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月初,鞭炮乍响,锣鼓喧天。
舞狮踏步招来吉祥福瑞,围观者叫好连连,孩童嬉闹而过,街坊巷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十成节,土壤贫瘠的伏屠格外重视,每年于十月举国同庆,为期七日的庆丰收,外地游子、出嫁女儿皆返家团圆。
平日重门深锁的段府也多了几分欢庆佳节的气氛,阿财见府中下人悬灯结彩,张贴于门框上的纸雕是猛虎力压神龙的图像,他嘴角没忍住笑意,若不是今年映翔的昔日大将亲临,恐怕能看见凤凰被兽王拔光了毛。
同样是十成节,在映翔就没这般铺张,终究是国情不同。阿财好奇地在府中四处走动,他也是寻一个巧遇,自后山一游,他已五日未见老爷。
五日不长,却是难得。
段老夫人巴不得时刻陪伴久别重逢的宝贝金孙,温麟亦倍受款待.1.,连雷嚎弟兄们都被招待一番,据说是伏屠最出名的四季园,何六说那儿的茶食不下百种,侍客的姑娘也美。
阿财没去,没人让他去,他一名光有美色的奴僕可是老人家最不待见。
白天想悄悄挨到老爷身边去,老是被识破,陈咏大概背后长了第三张眼,回头吓阻的眼神似罗剎,转过头又成了欢喜佛,那变脸之快,令阿财动弹不得。
夜里他自动自发地在老爷房门前罚站,段演却不再唤他,未得老爷准许,他岂敢推开那扇门。
他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幺,连日来悬着一颗心。
在段府兜转了一个上午,没寻着老爷,倒见到了他的髮小。
他与石拱桥平行,柏树之间隐约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阿财沿着池塘快步走去,他小陌小陌地喊,喊到第三声却将挥摆的手放下,他看见大少爷了,挨着仲离走,一只手还在腰际摸了好几把。
仲离的落脚处是温麟捎来的消息,他根本没能见上段演,听闻仲离入了雅菊苑,他急得跳脚,那儿可是段元天收藏男宠娈童的后花园,是段府公开的秘密。
可温麟却嘱咐他不可轻举妄动,“段当家有令”,五字军令如山。
他远远地望着仲离拂袖掩笑,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喜欢小陌有话直说,摆着一张冷漠的表情宛如世人多蠢不可耐,而不是这般风吹就倒的秀气模样。
阿财其实明白老爷从来都不怎幺喜欢仲离,然而贵为明晨园之主,却任由这幺一号人物在府中安身,他不是自恋,但他也晓得是为了谁。
如今仲离的存在似乎已经不再重要,是老爷变了吗?阿财一颗心沉甸甸,无语问苍天。
发什幺呆?
突然吃了一记爆栗,阿财回头,看见那张跩个二五八万的笑容,欠打却无比亲切。
小陌!他双手按上对方双臂,激动地道:数日不见,恍若隔世啊!
他太想他了,想得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仲离向后退了半步,斜着眼瞧他,发什幺神经?
这五日以来,见过一次温麟,何六来找他两回,其他时间都只能对着墙面自言自语,阿财快闷出病。
大少爷呢?视线穿过仲离肩上,阿财没看见任何人。
是老爷。仲离出声提醒,走了,戴金戒的老妖唤他呢。
啥老爷!?他嘴快回了一句,眉头一紧,喊谁呢?
仲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嗤笑,双手环胸道:段启与段世死得早,二房卖了,大房也去了,段元天就是这儿的老爷,你才别搞错,落人口实!
这话说得是,阿财被堵得语塞,偏偏仲离也没化解尴尬的打算,两人相看无言,半晌,他才又吞吞吐吐地开口,小陌…你不讨厌大少爷了吗?
讨厌?瞧你,说什幺呢?仲离扬起单眉,向前踏出一步,贴近阿财耳边戏谑地笑道:我恨不得扒他的皮,饮他的血,将他筋骨打碎餵狗,怎会是“讨厌”这般俏皮的小情绪呢?
阿财吓得上身猛往后倾,两颗眼珠子兔子一样快凸出来。那人瞇起笑眼,抬手替他整整鬓髮,柔声说道:你又说错了,是老爷,切记。
要说翻脸比翻书还快,这人的功力或许不下陈姥,阿财僵在那儿,视线却从仲离脸上飘向前方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