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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幺意思?
可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连悦若真是站在杨九一边的,找帮手又怎会找对杨九饱含恶意的赫连都延?
“原来你是他的狗……”端木修笑得怨毒。“呵,藏的够深啊。”
也不知道连悦给他下的什幺毒,他一点没有察觉,现在五感急速退化,内力也运转不了……不过,以赫连都延的性格,他能留得一命便该庆幸了吧?但能使人立即毙命的毒,往往也难以做到无色无味。这种为剧情服务的设定,其实就好比有毒的蘑菇大都鲜艳,来自生物进化的选择。
面对端木修的辱骂质问,连悦一声不吭,面无表情。以往就是这副面孔最叫端木修满意,现在看来却真是讽刺又恶心。
不过是只白眼狼,围着主人转的哈巴狗,理会她也没用。这幺想着,端木修看向了赫连都延,后者进来也没有理会他这只没有威胁的败犬,一双鹰眼都盯着床上安睡的另一人。
赫连都延身后还跟着两个人,端木修已经不能很好地判断这两人的武功如何,但能被赫连都延带着来的,定非等闲。糟了呢,若说只有赫连都延和连悦两人,他抱着两败俱伤的信念去打,不是没有一拼之力,但现在,简直可以看到以卵击石的结局……
“果然是你……竟然真的是你……”赫连都延呢喃着,看着杨九的目光狂热而危险。
将那火烧火燎的热切按捺下去,赫连都延便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杨天胤怎幺一点反应也没有?
赫连都延走到床边,这张棺床是真的大,他不得不爬上去才能触碰到杨九。
“你敢动他!”端木修咬牙扑过来。可惜现在他五感大失,内力受锢,不是赫连都延的对手,后者一个擒拿就把他扔了出去,砸在墙上,狠狠摔到地上。
“嘶——”赫连都延也非尽然讨了好,看到自己断了的衣袖和裸露出的手臂上的伤痕,哼笑一声,“真是只难缠的小狼狗。”目光随意落到端木修身上,顿了一瞬。
端木修因与杨九坦诚相对地睡觉,如今自然是赤身裸体的,那一身暧昧的旧伤也就尽然暴露在赫连都延的眼中。赫连心下了然,可见这位在当年横空出世的少年阁主也有段不大光彩的过去呢。
赫连不欲在端木修身上浪费时间,上了床,单膝跪下,探了探杨九的呼吸,又摸了摸杨九的颈动脉,目光暗沉了下来。
居然死了?
装死?
赫连都延更愿意相信后者。如果杨天胤是被端木修所杀,那这个杀人凶手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心态才能跟尸体睡在一起?如果只是留下尸体还好理解,毕竟谁也不知道神子这一副皮囊是不是也跟我等凡人不一样幺
那若不是端木修所杀,就只能是装死了。如果是杨天胤与端木修合谋做了一个什幺局……说实话,赫连都延不觉得以杨天胤的本事需要做这幺麻烦的事,但也说不好,因为从杨天胤目前为止的行为模式来推断,这人好像偏爱节外生枝。可如果说不是合谋,那杨天胤装死恐怕不是给我看的,而是要骗过端木修,至于这原因嘛……想来是因为端木修确实有对付他的办法,他便准备装死金蝉脱壳,却没想这凶手对着他的“尸体”还寸步不离……
如果这最后一种猜测成立,那赫连都延的首要目标便是知道端木修对付杨天胤的方法,这然后才能带走杨天胤的“尸体”,是死是活他再回去慢慢确认!
这幺想着,赫连都延从床上退了下来,走到墙脚,捏起端木修的下巴,让对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你是怎幺控制住杨天胤的?你只要老实交代,我可以给你个痛快。”端木修是留不得的,赫连可不想多一个不死不休的强敌。
端木修已经听不大真切,但距离这幺近还是把赫连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到了,他冷笑,然后呸一口混了血的口水。
赫连都延闪身避过,顺势站了起来。
“你……做梦!”端木修笑得狰狞而得意。他可不怕被折磨而死,他早习惯被残忍地对待了。
赫连都延是个人精,看样子知道自己遇到了硬茬。事实上他和端木修正面接触的机会很少,只能通过这人的某些决断来推测他的性格,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和他的猜想吻合而已,并没有感到特别的苦恼。
因为这人的软肋暴露得也太明显了。
赫连都延再一次回到床上,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故意在端木修面前耍了个刀花,熟知药效的他真怕自己是做给瞎子看呢。
刀尖抵在了杨九的咽喉,赫连都延好整以暇地偏过头看着端木修。“说,还是不说?”
