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三小时后,伊萨还是出现在了戴杜拉?迪布伦的办公室。
他脸上挂着略为不快的神情,那种不快很细微,但很快就被阅人无数的老迪布伦看出了痕迹,揣详了他片刻,挺安慰地笑了笑:“看上去你比以前有人味多了。”
“那是什幺?”伊萨皱着眉头,他对这个话题没兴趣,很快直入正题:“我想你通过终端叫我过来应该是有什幺紧要事才对。”
……他看了伊萨一眼,觉得他看上去就像那些被打扰了好事的男人,又或者蜜月期被上司叫出来上班的家伙,迫不及待地想要搞定所有工作后回去跟老婆温存一番…
联想到维多克报告里提到的龙蛋,和他一屋子龙族其乐融融的状态,戴杜拉觉得自己可以理解…有家了的男人总是更感性嘛。
总司令心里想着,打开了办公室里的屏幕,上面显现出近似医院病房的场景,但和病房不同的是,它显然更像一个囚房——比夏哈瓦博士用过的更严密的那一种。
画面的正中央就是病床,床上一个蓝髮的青年几乎全身裹满了纱布,正面无表情安静地躺在上面,连小巧得像女性般细白的脸也被裹了一大半。大约是感觉到了监控镜头这边的窥视,他忽然睁开了那只没被纱布包裹的眼睛,露出了那对明显属于龙族的孔雀蓝色竖瞳。
“我想你应该还算熟悉他,毕竟你们曾经见过面……他叫特蕾莎,是一头蓝龙,也就是你们之前遇见过的结冰者。”
戴杜拉介绍道,他看着不发一言注视屏幕的伊萨,继续说道:“昨晚我们异种登记册上的另一位异种,灰鼠带着他来到黑塔,希望能让特蕾莎得到妥善的治疗。”
“你答应了?”伊萨突然开口。
他点点头:“我答应了,你明白我会怎幺选择。”
戴杜拉一直不是满口人类大义的人,他是个实用主义者,假如不是这样的性格,也不可能有那幺多异种愿意为针对非人类的dpb办事——他们都清楚只要自己还有用处,没有越过底线,这位dpb的领导人就不会对他们下手。
“我们出色的医疗队抢救了整整一个晚上,他身上有许多旧伤癒合的痕迹,对疼痛的忍耐力惊人,直到刚才他的生命迹象才稍微稳定下来…不幸的是,现在他身上的细胞仍然处于一种基因崩溃的状态,我们对此无能为力,也许你会有办法。”
伊萨有些惊讶于他的设想,他思考了几秒,决定直接问出口:“为什幺你会觉得我有办法?我又为什幺要帮这个忙?”
“我已经初步了解过你和白龙血契后的状态,古旬恆教授也看过特蕾莎的状态,根据他和其他人对病人的初步诊断……特蕾莎并没有太严重的外伤,他遇到的状况更像是血契——一种人为的,强行制造的半成品血契的后遗症,它能带来龙族所说的结冰者的力量,但当它崩溃时便会引发自体的基因反噬…”
他指了指屏幕中的特蕾莎,事实上那头蓝龙看上去心情还不错,躺在病床上的模样有种异样的安详。
“我们也不清楚你们这对成功的血契拥有者能不能帮上什幺忙,但除此以外短时间内我们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他每分每秒都更接近死亡,可我们需要他活着,因为——他是罗莎的亲弟弟,也是唯一一个最清楚罗莎的全盘计划、最了解她性格的龙族。”
特蕾莎是罗莎的弟弟,从两人的名字听来这个谜底并不令人意外,但伊萨仍然感到了吃惊,毕竟他印象中那个夜晚形影鬼魅的结冰者和一直认识的罗莎完全是两种气质的龙族,他们似乎也没有什幺理由与彼此扯上关係,直到海基罗转告了他商人和结冰者的话。
“你们找到商人了吗?”他不抱希望地问道,果然看见戴杜拉摇了摇头。
“他骗了我们一把,那些已知关于麦伦克多家族和相关党派的情报几乎全部掺假,外交部的两名特工死亡,另外三名被告上法庭,控告dpb越界、滥用职权之类。”迪布伦总司令平淡地说着这些事,彷彿从来不曾受到打击一样。“我想他现在应该在德特勒夫的庇护下,但为什幺呢?”
“他们总得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商人是个半龙人,而德特勒夫在研究控制异种,远森苍给你捎的资料里没写这部位吗?”
戴杜拉丝毫不意外伊萨知道他派远森苍去打劫德特勒夫的资料库这件事。伊萨和远森苍合作了许多年,自然很清楚那位工作狂的黑客型异种每次出差都不会那幺单纯,也只有海基罗那种直白的人才会相信dpb的中枢千里迢迢跑到绿地岛的目的只是去救个人。
“很少,绿地岛基地主要是在研究遗留者的繁殖和控制,关于异种的数据很少,我猜测德特勒夫应该还有另一个秘密基地,说不定也不是他,更可能在罗莎的名下。”
“罗莎?你觉得她有这个能力?”
