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怆突的瞟了图纳一眼,他也不言语,只默然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图纳嘴角抽动了下,看苏怆喝了酒,便眼神闪烁,接着说道:“原本在苗蛊三部中,向来是以蓝蛊部落为尊,他山石便是蛊神赐予我们的地位象征,可半月前……那两部欺我蓝蛊无人,便联合外人,不仅要夺取他山石,还要我们让出现在的地盘。我们族长虽然年轻又是女子,可自然也不会答应这么无理的要求,所以那两部便要求进行蛊斗,胜利者将得到他山石。话虽这么说,那两部人力势大,若他们输了,恐怕更是我们蓝蛊部落的末日,到时可能整个部落都会被他们血洗。”
那图纳罗罗嗦嗦的说了半天,却还算是把事情给说清楚了,苏怆之前倒也未想到过这他山石还有那么重要的作用,他沉默了下,又皱眉道:“那我要见一个中年苗子,他耳朵上戴极大的耳环,前段时间,曾经发誓对我效忠!”
苏怆所说的人,乃是当日在周家晚会之上,曾取走苏怆戒指,后又行效忠之礼的那个苗族汉子,以目前所见来看,这个人恐怕在蓝蛊部落会有很高的地位,若他出言,那所有问题应该能迎刃而解。
可那原本颇有礼貌的图纳却显得急切起来,他对苏怆道:“您还是尽快离开吧,明天就是蛊斗之日,您若再插手,只会让情势更加复杂。”
“我带你去见他!”
那一直默然坐着的紫萝,忽然站了起来,冷冰冰的说道。
说着,她也不理会其他人,独自率先走出了房门,与苏怆擦身而过时,留下了一股极淡的幽香,这种香味,用什么香水也炮制不出来,是自然界中无数鲜花与灵气所蕴含出来的。
图纳苦笑了一下,便对苏怆做出个请的手势。一行人跟随着少女紫萝,穿越过整个苗寨,才走到了一个小山丘上,这个山丘朝着东方,前面没有什么高山阻隔,显然能受到每日的第一缕阳光。
就在这个山丘上,有一片茂密的林子,走到这林子的里面,却突兀的出现了一个坟墓。这坟墓用泥土堆砌,没有陵园甚至没有墓碑,只是在最大的坟堆边上,如半月状的围拱着七个极小的土包。
紫萝站到这墓边上,她垂下头,目中流露出几分哀伤,又指着对苏怆道:“这就是你要找的人,他是我的父亲,半个月前得了疾病死去。”
苏怆颇为惊讶,脱口而出道:“死了?”
他深女干一口气,目光回旋到那墓,以及墓边的七个土包上。
紫萝见苏怆如此关注,便又淡漠的说:“那是我父亲所饲养的七只蛊,父亲死后,它们全部一起死去,所以呈圆月型分布在墓周围。”
苏怆目光垂落,叹息道:“既然如此,那我今天住一晚,明天就走。”
说着,便拖着迷惑的沈芸,转身就走。
那紫萝一双黑目盯着苏怆那越行越远的背影,竟又气恼的一跺脚,满脸不郁的独自走了。
这族长一个人离开了,那些跟着她的长老和手下却都驻足不动,直到紫萝孤单的身影消失在目中,一个满脸皱纹,却精神矍铄的老苗子问图纳道:“儿子,你看这个巫皇子弟会不会察觉到?”
图纳象是变了一张脸似的,他取下眼镜,轻轻地擦拭着,阴险的冷笑道:“不会,我早就听说过他了,这是一个有勇无谋的家伙。更何况他刚才还喝了我下蛊毒的茶水,能活过三天就不错了。现在整个蓝蛊部落都在我们一家的掌中,谁都别想来插手。紫萝那丫头只有乖乖带我去见蛊神,否则就只能看整个部落死在她手里。”
就在图纳说话之时,清风从树林间吹过,几张被虫子咬过的破叶飘落下来,伶仃的掉在了紫萝父亲的墓上。图纳轻慢的扬起脚,将一块石子踢在这坟墓上。
噗的一声闷响,仿佛是从遥远天边默默传来的一记悲凉。
深夜,天空黝黑,圆月碧清。浅银色的光芒如薄纱一般披在山林之上,群山在远方巍峨,树木寂静,虫鸣原本清脆,但有人来了,便也细细簌簌的四散而逃。
就在苗寨深chu的那个山丘上,紫萝父亲的坟前,一身白色衣裳的苏怆默然站立着,他垂目,静默了片刻,便双手举高,忽然间,在他手心间出现了一个蓝色的虫子,这虫子正是坟墓中那苗族汉子曾经行效忠礼时所用。苏怆双手合在一起,轻柔的一撮,一股蓝色闪光的粉末掉落下来,融进了坟墓里面。
这时,一个伤感而清朗的声音飘了过来:“我父亲说,有朝一日,你也会成为巫皇。”
只见随着话语声,在树林的深chu,慢慢步出一个少女,正是蓝蛊部落的族长紫萝,这个晚上,她并没有戴头冠,黑发高高的盘起,圆圆的脸庞在这明月下,更是闪烁着银色的光泽。
苏怆拍拍双手,抖尽了掌心里的粉末,又苦笑道:“做巫皇的下场,不见得比你父亲更好。”
紫萝的脸上忽的湛现了个青春灿烂的笑容,昂头道:“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一些,原本还以为你不会来。”
听了这赞赏,苏怆却没有露出一贯的傲然,反而怅惘道:“如果在一个月前,我肯定想不到,但这个月里,发生了太多事情,有个人教会了我要用脑子看世界。”
紫萝的面上,也有她这个年纪所不该有的神情,她深有体会道:“那一定是你的仇人,只有仇敌间学东西才最快。”
大地冰冷,树叶淅淅而响,在树林深chu,寂寞浓稠如墨,仿佛另一个世界。
苏怆与紫萝相对而视,竟同时微笑起来。
这两个同样年轻,又似有相同经历的人笑过后。苏怆便又负手而立,抬头望月,淡淡道:“图纳他们犯了个大错误,竟然将一杯带着蛊毒的茶给我喝,这未免太小看我了,从那时起,我就觉察到你是被人控制言不由衷,再加上你白天故意把半月形的蛊墓说成圆月,我便猜度出,你是约我圆月时分来这里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