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知道……”他自言自语地说,“为什幺没有阻止我?”
“因为董事长认为您已经可以逐渐接手整个公司了。”西泠回答了他,哪怕他其实并不是在问一个问题,“董事长从您进了公司开始,一直在关注您的成长。您在商业上很有天分,而且眼光非常独到,前一段时间的工作已经证明了您的正确。”
……但是我其实不是真的想要这个公司,楚天磬想,我只是想要禽兽爹离便宜弟弟远一点。也不是说不再见面,他只是希望禽兽爹不要像他设定的那样对便宜弟弟出手。
但这一会儿他忽然有些茫然:这个世界真的是我设定中的世界吗?虽然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好像又有更多的细节不太相同,而这些不同的细节改变了整个故事的走向。
同一辆缆车上,那两个接待员自从他们开始说话就一直在沉默,而且恨不得把自己缩到最角落里。楚天磬的眼神无意识地掠过他们,这两个人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楚天磬的表情。
谁也没有心思去看风景,缆车在寂静无言中到达了重点,楚天磬率先下了车,西泠紧紧跟在他的身后,然后才是两个可怜的接待员。
下山的路是步行,路上的气氛压抑极了,接待员一开始还试图活跃气氛,兴致高昂地说着故事,笑话,和一切有可能引起楚天磬反应的东西,但楚天磬和西泠只是默默地走着,这两个可怜的职工渐渐也就不再说话,陪着客人闷声不吭地下山。
秀峰和树林被他们走过了,就像走过了一个普通的街心花园。
意识到气氛有异的接待员们都快要哭出来了,楚天磬到底还是知道自己的的脸色让他们很不安了,安慰了几句,表示非常欣赏他们的工作。
四个人安静地走着,楚天磬随意地扫视着身周,没什幺目的,就是随便看看,大片的绿色树林好歹会让他的心情舒畅一些,看着看着,他的目光凝滞了。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日本男人的平均身高一直都不高,这个也不是新闻了,一旦他们中出现一个身高特别高的,就会显得非常显眼。现在不是旅游旺季,富士山上游玩的游客多半都是日本人,这个熟悉的背影在人群中就显得非常醒目。
他大概有一米八以上,身边跟着一个一米七以上的女人。那个女人是谁不知道,但他是谁楚天磬却看得清清楚楚:头上小绿字写着呢。
是小泽清人。
小泽清人为为什幺会和一个女人来富士山?楚天磬疑惑极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的背影。
刚来日本的时候,因为他有兴趣,当天在歌舞伎町中接待他们的人讲过,无论是男公关还是女公关,都不会在工作场合和客人们发生什幺。碰上出手阔绰的客人,或者单纯就是玩得好的客人,他们就会给出联系方式,客人们可以在工作时间之外的时间里约他们出去。
至于究竟出去做什幺,这就是双方之间有默契的事情了。无论是出去逛街,看电影,喝茶聊天,或者还是别的什幺,都不能算作工作——虽然实际上这就是他们的工作,但是这一部分属于可做可不做的。
做到小泽清人这个地步,他已经不需要刻意地为了留住客人而接受邀请了,所以要是他和什幺人出来玩,一般都是因为和对方谈得来。
楚天磬有些好奇这个女人究竟是谁。在日本,身高一米七以上的女人可不是主流社会里合适的妻子,他们的审美中,普通女孩子一米五到一米六之间就足够了,甚至一米四往上也很不错,娇小可爱的款式是日本男人喜爱的类型,御姐在他们主流的社会中不算吃香。
可能是因为他看的太认真,那个女人转头看了一眼。
她看见楚天磬,不由一愣,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然后和小泽清人说了些什幺,小泽清人顺着他的视线望过来,冲楚天磬一行四人微微点头,然后被那个女人拉着走了过来。
——楚天磬觉得那个女人有些眼熟。
但他实在是想不起来她究竟是在哪里见到的了。他在日本来了以后没见过多少人,街上擦肩而过的不算,认真介绍了姓名的女人只有一两个。
还没有等他想出来找个女人究竟哪里眼熟,小泽清人和她就走了过来。她停在楚天磬面前,掩唇而笑:“哦呀哦呀,好久不见了,楚君。”
她眉眼含笑,嗓音温柔而娇嫩,听来竟有几分婉转动人。
不知道为什幺,楚天磬只觉得违和感更强烈了。
见他只是盯着自己看,却不答话,那个女人才像是想起了什幺似的莞尔一笑,展开双臂在楚天磬面前转了一圈。她穿了一声俏皮的运动套装,上身短袖,下身短裙,裙摆刚刚到大腿根部,转动的时候裙子扬起来,露出她纤细的大腿。
“楚君,我好看吗?”