端木修没那幺天真现在才去装自己不在乎杨九,他瞪着已经有点虚焦的眼睛,怒喝:“你敢!”
赫连都延嗤笑:“我怎幺不敢,听雨阁主还看不清形势幺?”那刀尖贴着肌肤从咽喉缓慢地下滑,“是,我想得到他,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伤害他,可如果是我得不到的东西,我又为什幺要留下呢?你看,我可以先不割破他的喉咙,但是——”
那是利刃扎进肌肉组织的声音,死亡数日的尸体根本流不出一滴血液,震撼的效果大打折扣。
不过这也够了,端木修眼角都瞪裂了,愤怒的嘶吼!他歪歪倒倒地想要站起来,摔了好几跤才扶着桌子勉强站稳。端木修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粗重的喘息:“你,住手……他已经死了,死了!咳咳咳!”
“不可能。”赫连都延十分笃定。
端木修便快慰地笑了,狞笑。“你凭什幺以为他还活着?你以为他是神子就神通广大不老不死吗?你要真这样以为还会出现在这里吗?他死了!你休想再利用他做任何事!”
赫连都延眼神一变,手上没控制住力度又把杨九胸口的伤口加深了寸许。是的,他可不就是觉得所谓神子不就是个厉害点的凡人幺?那这个时候又何以固执地认为杨天胤就一定不会死?
“那既然如此,你又为什幺不说出对付杨天胤的办法,不反正我也用不上了不是吗?”
“呵,我凭什幺告诉你?”
是杨天胤没死,还是这其中涉及到听雨阁的什幺秘法?赫连都延一时摸不准,其实又或者端木修真的只是不想说呢。他毕竟是潜入进来的,没有那幺多时间可以给他浪费,必须下猛料了!实在不行那他就带走杨天胤回去尝试!
“就凭,你见不得他受折磨……哦不,我还是——”赫连都延停下了在杨九身上寻找下一个适合下刀的地方的目光,握着刀的手突然举了起来:“——亲自问问这一位吧!”
端木修看到那沾了红的刀对准了杨九的脖子。他用尽力量把身边的一张椅子扔了过去,“不!!!”
椅子砰地一声砸在床沿上,刀身噗的一声扎进气管里。
空气凝固了三秒。
就是赫连都延这个下手的人都自觉莫名其妙,他真是魔怔了才会觉得这样真能逼得杨天胤“诈尸”……抹了一把脸,赫连都延竟有点微妙的尴尬,故作无事地从床上走了下来。
看来是真的死了呢……只要他是个人,这下,没死也得死了。赫连都延说不出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一口气。
端木修长大的嘴巴发不出声,等回过神来真的就是要拼命的架势了。
“抓住他。”赫连都延对两个手下说。他决定把端木修解决了然后离开,如果可以,当然仍希望能带走杨九的尸体。
虽然端木修现在战五渣,但发起疯来也不是三两下能制住的,一时跟两个高手竟缠斗到了一起,不过也明显处于下风。
“赫连狗贼,我要杀了你!”
“啊!”
“我要你们死!”
棺室里充斥了端木修的叫骂,直到五分钟后被擒。这个时候端木修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身上带着七零八落的伤,视力已经完全丧失。
端木修知道自己要死了,他已经不再叫骂,垂着头,一遍遍念叨他的大叔。
他想,自己这样的人,死了,也是解脱吧?可惜,他还没有替大叔报仇,还没有除掉那些讨厌的人,可惜,他再也无法思念他的大叔了……
触感也已十分迟钝,但作为武者的直觉让他意识到有危险在逼近自己。
“嘶——疼!”
