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哪里玩?”楚天磬说,“只有一个白天时间,好像没什幺地方可去。”
杰森坐在他的对面,面无表情地吃着面包。
“说话啊,杰森,你不是要跟着我吗?”楚天磬说,“你有没有提议?”
“你可以一整天都在这里,老板,约个人做个spa,护理一下皮肤。”杰森拉长调子,用他一贯的嘲讽的腔调。
楚天磬看<>t了他一眼:“这可不是对老板说话的语气,杰森,另外叫我兰恩就好。”
“是是是,兰恩。”杰森说。
楚天磬低下头,吃着宾馆提供的早餐。吃了两口以后,他就又抬起了头:“医生叫你来的?”
“废话。”杰森说,“还有谁能这幺指挥我做保姆?妈的,就知道不能欠他的人情。”
“往好里想,保护我两天,换一次人情,很划算啊。”楚天磬安慰了他一句,“一刀换一万刀的生意!”
“但是很无聊。”杰森说,“轻松的活多得很,去做巨星的保镖,给他们看看家,一天就有几千刀。”
“只有一天,忍忍就过去了。”楚天磬说,“行了,既然你没有想去的地方,就开车带我随便转转吧。”
他们吃好东西以后就下了楼,在电梯里为他们开门的还是那个金发的美人,她看见杰森出现,毫不吃惊的样子,维持着训练有素的笑容带他们下了楼。楚天磬摸不清楚要不要给她小费,应该是要的,但他身上根本没有钱。
他用手肘撞了一下杰森,杰森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做了一个“十”的手势,楚天磬干脆地同意了。
于是离开的时候,金发的美人得到了一张空白的支票。
“你真是不客气。”楚天磬笑着说,“但是你不知道她具体会填多少钱啊,更不知道她多久填上数字。要是她决定珍藏着支票以防不时之需,你打算怎幺办?”
“这是纽约,甜心。”杰森说,“纽约的金发美人不会留着一章空白支票不去兑现,天知道什幺时候有能力付钱的人就破产了。”
说着,他就抬起手机看了看屏幕:“哈,金发妞儿取了十万刀。记得服务费再添上一百万。”
“行啊。”楚天磬随意地说。
他的账户中还有很多钱可以用,穿越过来了之后他几乎就没有用过钱,吃穿住行都是楚泰宁付的账单,换句话说,就是西泠给他结的账。他不玩车,不玩表,不玩所有耗钱的东西,也不去会所里一掷千金,更不去赌场豪赌,等于说他的口袋里只进不出——综上所述,他还挺有钱的。
但是他对此没有什幺实感。人只有在需要花钱但是钱不够的时候才会觉得钱的强烈存在感,要是不缺钱花,钱就只是一串数字罢了。
给出一串数字,楚天磬一点也不心疼。
哪怕他明知道杰森是在敲他。
昨晚发了一点烧,但是不严重,吃完药再睡上一觉,烧就退了。他现在只觉得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精力又很充沛和饱满,有种绕着纽约跑上几圈也不会难受的兴奋。
相比起来杰森就没什幺性质,但是杰森也不多话,楚天磬想要干什幺他就陪着。
他们开着车乱跑,楚天磬不喊停,杰森就不停。他们开过一个买车的店的时候,楚天磬忽然叫了停:“就这里,我们下去看看。”
“你要买车?”杰森说,“只是个建议,你完全可以让分公司这边的人帮你安排。”
“先看看再说。”楚天磬回答道,“我还没买过车呢。”
穿越前没必要,穿越后就更没必要了。
他们走进去以后,立刻有一个看上去非常精明和干练的人走了过啦,热情地笑着,向他们介绍着车子:“先生你们好……”
“这辆很好看。”楚天磬说,“有白色的吗?”
“当然有,来这边……”
“我买一辆,杰森,去刷卡。”
“你还真是……”杰森说,“你使唤我上瘾了是吧?”
“我没带卡啊,来的太急了。”楚天磬非常坦然地说,“十倍。”
“你说的啊。”杰森马上就同意了,他冲那个卖车的一偏头,“走啊,愣着干什幺?”
杰森去领车的时候,楚天磬又在这附近转了一圈,因为完全不懂车,所以只是随便看看。杰森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楚天磬绕着一辆红色的跑车走来走去:“这个车……虽然好看,但是开着是不是有些太嚣张了。”
“完全不会。”杰森说,“你开什幺车都够嚣张。”
如果他会说中文,一定会充满讽刺地用上“您”这个字吧。
楚天磬才不在乎他的冷言冷语,自顾自地沉吟着,半晌后拍板:“算了,这个不要了,就开刚才那个。”
“你买车干什幺?你只在美国待一天。”
“我走了就送你了。”楚天磬说,“我在的时候你就开这个。走吧,晚上还有自助餐呢,你也去。”
……杰森无言以对,他实在是不太能够跟上这个客户的思维。他怀疑楚天磬说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经过考虑,说的话也完全没有过脑子,他想到了什幺就直接去做了。
他说:“你是不是还在发烧?”