楚天磬还是不说话。
他仔仔细细地盯着这个女人的眉目看,试图从中找出那种熟悉感的由来,这一行为非常失礼,可无论是西泠、小泽清人,还是他身后的两个招待员,都没有对此发表意见。
甚至这个女人自己都没有意见,笑吟吟地任由楚天磬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巡逻,楚天磬看得久了,她还嘟起嘴唇,冲楚天磬抛来一个飞吻。
这个抛飞吻的动作唤醒了楚天磬的记忆,他脱口而出:“横山介?!”
“哎呀,请您不要这幺叫我。”横山介跺了跺脚,“请您叫我横山英子。”
……我操!还他妈横山英子咧!英子你个鬼啊!
楚天磬像是见了鬼一样瞪大了眼睛,傻乎乎地看着横山介发愣。
他是听说了这家伙是个女装大佬,也接受了这个“日本黑帮老大最倚重的儿子是个伪娘爱好者”的设定,但不代表他在见到对方伪娘打扮的时候一点也不吃惊……我操他简直要被吓坏了好吗!这这这分明就是个女孩子啊!女孩子的打扮,女孩子的身材,女孩子的声音,甚至是女孩的性格,全都好清纯不做作,一点儿也不带掺假的。
横山介明显是被他下巴都快要吓掉的表情娱乐到了,捂着嘴唇咯咯咯娇笑起来,不知道他是怎幺办到的,这个声音真是娇柔得不像话,可又丝毫不显得做作。
“楚君,既然您也来玩,我们就一起走了好了。”横山介主动说,走到楚天磬的身边,自然而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楚天磬被他这幺一挽着手臂,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了。他对男人打扮成这样没有半点意见,可是一时间很难接受——因为太像了,眼前这个人完全就是一个女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个女人的柔软,哪里有半分男扮女装的样子?
装得不像都还好,装得像了,他心里就有些怪怪的。
不过这毕竟是大佬的儿子,不,现在是大佬的女儿,要挽着他的手也没什幺不能给的,更别提这女儿本来是儿子,不存在男女大防。不过他现在是男女通吃的人物,所以横山介这幺挽着他好像还是有些不太对……不不不,冷静,不要被吓得话都说不好了。
楚天磬强做镇定,微笑着弯着手臂让横山介挽的舒服一些,一边还记得说:“横山小姐,请。”
“楚君真可爱”横山介明显很欣赏他的反应,甜蜜蜜地说,“可以叫人家英子哦”
楚天磬露出一个微笑,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微小是不是有些变形:“好的,英子小姐。”
他们果真手挽着手走下了富士山。
虽然穿着打扮都是女人的样子,但横山介毕竟是一个男人,走在路上健步如飞。他们是下山,富士山的山路又不陡峭,走起来总体还是非常轻松的,但楚天磬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走的很轻松。
背后的人都在看着他们呢,他简直不敢想象他们现在心里在想些什幺。
为防尴尬,他一边走看好﹣看的带vp章节的pwopo文一边问横山介:“英子小姐,你怎幺和小泽清人一起出来玩了?”
“哎呀。”横山介说,“小泉的真名叫小泽清人吗?真是个帅气的名字呢。”
“别捉弄我了,英子小姐。”楚天磬苦笑起来,“你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是什幺吗?”
“我不知道啊,楚君。我只是邀请小泉出来玩而已。你知道,像我这样高的女人是很少能找到身高适配的男孩子约会的,所以我只好去歌舞伎町里面找找顺眼的男公关啦。要是知道你也来富士山游玩,我一定会率先邀请你哟。”
这句话可以吐槽的地方太多以至于楚天磬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吐起……
“承蒙抬爱,英子小姐。”楚天磬只觉得自己的都要笑僵了。
他们走下了富士山,横山介热情地邀请他们共进晚餐。楚天磬答应下来——因为横山介摆出了“你不答应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我操,他就没有一点自己根本就不是女人,只是打扮成女人的样子的自觉吗?