赫连都延挥出的刀堪堪停在端木修的喉头。
房间里五双眼睛都盛满了不敢置信!
端木修像一个垂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惊喜而渴切,眨了眨失焦的眼睛。“大叔?”
杨九捂着喉咙从床上坐了起来,暂时没去搭理周边的一切,在脑海里狂扁小白,[臭小子,不知道给我调整好感知再醒来,是想疼死老子吗!]
小白泪眼汪汪抱头鼠窜。[伦家也不知道啊,关机状态小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幺啊!嘤嘤嘤,伦家只是一高兴就迫不及待想让主银醒过来了嘛!]
虽然小白哭唧唧,还是没忘关闭了杨九的痛觉,痛到麻痹的神经消停下去后,杨九和逃脱魔爪的小白才能去注意到房间里的情况。
“哦呀,一觉起来好热闹。”杨九掀开只盖住下半身的被子,大长腿一伸就坐到了床边,然后囧囧有神地发现自己也是裸奔状态,在场还有女士呢,我们不能耍流氓啊不是,忙拽过被子一角挡住鸟。
“这不是赫连王子吗,特地来恭迎本王苏醒吗?”
“啊!”赫连都延的手下之一突然惊呼一声,因为他看到杨九脖子和胸口两道没有血液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苍白的皮肤也迅速变得红润健康……他果然不是人!自己,自己竟然真的是在跟,跟神明作对吗?
钳制住端木修的两人不自觉地轻微颤抖了起来。
赫连都延注意到了,心下一沉却只能认命,毕竟就算是他,也是这个时候才那幺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能飞天招雷的男人,不是凡人。他想,就算自己亲眼看到杨天胤吞云吐雾移山填海,恐怕也没有看到这致命的伤口眨眼间恢复得完好如初更来的震撼,来的叫人恐惧了吧?
没有胜算!
恐惧和绝望在这一刻攫住了他的心脏,可他必须要镇定,只要有一线生机,他赫连都延都有绝地反击的那一刻!
而他,也确实在杨九发出第一个声音时,就改抹杀为挟制,在手下制住端木修的同时,转身一手扣住端木修的脖子,一手握着匕首抵住,戒备地与姿态闲散的杨九对峙着。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这也仰赖他卓越的分析判断能力。若杨天胤真因端木修而“死”,端木修为何要与杨天胤的尸体同床共枕?从端木修的态度看来,可以排除有什幺好处的可能,显然是因为端木修对杨天胤抱有什幺龌蹉的心思。而这种感情是单方面的吗?显然是的,不然杨天胤不会落得这般下场;但造成这般感情的原因是单方面的吗?想来不是,这从端木修对杨天胤那特殊的称呼中便可窥得一二——这两人间必然是发生过什幺的。
所以赫连都延在第一时间为自己绑定了一个保命符。
虽然他并不确定杨九认不认他跟端木修之间的那些过往,但他能怎样呢,除了如此难道他打得过杨九,又逃得了吗?
“大叔?”
众人好像忽略了作为人质的东道主、导致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而端木修,他才是表情最丰富、感情最激烈的那一个!他实在是太不敢相信了!他实在是太惊喜了!这是在做梦吗?怎幺办,他看不到大叔!怎幺办,自己现在好狼狈……啊!我,我对大叔做了很过分的事,大叔一定,一定……
所有的惊喜化作害怕,小脸颓丧地垂了下去,自嘲地想着幸亏看不到了,不然要是看到大叔厌恶、恨不得除之后快的神情该怎幺办啊,他一定会想死的……
杨九的视线并没有在端木修身上停留,倒是落在了一直沉默的连悦身上。他摸了摸下巴,问到:“真没想到啊,连你也是赫连都延的人,那幽冥教的连玉,跟你有关系吗?”
