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楚玦松开手,走到旁边去,抽出一张纸,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动作带着明显的嫌恶。
帝国研究所近年来行事越发肆无忌惮了,仗着背后有靠山,竟然连这种实验都敢做。
但吴良峰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就说明了他不惧怕帝国法律,他已经得到上面的默许,而这个上面,不出意外就是他们的靠山——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二皇子,嘉朔。
“是不是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吴良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平静地说,“我们可以制造更多。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一换十,甚至换百,一百个人只听你的号令,为你赴死——楚中校,你应该懂怎样利益最大化。”
楚玦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这就是你要说的?”
“你对我有什么误解?我不会让我的人为我赴死。”楚玦已经不欲多谈,居高临下地看着吴良峰,又缓缓地扫了一眼旁边的赝品,“同样的,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成为我的人。能实现利益最大化的,只有人。”
“别给我看这种东西,我不感兴趣。”
楚玦甩下这句话,便朝门口走去。
就在楚玦走到门口之际,坐在椅子上的吴良峰忽然开口了。
“如果七年前有‘这种东西’呢?”
楚玦顿住脚步。
“如果有,”吴良峰接着说道,“死的会不会就不是你的父亲了?”
楚玦只停顿了短暂的几秒,很快便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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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研究所见的那个赝品让楚玦难受了整整一个下午,他从研究所出来回到银翼舰队,赝品带来的影响仍未消散。
他排斥那些与时钊相似的信息素,不仅如此,他比平时更加想要感受到时钊的信息素。
今日的离去,吴良峰没有挽留,但他也没有放弃劝说,在楚玦走之后,还给他发了一封简短的邮件:
-楚中校,好好考虑一下。这对你来说,绝对是有利的提议。
-这对时钊来说也未必不好,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他本来就应该回到他该回到的地方。
楚玦压根没打算考虑他的提议,看到他发的邮件,反倒是回想起今天那个赝品的信息素,假得不能再假的木香,就像批量生产的地摊货。
他就像过敏了一样,对那个赝品产生了从身到心的极为剧烈的抗拒反应,急需抗敏药物治疗。他走进浴室,对着镜子扯开衣领,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一片,轻轻摸上去,还有点刺痛。
忽然,门口传来响动,与此同时,楚玦嗅到了熟悉的柏木香。
他松开扯衣领的手,走出浴室。
“现在是熄灯时间,你怎么来了?”楚玦看了看时间,他不太舒服,故而声音有些哑,“真会挑时间。”
“你怎么了?”
楚玦不得不佩服时钊敏锐的观察力了,他回来刻意避开了人,几乎与人交流就回到了自己房间,然而就是这样,时钊还能发现他的不对劲。
时钊知道,每次别人问楚玦“怎么了”都问不出什么所以然,基本上得不到除了“没事”之外的其他回答。
所以时钊也不问了,索性挑开他的衣服领子检查。楚玦自从回来就不对劲,可他的身体反应比起真正发热的时候又平静不少,看上去并非是因非常规发热而困扰。
时钊看见他微微泛红的那一片,皱眉问道:“去哪了?”
楚玦没有制止他的动作,任由他的手指触碰那些泛红的地方。时钊指尖触碰过的地方得到了轻微的缓解,今天在研究所沾上的赝品信息素被覆盖替换,那种挥之不去的恶心感也随之舒缓了不少。
“研究所。”楚玦已经习惯时钊的查岗了,漫不经心地道,“见到一个恶心玩意儿。”
时钊神色冷下来,“他让你不舒服?”
“还好,没事。”楚玦又觉得时钊冷脸的样子挺有趣,手痒去捏了捏他的脸,轻描淡写地解释道,“他的信息素太难闻了。”
这句解释说得轻松,好似不是什么大事。时钊深深凝视着他,显然不相信就这么简单。
“——要不然你近一点?”楚玦半开玩笑地说,“抱一下。”
话音刚落,时钊就伸出手,揽住他的腰往怀里一带,与此同时,他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楚玦跟很多人拥抱过,父亲,朋友,队友,原因不尽相同,但没有一个拥抱像今天这样,极近的距离让身体升温,呼女干间都是浮动的信息素,月夜窗前,他被带着安抚意味的柏木香环抱。
宛如一条几欲渴死的鱼见到了水,欢快地跃入水中,顺着水流悠然远去。也不管水中是否已经布下绳网,甚至不曾理会水流运动的方向是去往何方。
楚玦没有想过——
两个月,足以形成难以更改的依赖了。
第24章还没人给我出过选择题。……
那天之后,研究所再没有其他动静。但吴良峰似乎对他的提议胜券在握,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有底气,仿佛还藏着能让楚玦应接不暇的后招。
没过几天,楚玦又收到了来自皇室的信件。
信封里是一张邀请函。
烫金的皇室纹章印在上面,大气不俗,在落款chu,还刻着嘉朔的个人纹章。
这场宴会的举办由头是嘉朔皇子的诞辰,邀请楚玦一同出席庆祝。
楚玦与嘉朔基本没有什么联系,即使见面也只礼貌性地点头敬礼,除非必要,不会有超出三句话的交谈。
嘉朔会向他发来邀请函,难免令人心生疑窦,不禁思考这场宴会背后的真实目的。
然而,邀请楚玦本就已经足够奇怪,这场宴会却还有更奇怪的操作——时钊也收到了邀请函。
皇室的宴会,基本上邀请的都是显赫的家族人物,或是职位级别较高的人,而军衔级别低或是没有军衔的人,很难进入其中。
连有军衔的任星蓝都没有接收到邀请,而时钊居然在受邀之列。
结合研究所前几天的动静,不难猜出这是一场鸿门宴。
帝国研究所与嘉朔本就是一丘之貉,想必他们的后招,就出在这场鸿门宴上。
“要去吗?”任星蓝也看出来了,这是一场不怀好意的宴会,“嘉朔的宴会,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去。”
没猜错的话,他们就是这场鸿门宴的主角,如果不去,又怎么能看到项庄舞剑的好戏?
“那时钊呢?”
楚玦顿了顿,说:“嘉朔恐怕已经把邀请函发到他手上了。”
以嘉朔的能力,要找到时钊的联系方式和邮箱是很简单的事情。不出楚玦所料,他还没去找时钊求证,时钊就已经过来汇报了这件事。
时钊皱了皱眉:“这人谁?”
皇室的成员构成不算复杂,但这么多年来,时钊从未接触过皇室的人,对皇室成员不了解,也很正常。
任星蓝解释了一句:“是帝国二皇子。”
时钊深谙无事献殷勤非石更即盗的道理,莫名其妙地邀请他参加皇室宴会,想必不是什么好事。
“研究所那群人贼心不死,还想带你回去做实验。”楚玦一手撑着脑袋,慢悠悠地说,“你可真抢手,小Alpha。”
时钊听见“研究所”三个字,想起前几天楚玦的不对劲,神色冷了冷。
“你也会去?”
楚玦沉吟几秒,做出决定:“你跟我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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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当天,楚玦穿上深蓝色的制服,肩章上银星闪烁,胸前还别着几个勋章。他站得很直,笔挺的身姿犹如戈壁上的白杨,修长的腿裹在军靴之中,走起路来英姿飒爽,让人移不开眼睛。
时钊忽然想起来,楚玦来研究所带他走的那天,似乎穿的也是这样一身深蓝色的军装制服。
“在想什么?”楚玦见他盯着自己不放,好笑地拍了拍他,“走了。”
路上,楚玦半开玩笑地跟他说:“要是你真的被研究所抢走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