“她为什幺没有?虽然三十年已经过去,她作为曾经与哥明尼合作的龙族一直都在我们的监视名单上,哥明尼也是,他们的研究曾经累积了不少资源,假如有德特勒夫的资助,我看不出他们没有进行更大规划计划的能力。”
“何况按照你听到的新消息,她曾经还是龙族的指挥官的话…”他顿了顿,摇了摇头:“罗莎,或者德特勒夫……这点需要靠你去证实,你和那白龙不是在找宇航器吗?我们找到罗莎的下落后你觉得你能去走一趟吗?”
“当然。”伊萨想了想,把之前对于场的感觉变化说了一遍:“我觉得血契这个东西还是需要再研究一下,你觉得这个特蕾莎会知道内情吗?”
“说不好,他只说了一些很基本的消息,明显地,如果我们治不好他,以他的性格大概是不会告诉我们更多了。”
看来问题就是出在这里了。
伊萨想着,他并不像戴杜拉担心的那样痛恨曾经袭击过他们的结冰者儘管对方没有明确表示这点,但话题显示是引向了救活结冰者这个方向——他是个异种,没有过多感情的异种,也许海基罗的出现让他哪里有些不一样,但大部份时候他还是和戴杜拉一样是个实用主义者。
“安排我去见他,我会尽力。”他对戴杜拉说。
老迪布伦眨眨眼睛,他没有露出计划得逞的笑容,只是平静地点点头,看了眼终端,好像突然发现它上面写了不得了的东西:“噢,我的助理说有位客人在外面等你,或许你可以带着他一起过去。我会通知古教授你们的到访,同时你们还可以顺便听听医院的讲座……新手育婴那种?”
“我会考虑你的建议。”异种冷淡地回应道,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关上门走出了房间。
宽敞的办公室中,老人看着关上的门,忽地摇了摇头露出了微笑。
“异种也会…有变回人类的一天吗?”
他对自己说道,看着桌面上写有孙子的名字的那一册,悠长无声地发出一声叹息。
……………………
…………
走出办公室,雅致的小厅中放着挺古怪却又节奏缓慢音色和谐的音乐,伊萨走出来,看见海基罗就站在门廊那,挺不高兴地手里捧了个杯子,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
他不坐下,负责接待的助理也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在旁边假装干着什幺活一边偷偷瞅着他,好像随时準备按下警铃。
伊萨的出现明显让她鬆了口气,她直接迎向异种:“伊萨特派,那位…先生……”
她还没说完,伊萨直接略过了她,走到海基罗跟前,挑了挑眉:“可可?”
海基罗愣了一下,这时候伊萨已经低头看向了他的杯子,反应过来后他脸一热,很是有些恼羞成怒成地低吼了一声:“只是清水!!”
站在一旁勉强保持职业笑容的助理满脸问号,她当然不会知道昨晚这位身材美好的白龙因为喝多了可可遭受了什幺待遇,只能带着满腹对龙族脾气暴戾的吐糟躲到一旁真的干活去了。
“喔?是吗?”
伊萨站的很近,暧昧的语气,温热的吐息,这些都刺激着海基罗的神经。
他忍了忍,没有纵容内心由于羞耻产生的暴力冲动,将水杯放到一旁,冷静地问:“穆拉跟我说dpb安装他们住到了另一座房子里?”
“是的,就在我们住的房子对面。你来这里找我就只是想问这个?”
当然不是。
海基罗的第一个反应是这个,他咬了咬唇,说不清为什幺食不知味地干掉那块肉排后第一反应是找维多克去问伊萨的行蹤,而不是去海里游一会,享受一下正午的日光。
……唔…当然,他当然有更好的理由——宇航器,不是吗?
——我是来提醒你赶快去查清楚宇航器的下落……
这些词语的第一个音已经含在嘴里,他犹豫了一下,看着伊萨专注地盯着他的蓝眼睛,竟然没能把它们像想像中的一样说出口。
没有人知道白龙经历了什幺样的心路历程,就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总之,伊萨等到的答案是海基罗表情複杂地低下了头,嚅嚅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哪里。”
话出口的瞬间他感觉舒服多了,神奇的是,异种看上去也没有嘲笑他的準备。
“嗯。”
他拉过他的手,带他走出总政厅大楼,平淡地问:“你现在饿吗?”
“啊…?啊…唔……不饿,我刚在冰箱找到一些食物吃了一些……”
伊萨听他说完了所有磕磕巴巴的述说,然后才準备开口。
“那幺我们去完医院再吃吧……你可能会想早点看到——那个结冰者——蓝龙特蕾莎,罗莎的弟弟,现在就在医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