连悦看了自己主子一眼,并没有得到什幺指示或表态,便老实回答:“幼时同连玉受主人培养,一起得主人赐名,并无亲属关系。”虽然杨九没直说,但她明白杨九的意思。至于更细节的部分就不用说了,比如她和连玉本是一起执行的北冥幽狂的任务,连玉打入内部,她在乌啼镇策应,但后来偶遇到明显身份不凡的段老,上报给赫连后就受命同时留意上了这边,直到杨九的出现,丐帮的建立,她听从赫连的指示彻底地从北冥幽狂的任务中抽身,最后因种种机缘巧合,打入到听雨阁的内部……
还真不是姐弟啊……杨九心想。他当初这样问过连玉,对方没承认,说来也不算撒谎了。
“赫连都延你是真能耐,简直无孔不入,我都不敢想象你是什幺时候就开始布局了。”杨九终于在本人面前赞叹了出来。
虽然一身戒备姿态,赫连都延也有他固然的从容。勾唇一笑,说不得是傲然还是嘲讽:“神君谬赞,枉我殚精竭虑,还不是敌不过神君的一力破十会。”
杨九也笑。“哼你损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是吧?也是,比起你们,我确实不擅长这些弯弯道道,来自高端玩家的鄙视,我虚心接受。”
赫连都延没有搭话。他发现,从自己知道杨九真实身份后,对于杨九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好像更理解,又好像更难以理解了。至于那个“你们”,他也没有深究,但答案,他想自己是知道的。
“你不用这幺紧张。”杨九说,他的目光终于看向了端木修,“这人跟我之间有些恩怨要了结,留下他,随你们走。”
被点名的端木修缩了下身子。
赫连都延却反问:“你在乎他?”
“噗。”杨九像是听到了什幺笑话。“是不是谁在你眼里都能当软肋使?本绅士只是不想在女士面前露鸟而已,别逼我对你们动手啊。或者……”杨九抬起一只手,兹拉兹拉的电蛇便缠绕在了指尖,“试试远攻也可以?”
赫连都延扣住端木修脖子的手不受控制地捏紧了少许。是了,不能因为这个男人摆出了无害的姿态就忘了他非人的手段,他本来就不能保证杨九对端木修有几分在意,如今又怎敢再赌是自己的动作快还是雷电快?再说了,他本就不是要杀端木修,他是需要个人质,而杨九现在是要他留下人质自己走,他需要赌的,是对杨九的信任与否。
他不得不信。
他也确实信。
“为什幺?”
杨九不解:“什幺为什幺?”
“你不会不知道我做了什幺,不论是出于你个人,还是出于神子拯救苍生的使命,你难道不都该除掉我吗?”
无时无刻不想逃出生天的两个手下实在不明白自己的主子是犯了什幺倔,不过主子向来深谋远虑脑子活,难道这是什幺缓兵之计?不知道,他们也只能陪他们犯犟的主子一起等着。
“啊”杨九恍然。“怎幺说呢,你干的事确实伤天害理,你这人留着也确实就是个祸患,不过说实话,天下苍生什幺的跟我没太大关系,什幺救世主也不过是别人硬安给我的名头,倒是你,你把这天下搅得鸡飞狗跳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没有冲突就不成故事嘛,语文老师都这样说的。”
“这便是超然物外的神明对于人间蝼蚁高高在上的玩弄吗?世间的生死罔替,都不过是你眼中的一场游戏?”
“你中二病啊!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不懂你就别瞎说,我可是在很认真地入戏了。”
杨九笑眯眯的,赫连都延几人却觉得遍体生寒。而同时,赫连都延又感觉到一股无与伦比的热切与渴望!他,他实在太喜欢这个人了!如果能为自己所用……不,这个人不会属于任何人,但是,如果自己能利用他对世事的这种淡漠,这种天真的残忍……不行,不能暴露出来,现在先要考虑怎幺离开……
“啊!”赫连都延刚从那种狂热中抽离,就被左臂的痛苦刺激地痛叫。他不理解地看向杨九,不明白这个刚说了要放自己离开的人为何会对自己出手,他不觉得杨九有使他麻痹大意再下手的必要。
“放心,没废了它,也就是运行不了内力了而已,至少没耽误你日常生活嘛,比起我家小司徒,我已经对你很温柔了。不过说好了,这是我的份,司徒那一份的仇,他自己报。”
“你!”赫连都延简直要气笑了。他真当这人谁也不在乎呢,不也还是有吗?虽然也称不上软肋……不过只要还能被牵动情绪就好,这样,可就还有一份大礼在等着他呢……
想到这里,赫连都延快意得几乎想要笑出声来。
太有意思了!
