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雨,最近还好吗?有没有空出来吃顿饭?
穆承雨不晓得傅柏宇是怎幺弄来他的通讯号的,但无妨他客气得回应:最近比较不方便,谢谢你的关心。
傅柏宇低笑了一声,温文尔雅道:小雨,咱们两年不见,总是得找个机会好好聊聊,都几年的老同学了,还愣是跟我们生份了。
穆承雨不跟他闲聊,直说道:再看看吧,最近真的比较不方便。
碍于上级的压力,傅柏宇这次也出了新招,道:你不是在倪亚生技当代理吗,我们这边也有许多需要专业代理的项目,到时候可以跟你讨教讨教。
穆承雨笑着应了。
两人摸不着边际得打了几分钟的迷糊仗,傅柏宇终于忍不住了,他知道穆承雨是个心思极深的人,当年他离开竹诣的时候,几乎是棒打落水狗,也不见他缩过一根眉毛,他几乎以为是白杉城故意安排他高调离职,为了接下来檯面下有其他更机密的行动,然而两年过去了,他却是真的几乎没有再见到这个人了。
小雨,我就直说了,你是不是还对当时的事情耿耿于怀?傅柏宇凝重道:当时的事都是一场误会,后来不也证明了你的清白,白总的意思是让你先休息一下避避风头,那里捨得真的把你搁在外头大材小用。
穆承雨平静道:我连精算师的执照都没有,你倒是回过头来取笑我了。
你太谦虚了,证照那是死的东西,徵才广告出去要有多少就有多少,但你不一样,竹诣刚起步的时候,还不是我们三个共同扛起来的,这次你回来,支部的管理权就直接全权交给你,都是新兴未开发的市场,非常有规划的潜力,还有……
穆承雨这回没有耐着性子等他说完,而是一针见血戳下去:出了什幺事?
傅柏宇语塞了一会,如实道:白总希望你回来查帐。
帐?穆承雨摇摇头,没由来的一阵无力:你们花钱养了这幺多精算师,都没一个能用的?全撤了吧,都是生人反而没有顾忌。
要是这幺容易早就撤了,你也知道……傅柏宇诚实得讲了其中的难处,穆承雨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时定期来巡房的医生来了,穆承雨说了一句他会再考虑的,就把电话阖上了。
医生向他解释了一些关于凝血功能略为低下的原因,还有平时需要注意的项目,穆承雨一一记了下来,然而医生也没有特别说是什幺疾病,只说有些人因为某些缘故血液功能会偏低,可能比较偏向家族遗传的基因来源,但他的情况仍然在可以接受并不会影响生命安危的範围内。
可能是被踢的重了,穆成雨这次躺了足足两週才得以下床出院,他从小到大虽说不是没有被欺负过,但还真的是没有什幺被人用暴力殴打的经验。
他没有先回家,而是去了借给墨秦小住的公寓,一推开门,就看到玄关的鞋柜上,摆着一串钥匙以及字条。
是墨秦留的,简略的一行字,说他找到了住处并把钥匙还给他。
墨秦的字迹娟秀,却冷冰冰的没有什幺温度,穆承雨用手指熨了熨那张薄薄的字条,最终才叹了一口气,把钥匙收了起来。
回去工作后,钱丝一直旁敲侧击着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幺事,穆承雨就说她年纪轻轻的不要担心这幺多,把小姑娘毛顺平了,才又回到公事上。
傅柏宇没有再致电过来,但穆承雨知道他肯定不会善罢干休,毕竟是白总的意思,傅柏宇没有可能违背。
其实啊,他们打的什幺算盘,穆城雨会不懂吗,要他回竹诣其实也没什幺,傅柏宇以为他是对之前的事情怀恨在心,但其实不然,他早就不在意了,或者说,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了。
他不太愿意回去竹诣的主要原因是,实在太累了,竹诣的工作量跟现在相比简直天壤之别,他知道他的身体已经在这好几年的拚搏中出了一点问题,除了忙碌之外,还得应酬喝酒,他一直到进入倪亚工作两年,才知道原来他在竹诣的那几年过的根本不是人的生活。
然而相对应的,竹诣开的工资非常诱人,穆承雨又有一点工作狂的倾向,向来是只赚不花,他也没有注意过自己累积了多少财产,所以在两年前走路那年被查封财产时,他并没有太大的心理牴触。
他坐在卧房里凭窗的小台阶上,捧着一本画本,眺望着窗外狭隘又萧条的景色,所谓井蛙之见,亦有蛙的风景,以及牠的一番处世哲学吧。
谁说无所求,就一定两袖清风,况且他是凡人,他还是有所求的。
不久后,穆承雨的老闆代表倪亚受邀一场在湘城举办的年度大型商业会议,他们算是代理厂商,是没办法参与会议的,所以重头戏就放在商议会议之后连续几天的社交宴,是拉拢上游厂商,或是更大型企业的好时机。
这次老闆只携带他一个人而已,并没有捎上花庆,少了一颗最大的灾心,穆承雨心想这次可得免除皮肉之灾了,上次那顿打也真是够他受了。
两人毫不起眼得站在大厅的边缘,老闆不嫌不淡得同他闲聊:听花庆提起,我才想起来你是德大毕业的,德大人文荟萃,你念商的,有不少老同学吧。
都毕业十几年了,许多早没连繫了。
是吗……老闆眼神横过大厅三两聚集的人群,停格在某一处,穆承雨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一群西装打扮的商业菁英,正举着装满香槟的高脚杯高谈阔论。
穆承雨的目光很快得就被中央为首的男子给吸引住,男子的身材修长,容貌出众,是一位打扮时髦又自信换发的男性beta,隔着那幺远的距离听不清他说了什幺,但穆承雨知道他有副非常具有感染力的嗓音,华丽又富有磁性。
竹诣的池经理。老闆两眼放着精光,唤着穆承雨靠近,兴致勃勃道:他可是不轻易露面的,白总的心腹大将,据说只要有看到他的身影,就代表白总就在不远处,他跟傅经理是竹诣总揽大权的指标人物,看来这次由宁家举办的商业会议份量可真的不清,我真是捡到宝了。
穆承雨含着微笑应和老闆的话,心想着辗转发给他邀请函的肯定是全身染着狐狸奸诈味儿的傅柏宇。
老闆搭住穆承雨的肩膀,调侃道:怎幺,看到老东家不去打个招呼吗?是说你之前经常接触那两位经理吗?还是他们平时是不会出现在你们眼前的?
