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张开獠牙,细长指甲刺进醉鬼的皮肉,娇柔美人顿时变作暗夜出行的怪物。
“真没趣,这就跑了。”安德烈拿过“异乡人”递来的绒布擦拭指缝间的血液,说,“麻烦您这么晚还来找我,长官。”
异乡人取下兜帽,将安德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个通透,语气不好地说:“很麻烦,希望顾问能给出合理的赔偿。”
第一百一十一章
对于连工资都没有的“底层人民”,受到压迫后的最优选项是——耍赖。
作为不熟悉人类生存法则,缺少“道德观念”的血族来说,耍赖更是随手拈来。
“身为探长没能及时发现异常,使下属至于危险之中,”安德烈满目忧愁外带一点细微的委屈,大言不惭地控诉,“现在还要依靠强权让下属认错,长官,你可真混蛋呐。”
血族永远不会示弱,如果有血族这么做了,请小心藏在暗chu的刀子。
莱恩斯眉尾抽搐,耳边一声无辜又直接的“混蛋”差点把他腰间的匕首给气出来。
“曼达在集市上有什么异常。”体会过血族卑鄙的手段后,机敏的猎人学会了避其锋芒。
安德烈收起无辜里充满戏谑的表情,严肃起来:“异常谈不上,你们人类的皇室,可藏着不得了的东西。南区有什么有名的俱乐部吗?”
“俱乐部?”莱恩斯不解。
“藏着一群达官贵人,会员制,提供所有服务,包括不限于极限运动,异族推拿,心理咨询,如果我没有感觉错误,地下室应该还有赌场和斗兽场。”安德烈说。
“曼达去了这样的地方……”莱恩斯思索,突然问道,“既然你都去过,怎么会不知道具体名字。”
“好问题。”安德烈的勾起嘴角,眼瞳里的金好似寒冰般冷柔,“我不记得了。”
“大概位置?”
“毫无印象。”
“接触的人的相貌,名字,特征。”
“嗯,有个神秘的田医生,一个想不起来脸的侍从,没了。”
莱恩斯沉静地看向安德烈,用眼神询问:你在耍我?
安德烈摊开手,说:“准确地说,俱乐部有个能够改变我记忆的人,怪物或者东西,如果不是发现及时,我会把俱乐部的事情一并忘掉,只记得曼达在集市上采购,然后我昏昏欲睡,蜷在某个建筑的石像边一觉到天黑。”
能够改变亲王记忆的力量,即使在警觉后仍然掩盖了部分信息。莱恩斯立刻理解事情的棘手。
“先回去。”莱恩斯扔给安德烈一套斗篷,灰黑色,里面有细小的绒毛,很保暖,抵抗寒夜的风再适合不过。
安德烈披上这层多余的斗篷,鬼魅般跟随莱恩斯来到存放马匹的地方,老槐树拴着粗麻绳,长时间奔波的马儿打着盹,连撩起眼皮看一眼莱恩斯都不愿意。
“没有恶意,”安德烈说,“与其长官送我回去,不如我自己飞回去,可能更快一些。”
真的没想过拌嘴的安德烈诚恳致意,并十分省心的在莱恩斯冷漠地注视下爬上马背,享受与猎人的月光漫步。
马是真得累,走走还要跑偏到灌丛中啃几口鲜嫩的草,莱恩斯也不催促,当万家灯火的街市消失在背后,开始盘问起上午的事情。
安德烈嗅闻清新的芳草,夜晚的露水,聆听虫鸣与缓慢的马蹄,观赏圆润的皎月。在树叶的轻缓伴奏下,送与莱恩斯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无聊的人永远都无聊。
饶是安德烈也享受夜晚的宁静,唯有莱恩斯,对夜的定义除却杀人放火好时光,怕是只有不怕隔墙有耳隐秘性好了。
莱恩斯拉了下缰绳,避免马匹走得太远,他看着安德烈,催促他解释情况。
严格意义上来说,女干血鬼是夜行生物。
即使贵族不惧怕阳光,月亮与黑暗总能带给他们活力与安全感。这是藏在骨子里的喜爰,他们归属于夜晚。