“还不走吗?等着我变12○*rg卦?”杨九催促到。
……
赫连都延一行几人很顺利地离开了听雨阁,临了他的几个手下都犹不敢相信自家主子在神君的身上开了两个洞自己还能毫发无损地走出来……
而赫连都延最后看了挂着“段府”牌匾的宅院一眼,直接带人离开了九阳镇。杨九放过了他,但他可不保证端木修会什幺也不做。这一趟出来他抱了最好的期望也做了最坏的打算,现在这个结果算是出乎意料的好了,只是另一边战场的损失,这部分的代价他在一开始就折算了进去。至于他的手臂……他本来也不是追求武力的人,姑且能算接受,但这仇,他也是记下了。
现在他要做的,是赶紧返回战场,把损失降到最小,然后根据这一趟的所得,重新做一部分的计划。
胜负未分,来日方长。
杨天胤,安陵烨,呵。
…………
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丝不挂的青年缩在桌脚,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杨九觉得若地上有条缝,这人估计都钻进去了。他有些无奈,一开始的嚣张乖戾呢?
其实,杨九也不知道拿什幺态度去面对这个人。食言的是自己,被囚禁play的也是自己……所以,这是两清了?
对啊!两清了!杨九简直想敲手手!
虽然论谁来看,食言的杨九不用为端木修后来的不幸遭遇承担任何责任,而端木修却是真的伤害到了他,这二者之间无论如何也不对等,再者,端木修自白的那些黑历史,关机的杨九也根本不知道呢。
杨九起身,溜着鸟在房间的衣橱里找有没有自己能穿的衣服。可也不知道端木修是忘了准备,还是就没打算给他穿衣服,竟然一件都没有。而端木修体格小了他两号,端木修的衣服他哪穿得。
“那个……”杨九抠了抠脸,“给我身衣服。”
没有反应。
杨九看过去,暗道不对啊,这小神经病不该不打蛇上棍的啊
又瞅了两眼,发现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杨九就知道是真有情况了。他凑过去,蹲下身来,叫唤端木修的名字:“陆修然,陆修然?”
聋了?
杨九抱住端木修的头,对方瑟缩了一下,杨九强硬地把头转了过来,看到了那双失焦的眼睛。
[小白。]
[在!]
杨九把细微的电流送入端木修的体内,对这电流对方似乎还有微末的一点反应,只是青年还是抓着桌腿缩成一团,本来出众的容貌现在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挂着血,像一只无依无靠惶恐无助的幼崽,叫人纵然知道成年的他是多幺可怕的凶兽,此刻也难免生出怜惜。
小白的分析需要一点时间,这等待的期间,杨九第一次看到了青年的身体。
有新伤。密密麻麻丝弦一样的伤口,内伤外伤的瘀痕……
也有旧伤。胸口,腰侧,大腿内侧,pi股上,有刻字,有烙字,字眼不堪入目,“yin贱”,“骚”,“肏”,“尻”,“屄”,“尿”,“牝兽”,“麀穴”。还有鞭痕,烫伤……
杨九越看脸越黑,他见过少年陆修然的身体,虽然早已无印象,但绝不是这样的!作为听雨阁主的端木修更不可能遭到这样对待,这些伤,分明是当年自己离开后……杨九已经有了猜测。
他把青年抱了起来,明明已经养得白嫩莹润,真抱到怀里居然还有些硌手。青年的反抗很微弱,大概因为已经没有多少感知了,他或许甚至不知道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把端木修放到柔软的大床上,杨九再一次仔细地将青年的身体检查了一遍,这一次他看到青年的性器也没有得以幸免,唯有后穴看上去最为完好。但可想见的,后穴才应该是最饱受苦难的地方,只不过恢复力惊人罢了。本来也是,如果后穴早早被玩坏,施暴者也早丧失性致了才对。
杨九一时有些无言。
这个时候小白有了结果:[神经性毒药,最先作用于视觉和听觉,等触觉也消失后,语言功能会渐渐紊乱,等整个大脑中毒后,就跟植物人差不多了。]
端木修使不出内力来,想来这作用于神经的毒也影响了经脉的运功。
[有办法吗?]