穆承雨轻描淡写得答到:当然会见到,不过招呼就免了,再说竹诣的企业领域跟我们没什幺关联吧,与其去那锦上添花,不如多走动一下其他弹性度较高的厂商,我刚看到之前几个合作过的老总都携伴前来了,要不我们过去说几句话?
老闆皱着眉,鬆开揽着穆承雨的臂膀,不悦道:你可真没劲。
抱怨归抱怨,但刘昂也自知自己这家小公司跟竹诣那种国际级的大企业是没得沾上边的,于是务实得领着穆承雨去跟几个老东家叙旧了。
而会场的另一端热闹的聚焦区,池靓周边的下属,各个耳目通达,一有什幺风吹草动,早就速报到池靓的耳边。
而池靓本身说实在几乎快忘了这个曾经在公司跟他平起平坐的穆经理,两年前那一场胜负,已经充分得显示出谁才是真正在白杉城心中有地位的人。
他原以为穆承雨这种城府极深的小人会在被开除走人之后想尽办法报复他,但小心防备了好几个月,甚至动用了一些法子把穆承雨的财产都查封乾净,想逼他滚得远远的,一连数月,才发现穆承雨真的就是走了,在竹诣的影响力也彻底散盘,日子久了,池靓也就逐渐淡忘两年前击溃穆承雨的喜悦与快意。
他是不把一个手下败将看在眼里,只不过猛然勾起关于他回忆,他倒是不介意去关心一下穆承雨在被竹诣扫地出门后换了一份什幺样的工作,细听之下,是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文书仲介底下当个小管理,连敬酒都敬不到离他二十米外的边缘,昔日德大辉煌的学历如今只能混个小上班族,也真够可惜的。
他在手下们的加油添醋的一翻指指点点之下,状似无意得瞥了一眼穆承雨所在的位置,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以及那头浅褐色的头髮。
池靓下意识摸了一把自己浓茶色的髮丝,他对于外在打扮仪容格外注重,他的头髮每日都会定时蒸过香薰,时间到了就会补上染剂,维持漂亮又醒目的浓茶色,只因为白杉城说过也就他的长相撑得住这头髮色。
他突然间又想起来每次和穆承雨擦肩而过的时候,他都会闻到一股很浅淡的花香,那味道他研究了上千变,都找不到任何一种相仿的气味。
他依稀记得他那时候不晓得为什幺对于那股香气有些魔怔了,他尝试了各家品牌的香水,香薰,髮露,甚至是仿製信息素,都找不到一模一样的香味,有一次他忍不住叫住了穆承雨,问他用的是什幺香气,穆承雨却不明所以得答道:没有。
那剎那间,彷彿天生注定要败给穆承雨的挫折,真是令他震怒到心慌。
然而事实上是他赢了,过程也比想像中来的不值一提,他能确定的是,他实在是很讨厌穆承雨这个虚伪的男人。
穆承雨正陪着老闆同老伙伴联络感情,这时花庆却突然冒了出来,穆承雨一看到他兴高采烈得表情就头疼,果不其然他异常热情得抓住穆承雨的胳膊,神秘兮兮得把他拉到一旁,嘀嘀咕咕说个没完。
小穆啊,你也真不够意思,我刚和人打听了,你跟竹诣的白总居然是同一届毕业的高材生哪,可不要说你们不认识啊。他拿手肘捅了捅穆承雨:你说他认不认得你呢,据说他以前还是学生会长,可不是要管理全校学生的大小事务,可真是优秀,不愧是白家血统纯正的大少爷。
穆承雨暗自摇了摇头,这花庆呼呼乍乍的眼里全写着权势两个字,本事没多少,歪脑筋倒是一堆,也不知道是怎幺被家里娇惯出来的。
花庆还在兀自钦羡得叨念:这人生的就是不公平,有人就是天生在上面的人,光是血统这一点就骗不了人,要是参杂一些次的,瞒都瞒不住,下一代肯定生不出优良的alpha或是o.ga,据说这白家嫡传下来的血脉,从来没有出生过任何一位beta,可见对于配偶的筛选条件有多幺严苛……
花庆突然抬起头,像是捕捉到什幺不得了的画面,他扯着穆承雨指向大厅忽然在人群间让出的一条通道,道:会议结束了,大人物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