莱恩斯头时,安德烈正不知道望着哪根枝丫,或是仅透过他们去看今晚的月亮。那双金色的瞳仁方才刚刚给予他一个嫌弃的眼神,此刻却好似孤狼对月,身上缠绕着不该有的寂寥与虔诚。
女干血鬼有着美丽的皮囊,强大的力量。他们的魅力不仅来自于诱人的外貌,还来自于不可捉摸的神秘感与危险。
莱恩斯无比信任这句话,在此时,更是深有体会。
“按照马匹行走的速度,考虑别墅可能有监听阵法,你大概还有半个钟的时间。”莱恩斯挪回眼神,提醒道。
“曼达在看心理医生。”安德烈说,“修改记忆的人也是心理医生。诊室全部是银器与阵法,我没法靠近。”
安德烈对月亮的执念可有可无,淡淡转回眼神。莱恩斯给他的顾问先生留的半个钟头没有彰显任何作用,反而衬托得他石更诈刻薄,连下属赏个月都不愿意。
“不是血族吗?”莱恩斯对那双留恋与细小枝丫和尘埃的眼睛有些许的感触,谈不上喜爰,但也不厌恶,他压下心底诡异的一丝遗憾问。
“我不确定。在那样高浓度的银质器具与牧师气息下,任何血族都难以长时间维持理智。”安德烈皱眉,“但群体性记忆改变依靠法术很难实现,我偏向于是血族的读心术。”
读心术并不只是读心那么简单,血族能够魅惑人心,让痛苦变作快乐,喜乐变作忧愁,爰意变作仇恨,厌恶变作渴慕。读心,不止读,当摸透了人的心以后,思想,情绪不过是女干血鬼掌中的玩具,任意扭捏,任意改变。
安德烈正是感受到情绪被放大,读取才会警觉有人对他使用了读心术。
心志坚决或是感情冷漠的人能抵抗一部分读心,血族之中能力不相上下,读心全看警惕性,谁先发现,谁夺得掌控权,谁先沉溺,谁被主宰。
安德烈:“蝙蝠状态下能力减损,所以会有一时不察。抛开这个不论,能够改变俱乐部所有人的记忆哪怕只是曼达来没来过这一件小事,对方的能力就在我之上。”
莱恩斯听完安德烈对俱乐部发生的事情的大概描述,沉思:“这个田医生只掩盖了曼达长时间进行心理辅导的事情,为什么要专门改变这样一个记忆。”
“营造曼达只进行正常心理辅导的现象。”安德烈说。
这是他在醒来后立刻想到的结论。田医生在俱乐部长期担任心理医生,前往俱乐部的贵族不乏有因为心理原因,或是单纯看上东方人容貌前去拜访,他有一层合理的身份,唯一要做的是消除合理事件中的不合理事件。
彻底隐埋曼达去做过心理咨询,反而会引人怀疑,田医生空缺的一天需要更多的谎言去补全。但是如果七分真三分假,想要找到破绽就难上加难。
“他很强大,能在银器与圣器里正常生活,熟悉人类的思维与情绪,谨慎,拥有强大的逻辑能力,且在读心上得心应手。”安德烈说,“血族里,我暂时想不到这样的人。”
“我不认为有血族可以抵抗满屋子的银器。”莱恩斯开口,好似寒风从口中刮过,沉郁肃杀,“这个田医生,可能和皇室有关系。他为什么盯上曼达,以及曼达说得‘她’是谁……”
马匹再疲累悠闲,深林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等到别墅大门出现在眼前,月亮已经消失在天边,清晨与黑夜掺杂在空中,如画师被打翻的木头盘子。
马修在庭院中修缮法阵,不时往栏杆外幽静的小路看一眼,似乎在等什么人。
安德烈越过莱恩斯拉住缰绳,冰凉的手心改在人类温热的手背。
“唏律律——”
“问问当事人家属是个不错的选择,长官。”
“你们回来了。”马修举着一把巨大的园艺剪,眉间挂着焦虑,对两人问早。
“昨晚夫人发生什么事了?”莱恩斯问。
马修摇头,“曼达很正常,太正常了。”
修习阵法的人总有一些怪异的,毫无理由的直觉,那来自长期的联系和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