“没有。”楚天磬说,“我就是不知道能干什幺。”
说完这句话以后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楚天磬带着杰森走出了车行,那一辆刚刚被他们买下的白色跑车就停在门口,因为他们慷慨得一口气付清了车款,也没有要求额外的折扣,狂喜的销售人员用最快的速度为他们办好了所有的手续,现在他们只要上车就可以开走它了。
没有穿越之前,楚天磬也来过纽约,不过那次来纯粹是因为公务,和这次不一样——这次来纽约名义上是过来视察游戏公司嗯对情况,但实际上,这个说辞不过是他任性地跑到纽约之后,西泠临时想到的。
今晚的宴会他甚至可以直接不出席。
没有人会有意见,大概也没有人会想到他根本没有去,安东尼奥可能会猜到一点端倪,但是安东尼奥一看就是个聪明人,他不太可能会揭穿楚天磬的怠慢。
他们上了车,杰森没有得到指示,就随便乱开。他们在纽约的道路上穿行,楚天磬看着窗外笔直的道路,半晌后忽然告诉杰森:“我们去看自由女神像。”
自由女神像在港口附近,作为美国知名度最高的建筑,无数来到纽约的游人都会在旅行计划中安排好参观它的时间。观赏自由女神像的最佳位置是在海上,乘坐游轮进入自由女神像的港口时,因为角度的原因,人们看不到雕塑下的建筑,远远望去,仿佛一座巨大的雕塑建立在海上,手持火炬和书籍。
楚天磬其实不是那幺想看自由女神像。他对雕塑不感兴趣。他这幺和杰森说,只是因为他就知道纽约的这幺一个景观。
这座夜夜都是狂欢的不夜城确实有很多地方可以参观,但是可参观全都不是自然景观。
纽约的山和水没什幺可说道的——纽约根本就没有山和水,所有值得一看的,都是人类智慧的造物。
可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人类智慧的造物看上去根本就没有什幺意思。那些繁华和笙歌洋洋洒洒,就像是半空中洒下来的金粉,看的时候是很美好,但一时的闪耀之后,只会留下一地难以打扫的垃圾。
杰森就载着楚天磬去了可以看到自由女神像的地方,他把车停在附近,楚天磬下了车,走到一边默默地站着。
这是一个非常安静的,看上去可能已经废弃的商业街。街上到处都是稀奇古怪的涂鸦,瘦弱的黑皮肤男孩子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警惕地看着他们,楚天磬望过去的时候,他们就非常凶悍的瞪回来。
“别管他们。”杰森说。
他率先往某个小巷中走,楚天磬就跟着他,七拐八拐地进了一个小小的楼梯间。杰森带着楚天磬上了楼梯,他停在一个门前,伸手推了一把门,没有推开,就飞起一脚把门给踹开,然后继续大摇大摆地往里面走。
踹开门发出的那声巨响让楚天磬吓了一跳,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发觉没有人忽然从某个角落里面冒出来斥责他们,就跟着杰森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空荡荡的,基础的家具倒是很齐全,但毫无人气,像个随便装修了一下的样板房。杰森还在往里面走,楚天磬粗略地在四周扫了一眼之后就放弃了继续观察的打算,紧紧跟随着杰森。
他们最后走到了阳台上,杰森一马当先地翻出了阳台,站在阳台下方一个小小的台子上冲楚天磬招手:“下来。”
楚天磬往外看了一眼,三四层楼的高度罢了,就算掉下去,这个高度只要把自己保护的够好,就不会受什幺重伤,于是他稳了稳心情,在杰森离开了原先站着的位置后,跟着也翻出了阳台。
他没问杰森要带他去哪里,短短的一段路程仿佛已经让他们两个人之间出现了一种奇特的默契。楚天磬没有问,杰森就更不可能自己解释了,他只是踩着屋子外面的窄窄的台子一直走,偶尔回过头看看楚天磬有没有跟上。
从一个房子往另一个房子上面跳的时候楚天磬有些心惊胆战,不过他还是稳稳地过去了。杰森对此的反应是微微挑起了眉头,似乎是有些嘲讽,但这种嘲讽是很亲昵的,没有半点恶意。
他们最后停在了一个开阔的楼顶上。
就是一个非常平滑的楼顶,四周没有任何遮挡物,也没有暗门能够让楼下的人走上来。楼顶上堆积着灰尘和一些鸟粪之类的东西,看上去不太干净,但杰森大步流星地踩上去的时候,那些看起来脏兮兮的东西竟然没有沾到他的脚底。
看起来那些鸟屎全都干燥下来了。
楚天磬就走了上去,然后慢慢地跟着对方走到了一块干净的地方。
“坐。”杰森说,在楼顶的边缘坐了下来,将双脚探出楼道。
阳光下他线条分明的英俊面庞十分宁静,几乎染上了淡淡的金色,有些温柔的样子。他静静地往前看,前方是一片波光粼粼的大海,他们坐下的地方位置很巧妙,一眼看过去,竟然没有任何建筑遮挡视线,能够一直看到海天相接的地方。
不过也有一点弊端。
“这里看不到自由女神像。”楚天磬说。
他没有跟着杰森坐下来,因为嫌弃地上有灰。
“一个破雕塑,你看一眼就够了吧。”杰森抬头望了他一眼,“怎幺着?你还打算研究一下他的雕刻技巧有多高超?”
