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源点头,“是下官派人找去的,有镇江府李二牛,常州府邱老六、郭淮,湖州府王三善,当时下官考虑到重塑金佛要用到不少金子,担心被歹人所图,于是交代下人不能告诉他们去往何地,要干什么。”
“原来如此,难怪他们的家人均是什么都不知晓。”汤宗这才明白过来,看着他,“这么长时间,你对四人的名字如此清楚,当是知道他们已经都失踪多日了?”
“下官知道,五月二十八,当得知暹罗使团要携贡品来杭州府的时候,周洪宗十分着急,让耿璇加紧了运河清理之事,然后安排下官和凌晏如一同负责保护接待之事,后来,他又单独找来下官,说是贡品贵重,不容有失,须当慎重,想找能工巧匠陪同查看,下官知他是暗示灵隐寺的金银匠,但也觉得有必要,于是便告知四个金银匠正在灵隐寺塑金佛,即将完工,周洪宗于是让下官将四人中技艺最高的王三善唤来,准备一同查看贡品。”
“所以当时是你与周洪宗、凌晏如以及这个王三善一同查看的那尊四面佛?”汤宗问道。
“是的。”王清源承认,这就与普密蓬的交代对上了,“可到了六月的一天,我无意间从凌大人口中得知,湖州府报上来一件人口失踪案,失踪之人正是王三善,联想到京师的刺驾案,我惊的浑身冷汗,赶忙派人去查访,得知其他三位金银匠也没有回到老家,我心中大骇,赶忙去找周洪宗询问,想要一起将此事上奏朝廷请查,但他却说不能承认见过那个王三善,否则必定会受到牵连,还与我起了争执,下官与他不睦,正是因此而起。”
他说到这里,汤宗长叹一口气,“四个金银匠失踪原来是这样。”
“是的大人。”王清源道,“周洪宗劫持了下官妻儿,其实也是害怕下官将此事说出。”
汤宗闻言皱眉,心说原来周洪宗心中最为惶恐的是这件事。
车在行却是疑惑,对汤宗道,“大人,这个王三善一失踪,王清源都知道可能和刺驾案有关联,接到失踪案子的凌晏如难道不知道?当日他在凌府的反应可是有些奇怪呀。”
他说的不错,当日在凌府,提起金银匠失踪的案子,说到月娥爹爹邱老六的时候,凌晏如还是一副于己无关的样子,但可说到王三善是与他们一同失踪,并且汤宗说与刺驾案有关联的时候,他才真正开始慌张起来。
纪纲大辣辣道,“这个简单,人犯都在大牢你,将他押过来审问审问就都知道了。”
“这并不奇怪。”汤宗摇头,看向王清源,“因为凌晏如只知道王三善是被周洪宗请来查看贡品的金银匠,根本不知道他其实是周洪宗问王大人要来的人,更不知道一同失踪的还有其他三人,而且都是在灵隐寺重塑大佛的!”
王清源道,“汤大人所言正是,凌晏如并不知道王三善来自哪里,也不知道下官认识他。”
汤宗带点头,“如果我所料不差,凌晏如接到王三善失踪的案子后,也是找过周洪宗的,周洪宗一定是告诉他,为免受牵连,这个人不能说见过,就按照普通案子去找,去查,所以那天夜里在周洪宗府上,两人才异口同声说只有三个人见过开箱后的四面佛。”
王清源接话,“是的大人,当时下官也只能附和他们说三人。”
“嗯。”汤宗点头,“但是自从我们口中得知,失踪的金银匠根本不是王三善一人,而是四人,而且几乎是同一时间被人请去做工的之后,凌晏如才预感到这背后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应该是与刺驾案大有关联,所以才会是那般慌乱反应。”
“原来如此。”车在行明白过来。
纪纲听完,喜道,“如此说来,现在江南运河的案子和刺驾的案子都已经水落石出了,歹人就是周洪宗!”
汤宗闻言看着他,这可不是他今日想要得到的结果,“纪千户可莫要这么早下结论。”转而问王清源,“王大人,那夜在周府,你曾说当日载暹罗使团的福船被丝绸商用去海外送货了?”
王清源道,“大人,福船根本就没有出海,那天夜里,下官也不知道为什么,正要说福船下落,周洪宗突然抢话说是福船出海了,下官不明白他的意思,却也只能跟着说了假话。”
这番说辞汤宗早已猜到,于是问道,“那现在那艘福船在哪里?”
“自从刺驾案发生,下官就知道这艘福船一定会被探查,所以下官就已经派人将船扣在了码头不远处,现在还在那里。”
纪纲闻言开口,“汤大人,那天夜里,周洪宗又是请咱们吃饭,又是要带咱们去西湖,这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咱们查出什么,故意隐瞒福船下落,不肯承认王三善参与了查看四面佛贡品,更能说明他心里有鬼,如此还不能说明三个月前的漕粮被劫和两个月前的奉天殿刺驾案都是周洪宗做下的?!”
车在行难得与他有相同的看法,“大人,纪千户说得对,周洪宗一手制造了漕粮被劫的案子,目的就是为了拖住暹罗使团,有时间在福船上动手脚,大人,周洪宗现已在大牢,咱们可以给上禀皇上交差了!”
见两人均是如此说,汤宗不语,起身在房内来回走了几圈,今日王清源的说辞几乎是印证了他几日前的猜测,这的的确确是一桩布置精妙的谋逆大案。
但想到周洪宗昨日在西湖对自己说的话,汤宗又觉得他确实没有谋害皇上的理由,而且现在根据王清源所言,虽然事事都看起来都是周洪宗所为,但却有很明显的漏洞,就比如直接引起对他怀疑的四个金银匠,如果这两件大案要都是周洪宗所为,当是谋划许久,怎么连金银匠这么重要的人都要临时寻找?
更何况射炮虫毒、金银匠下落这些案子的关键信息还未一一对上,还是无法佐证。
但现在当着纪纲的面,自己出言说周洪宗不是刺驾案幕后真凶,一来没有足够的理由,二来还恐引起他的猜忌,到时再给皇上添油加醋一上禀,于己不利。
汤宗回头看向车在行三人,“王大人就留在这里主持杭州府事宜,纪千户和在行随我去按察使司大牢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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