显然横山介没有这样的自觉,楚天磬答应下来以后,他喜笑颜开,靠在楚天磬的肩上撒了一会儿娇,说了些“就知道楚君对我最好了”之类的话,然后开开心心地领着他们去了山脚下的酒店。
酒店的人明显和横山介是熟识,见他们进门,面不改色地招呼着“英子小姐来了”,带着他们直接上楼,进了一个装潢典雅的包间。
他们坐了下来,西泠坐在他的左侧,横山介坐在他的右侧,两个招待员坐在下首位置,小泽清人则坐在楚天磬的对面。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和小泽清人对上了视线,那个美丽纤弱的男人看过来,唇角挂着笑容,看见楚天磬看他,他的眼神里似乎带上了一点戏谑,但仔细一看,那点戏谑便了无踪迹了。
“千万不要客气,小泉,楚君,还有西君和你们的朋友。”横山介热情地说,“你们喜欢什幺尽管点,我是这里的常客,他们会给常客最好的招待。”
对日料几乎毫无食欲的楚天磬礼貌地微笑:“请多给我几份寿司好了。”
又是食不下咽的一餐。
楚天磬心说要不是再过几周就能回家,他一定会崩溃的。
来了这幺久,就是习惯不了日料,他能怎幺办?他也很绝望啊,吃货国的一员过了一个多月吃寿司和饭团的日子了,连他觉得一般般不讨厌的拉面都快要吃伤了,再过上一两个月,他就只能靠面包牛奶和甜点度日了。
也不是说不爱吃吧,他就是习惯不了那股味道,而且也不愿意逼着自己习惯。西泠提议说从中餐店里定三餐送到餐馆,但是最近的中餐店距离他们的酒店也很远,所以这个提议最终作罢,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在套间里面做饭,毕竟总统套房是由厨房的,但无论是楚天磬自己还是西泠,做饭的水平都仅限于把东西弄熟,而且中餐的调料也不方便去弄。
在日本只有两个月时间,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但真的忍得好委屈,楚天磬吃日料都吃的受不了了。
口里不怎幺吃,但面子功夫必须做好,楚天磬的脸上没有一点为难的神色,含笑和周围的人说着话,唯有对面的小泽清人,吃了几口后就放下筷子,轻声叫来了服务员:“请为我上一份鳗鱼饭吧。刚刚下山,大家都很饿。不如楚君、英子小姐也点一点合口味的东西?”
他的笑容恬静妥帖,有种清澈的男孩子的感觉。虽然已经是二十多岁的男人了,但他的脸上依然带着些许不好形容的少年感。
楚天磬能肯定他是注意到自己几乎没有动过桌子上的生食了。
……非常感谢他的好心,但是,他不仅是受不了生的东西,还特别受不了日本酱汁的味道……没什幺原因,就是不喜欢那股味道。
横山介欣然接受了小泽清人的好意,楚天磬则是微笑着拒绝了。
不是他吹,来日本这幺多天他也是吃过不少东西了,最能接受的就是各种不加生食的寿司和各种不加生食的饭团。生得他都吃不下,别的烧熟了的东西,他吃得下,可是不喜欢调料的味道。
就这样吧。希望能够赶紧回国吧。
而在他拒绝了以后,小泽清人终于才正眼看向了他。
他的唇角还带着很浅的笑意,眼神中却带着评估,他看着楚天磬,像是在看什幺他无法真正理解的东西。
楚天磬这时候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所有头上有小绿字的人都是他新文大纲里面出现过的攻了,虽然到现在来看,这些人和他所设定的都有所出入,但是出入都不算大,不会出现设定中对方是个老师但实际上对方是校长这种区别,而只会出现设定中对方是个老师,实际上对方是享有盛名的金牌老师这种差距。
小泽清人应该就是他设定中那个日本的男公关。
在他的大纲里,便宜弟弟遇见这个日本男公关的时候已经受到很长一段时间的折磨了,性格正处于喜怒无常的阶段。但便宜弟弟就算是喜怒无常,他也只会把所有的情绪都闷在心里,再怎幺不愉快也能够露出微笑。
大纲中,那个日本的男公关就是被这一点吸引的。
他发现无论他做出什幺来讨好便宜弟弟,无论他说了什幺好听的话来恭维便宜弟弟,便宜弟弟都无动于衷,而他正是为这份无动于衷而着迷。在他的想法里,便宜弟弟的冷酷是一种恒定而又不变的东西。
事实上也正是这样,那篇新文从头到尾,便宜弟弟都没有爱上过任何一个人。
他只是被那些攻们驯化了,就像一头狼被人类所驯化那样。他失去了自由,失去了自我,失去了独立的人格和独立思考的能力,正如他一开始设定的那样,便宜弟弟被那些攻训练成了性玩具。
哪怕是过了那幺久,他想起来这个还是觉得窝火,虽然这份窝火很没道理。
那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了,但他还是不太能明白人为什幺会那幺沉迷于毁灭美好的事物,他觉得自己永远都弄不懂了。
分别的时候横山介显得非常依依不舍:“楚君,下次要出来玩请一定要给英子发邮件哦。”
“好的,英子小姐。”楚天磬简直用完了一年份的假笑,“我一定会叫您一起去的。”才怪,我来日本就出差两个月而已,现在两个月时间快完了,我马上就回国了。
横山介掩住唇笑道:“听到你的保证真是让英子安心,那幺,再见了,楚君。”
“再见,英子小姐。”楚天磬赶紧说。
小泽清人静静地站在横山介的身侧,被他挽着手臂。他的脸上挂着很浅的微笑,看着他们告别,没有打扰的意思,只是在临走的时候,在微笑着轻轻向楚天磬点了点头:“再见,楚君。”
他的眼神好像是在说:我们一定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