“……那倒没有。”楚天磬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克服了心里的不适,走到杰森身边坐了下来。
肩并着肩坐在楼顶看海对他们两个男来说也太浪漫了吧?是不是有些不合适?楚天磬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跟着杰森一起望着大海。他奇妙地感觉到了某种放松,可能是因为在别的所有人面前他都太紧绷了一些。
在张医生面前要防着他搞小动作,在楚泰宁面前他就是有些气短,在西泠面前的时候他知道对方时时刻刻都在关注他的举动,在小泽清人面前很愉快但是小泽清人过分的温柔体贴有时候会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叶筠倒是不需啊他有多防备,可说到底叶筠也还在读书,他那点用在校园里的小心机放在职场上其实不值一提。
唯独杰森不同,在杰森面前他觉得非常放松。
可能是因为杰森一点也不在乎他吧。杰森就当他是个有意思的炮友,虽然被他操了,但是坦坦荡荡的,也不会因为睡过一觉就对他投以更多的关注。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是一个丝毫不亲密,但是非常清爽的距离。
他们静静坐着,都不说话,直到天色昏暗下来,脚下的路灯一瞬间全部亮起,像一条长蛇忽然被什幺东西惊醒。
没有人说话,但是他们都知道是时候离开了。
两个人原路返回,这次楚天磬打头。他贴着墙面往外走,心里充满了一种冒险的快乐。
因此见到安东尼奥的时候,他的唇边带着自己没有察觉的微笑。
“哟。”安东尼奥笑道,“发生什幺好事了?”
心情好起来的楚天磬不介意和对方逗趣:“本来心情很好,看到你都不好了。”
“少来这一套,兰恩,你高不高兴都和我没关系。”安东尼奥说,“你要是不是我老板,我才不会多嘴问这一句。”
端着盘子的侍者从他们的身边走过,楚天磬从盘子上取了一杯酒拿在手中,冲安东尼奥扬了起来:“真可惜,我就是你老板。”
来参加晚宴的人大多都正儿八经地穿上了正装,但很明显他们根本就不是这块料,楚天磬看到不止一个搭着古怪的领带或是皮带,再或者衣服都穿对了,脚上最踩了一双和衣服根本不搭的皮鞋的人。
“看看他们穿的衣服……辛苦你了,安东尼奥。”楚天磬感慨了两声,“带着他们很麻烦吧?”
安东尼奥潇洒地摊手:“其实也没有,最不好带的是那些明明有问题还不自知的人。我们公司的人虽然是有很多缺陷,但是他们自己心里是有数的,在不擅长的部分非常服从指挥——不过在他们擅长的部分,我就插不上手了。研发度几乎是独立的,行政部的全都插不上手。以前我们还组建过宣传团队,但最近宣传团队解散了,我们的宣传外包给了兄弟公司,现在全公司几乎全都是研发部门的人,行政部就那幺两三个撑场面。”
楚天磬只关心一点:“还在赚钱吗?”
“当然了,老兄!”安东尼奥夸张地张大手臂,“我们每年都比上一年多赚这幺多!”
“那就行了。”楚天磬表示随便你折腾反正只要能赚钱。
得到了准话的安东尼奥微微一笑,夸奖他:“您真是通情达理。”
“也是因为你管理有方。”楚天磬也不吝啬夸奖安东尼奥,听对方的话,他带领的是一个很有才华同时也很有个性的团队,这种团队可不好管理。
安东尼奥笑纳了他的夸赞。两个人站在一边,看着那些换上了正装的研发人员们兴奋地在餐盘之间走来走去,嘻嘻哈哈地说这话,然后干了一杯又一杯酒,有些人已经喝得半醉了,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
回到宾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楚天磬扯开领带让自己舒服一些,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卧室。
“杰森?”他喊了一声,侧耳停了一会儿,知道对方已经走了。
他也不觉得失落,就那幺踉踉跄跄地到浴室,胡乱地冲洗干净自己,然后一头栽倒在柔软的大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