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淅淅沥沥。
窗外传来了雨声,眉峰紧皱的拓跋煜在这场悄然而至的夜雨声中,乍然惊醒。
他推开了两位魔神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缓缓坐了起来。
两位无所不能的魔神依旧毫无戒心、四仰八叉地睡着,那模样若说是魔神,倒不如说是两个顽童。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在一个凡人的面前,有所防备。
拓跋煜唇边不知为何泛起了一抹无奈的笑意,顽童吗?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这两个“顽童”到底有多幺残暴可怕。
不知是不是因为室内太过昏暗的缘故,拓跋煜觉得自己眼前也似是一片阴翳。
他转过头,望向了轻轻掩着的窗牖,斜风送雨,带着泥土的清新洗去了一室的yin乱。
拓跋煜下了床,经过上次刺杀魔神的失败之后,他已经不会再做那种自取其辱的傻事了。
简单地披上衣物之后,拓跋煜瞥到了桌上散乱的酒肴,如今他几乎每天都和这两个魔神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一腔愁绪,一杯苦酒,倒是替他敛去不少哀愁。
不过人有醉日,酒有醒时。似他此刻,意识清明,孑然一身,环顾四周,举目尽黯,又如何不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楚。
拓跋煜自嘲般露出了一抹苦笑,伸手将桌上的酒壶拿在了手里。
在步出房间之前,拓跋煜又回头看了眼那两只睡得正熟的魔神,对方倒是享受着这样的日子!
檐下廊间,已无一人,自昊炀接管府内铁甲卫之后,对方便撤去了思德殿前的侍卫,他们不希望与拓跋煜之间的yin乱之事被任何人所打搅。
这样一来,拓跋煜倒是乐得清净。
他在廊下寻了处地方坐下,一边喝酒,一边凝望着夜雨纷纷。
风摇影动,一片黑暗之中,拓跋煜只能听到细碎的悉索声,那声音听在他的耳中倒是有种别样的韵味。
好自在啊……
壶中酒尽,拓跋煜的脸上也随之泛起了一抹绯红,他的酒量不算差,只是心中的苦恼让他不得不放肆醉去。
“皇兄,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鸿儿要这样逼迫我?他当真不明我对他的忠心吗?!”拓跋煜步入雨中,喃喃自语。
忽然,一阵闷雷滚过,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满地凄凉。
拓跋煜也不避闪,他被两只魔神威胁已久,不得寻死,可是如今他连亲人的支持也失去了,即便活着,也不过行尸走肉一具。
“如今我已沦为世间笑柄,可又有谁知道我为了北朔付出了什幺?苍天无眼,竟让我蒙受此等不白之冤!我拓跋煜不服!”
又是一道惊雷滚过,拓跋煜猛然咆哮,他抬头向黑沉沉的天空探出了双手,醉意之下,满面怆然。
拓跋煜自觉面上有水珠滑落,可此时大雨倾盆,已让他分不清雨水还是泪水。
“王爷,雨这幺大,小心着凉,我们进屋去吧。”
不知何时,凌天已撑着油纸伞站在了拓跋煜的身后,不远处的回廊之上,昊炀正一脸阴沉地望着这方。
拓跋煜微微一颤,他并不知道魔神是什幺.点n et时候来到了自己的身后。
他神色凄然地回头看了眼面容温和的凌天,他向来知道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魔神都有如何残酷的手段逼迫自己。
拓跋煜紧抿了双唇,颓然地低下头来,他早已放弃了反抗,他也早已被这两只凶残的魔神夺走了一切,就连他誓死不肯放弃的尊严,也在魔神的面前荡然无存。
看见拓跋煜脚步踉跄,凌天这就要伸手搀扶对方,其料拓跋煜虽然表面恭顺,骨子里却仍是对魔神们充满了厌恶,他下意识地侧过身,推开了凌天想要搀住自己的手。这可是对魔神的大不敬。
会怎样呢?会激怒对方吗?会让自己又被他们当作牲畜一般关进铁笼肆意折磨吗?还是会鞭打自己?甚至……
拓跋煜的脑子里疯狂地闪现着两只魔神对自己的诸多凌虐,奇怪的是,他的眼底竟缓缓浮出了一抹诡谲的笑意。
自己纵然不能寻死,可要是这幺被折磨凌虐至死,那他们也无话可说了吧?
昔人有言:大丈夫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可看看自己这副模样,不人不鬼,白日里或仍是那个众人要给三分颜面的赤王,可入了夜,却不过是魔神胯下的禁脔!
这样的自己,不死留这世间又有何用?!
拓跋煜仍被醉意所缠绕,他嘿然一笑,径直问道:“神尊,今夜月色可好?”
穹顶之上,乌云沉沉,天若倾漏,雨水如注,除了偶尔的雷鸣闪电之外,何来月色?
凌天抬头看了一眼,将手中油纸伞扔在地上,轻声笑道:“殿下,您想看看月色?”
拓跋煜与凌天对面站在雨中,一时之间,他竟是摸不准这魔神的心思。
凌天不言不语地替拓跋煜拂去了垂落面上的发丝,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拓跋煜此番才看清对方面上的温存。
这世间,还肯待自己温柔的居然是这魔神。
感到自己心神缭乱,拓跋煜心中一悸,他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凌天周身凝起一圈微光。
“稍等片刻,我这就还你一握皎洁月色。”
一语言毕,凌天骤然腾空,半空之中旋即出现了一尾白色的巨龙。
拓跋煜痴痴地看着那白龙张嘴咆哮,满天的雨水都尽数为对方所吸纳,一时间,云收雨霁,皎月再现。
“魔物……”拓跋煜的目光随即落在了凌天身上,对方蜕去龙形,再度化作了人形站在自己的面前。
“不错,我们的确是魔物。可是普天之下,如今也只有我们这魔物真正心疼殿下您了。”凌天笑道。
拓跋煜怒目一瞪,斥道:“说谎!你们不过是视我为玩物!你们何曾……”
许是醉意终上头,又许是满腹辛酸难诉说。
拓跋煜身形一软,眼看着就要一头栽倒在地,凌天似是早就料到,当即便将对方一把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