怪物,憧憬着绮丽的梦想。
“伯纳尔四世是比老国王还有天赋的政治家。”戴竹评价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未来要杀人,要依靠鲜血为生,要脱离人类变成另一个种族。”
“他们不论是懦弱还是犹豫,都被永生和力量所蛊惑。这里面住着的,是一群没有能力的野心家。”戴竹似嘲讽又似夸赞地评论着,看向士兵的眼睛带着审视与好奇。
这就是为什么他喜欢观察人类,那种无畏的愚蠢和恶劣是无法评价的,人性善时是大善,恶时也是大恶。
“伯纳尔想靠这些去对付贵族?”
“为什么不呢?”戴竹打量着那群沉溺酒色的男人,“成为血族之后,再窝囊的废物也会拥有强大的能力,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很听话。”
戴竹冷冷看了一眼躲在一边打量他们的“女干血鬼”,“女干血鬼”们盯着他的眼睛,像猎狗看着主人。
比起贪欲如无底洞的皇室族亲,的确是生肉就能养活的畜生性价比更高。安德烈沉默地注视着篝火,火焰映在他眼底,金色的瞳孔化作光晕飘摇。
戴竹注视着安德烈,放弃在对方寒冰一样的脸色中寻找任何感情的迹象,“你在同情他们吗?”
安德烈皱起眉,带着一点上位者天生的藐视看向戴竹,“这是你在人类那里学会的幽默方式吗?”
篝火将夜晚的色调变得温暖了一些,连带着安德烈的脸也带上了血色。他的容貌开始接近一个好看的人类,但戴竹敏锐地差距到那双眼睛里的冷淡和不屑。
会觉得一只女干血鬼对人类产生同情,他的脑子可能真的坏掉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会觉得你变了。”戴竹说,“不过很高兴你还是高傲的血族亲王,毕竟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了同情心,就不好进行了。”
对期盼的低等血族和满怀希望的人类,安德烈都没有给予再多的关注,引起他注意的后山平平无奇,白费他悠闲的下午。
血族军队的培育与筛选,安德烈没有过多参与。他在偏远的宅邸里住得惬意,除了定期要被抽出一管血外,没有什么是难以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