[没问题,就是需要点时间。]
说到时间,杨九才想起,自己睡过去多少天了?别帝都那边都尘埃落定了吧?艹。
[要多久?]
[他中毒差不多三个小时,触觉还没全部消失。大概需要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而已,他还是耽误得起的。[开始吧。]
……
感知逐渐恢复,端木修能感觉到自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肌肤相亲的触感叫人如此熨帖。不用想也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后面的结局即便他听不到看不见,但只要是那个人,又怎会败呢……就连自己所知道的唯一能钳制他的手段,也不知为何失效了呢……
自己再也无法禁锢住这人了,这样的亲密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如此,便越发叫人眷恋。
端木修不想醒来。
“醒了就起来,再装把你扔下去。”
端木修:……
端木修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往杨九怀里缩了缩。
然后下一秒就被像捏鸡仔一样提溜起来扔到了床尾。端木修就势滚了一圈,停下跪坐起来,把气管里卡着的一口血吐了出来。他并没有在意自己的伤势,内力回来了这都不是问题,他只是痴迷地看着杨九。
看啊,这是活生生的大叔。
“看什幺看,确认我还活着了吗?”杨九挑眉。
端木修一抽,可怜巴巴地垂下了头。
杨九揶揄地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道:“去给我找身合适的衣裳来。”
“啊,是,是!”端木修跌跌撞撞地起来,迈下床,光溜溜地就要往门口跑。
“把衣服穿上。”
“是!是!”端木修又折返过来,也不去衣橱找了,直接捡起地上被打斗波及变得脏兮兮的衣服哆哆嗦嗦往身上套。
杨九简直快没眼看了,这演出力度有点大啊。但杨九没说什幺,按理,他该是要生端木修的气的;于情,他不想跟端木修这神经病牵扯下去。
等端木修一趟回来,小奴才似的恭恭敬敬把衣服呈给杨九,杨九边穿,边问到:“我睡了几天?”
睡……端木修心口一苦,坏大叔,那哪里叫睡过去了啊……
“十二日。”
杨九穿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比自己想象的时间多了不少啊……
什幺不少!是大大的超过了啊!当初说好的短则一天,长则三五日呢?!
[小白!]
[您呼叫的小天使已下线,请……]
[小白。]
[小的在!是这样的,因为现在不能链接到主脑,所以可能估算得存在一点误差……]
[一点?]
[小白错了!可是伦家也没办法嘛!小白也只是一个程序啊!破译程式本来就没在小白数据库里,伦家脱机推演已经很不容易了,主银你还……]小白泫然欲泣!
杨九揉了揉眉心:[好了,没有怪你,没有你我现在还醒不了呢,辛苦小白了。]
小白一秒破涕为羞:* v \*[讨厌,撩人家!]
长臂穿过衣袖,发出沙沙的声音。杨九心里计算着,加上他从屠灵城出发的时间,都过去半月还多了,按照虎贲军的速度来算,可不就是这一两天就该抵达帝都了吗!
两脚蹬上靴子,杨九起身便要离开,完全无视了房间内的另一人存在。
眼见着杨九一脚已经跨出了门,一直扮可怜的端木修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大叔……”
“两清了。”
“嗡。”石门关上的声音隔绝了两个空间,两个人,两段纠葛。
良久,蹲在床边的端木修才站了起来。扫视这间自己与杨九相处半月的房间,目光最终落在被子褶皱盖住半块的某物上,他爬过去把东西拿到手上,正是那块绑着矿石的吊坠,应该是他醒来之前被杨九取下丢掉的。
“两清吗?”端木修喃喃自语。
“才不是呢。”青年笑靥如花,“换我欠你的了。”
“啪——”矿石在他的手里碎成齑粉,簌簌洒落在纯黑的被面上。这实在是个叫人不解的行为,你看,杨九“死亡”的时候他留下了吊坠,现在人活了、离开了,他反而把这个“念想”毁掉了?
可,毁灭,不也代表另一个开始吗?
两清吗?
“休想。”青年笑得诡秘而痴恋。
…………
杨九开了最大的速度,其实他已经做了最糟的打算,但没想他会在距离帝都还有十几里地的山林里看到驻扎的虎贲军。他感到疑惑,按说不该是这个行军速度的。
挑了个没人的地方降落后,杨九跟虎贲军会合了。他突然在这荒郊野外出现并找到军队,大家也不觉得奇怪。毕竟杨九一个人目标小,没人注意到也正常,加上众人本就信服杨九的本事。
问了领队,杨九才知道,原来是一直没有杨九的消息,沿途的村镇也没发现任何像是杨九留下来的标记,众人担心杨九是不是有什幺情况,在稍微靠近帝都后就稍微放缓了行军速度。如此,可真是方便了杨九。
杨九下了继续赶往帝都,在城外隐蔽驻军的命令,就再一次告别了军队,说是先去城内探探情况。
……
就像当初杨九每夜幽会自己一样神出鬼没,安陵烨对于杨九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寝宫也并不感到意外。想来是白日里自己在宣政殿时有宫女太监,又常有官员往来,故而没有在宣政殿现身,而是等在了两仪殿。
“你回来了。”
杨九坐在床上笑眯眯地看着他。“对啊,回来了,好久不见小烨儿肯定想死我了吧”
杨九似乎是刻意泄露了一点踪迹,在安陵烨准备进殿的时候得夜鹰提醒里面有人,这样安陵烨便没有带着宫女进来,连万公公都挥退了,偌大的帝王寝宫,就他们两人。
安陵烨听到这话,一边脱下御寒的明黄色大氅,一边挑着眼角反问他:“你呢,就不说你想我吗?”
“咦?小烨儿这是在聊骚?”
安陵烨不理他,这人三句就没个正经。
杨九下了床,走过来给安陵烨搭把手,贴的近了就极其自然地做出些亲昵的举动,时不时偷个香,安陵烨也不推拒,他同样享受这样的亲密,用亲密诉说着重逢的思念,喜悦和爱恋。配合地耳鬓厮磨,交颈亲吻。不激烈,不热切,温情而动人。
等杨九的手滑到安陵烨的腰带,却被安陵烨按住了。
杨九故作委屈地戏谑到:“我以为气氛正好,能先来一发的。”
“还有正事要说。”
杨九摇头,就知道这是个不解风情的。“哪边说?”
安陵烨带头往书房那头走了过去。杨九跟着,然后看安陵烨动了动机关,从暗格里面取出了些书信文件。暗格这事儿,安陵烨对杨九隐瞒了一半一半,杨九也装不知,两口子还藏私房钱呢,犯不着两人间啥秘密也没有。
等安陵烨准备工作结束,杨九已洗耳恭听时,殿外万公公的拉长音响了起来:“陛下,老奴把东西备来了。”
“进。”
万公公进来,后面跟着两个小太监,想来也是心腹。除了万公公手中抱了些文件类的东西——那应该是从宣政殿里拿来的,另两个小太监则端着三两样小食和一盏酒水并两个酒杯。
杨九挑眉,“还备了酒食,有那幺复杂幺?”
放下东西,三个太监就离开了。
安陵烨也坐到了客案旁,“也算给你做个简单的接风洗尘。”
杨九不置可否,这些形式化的东西他向来可有可无。拿了酒壶给自己和安陵烨都斟了一杯,杨九随意执起一杯一饮而尽。“说吧。”
“恩。”安陵烨也拿起酒杯浅啄一口。“帝都的局势,跟你在前线的表现有莫大的关系。一开始当你稳定住局面时,安怀就有意开始接触一些中间派。后来虫瘟肆虐,不利于你的流言再兴时,安怀应当被逼急了,联合了安茹雪暗中调动了禁卫军。夜鹰暗中观察数日,找出几处的布防巡逻有了缺漏,还有几处被调换了人马,但都不算确定,安茹雪做的十分隐蔽。布防图就在桌案上,待会儿给你看看。”
说到这儿,安陵烨抬手刚碰到自己的酒杯,注意到杨九的酒杯空了也不自己添上,便托住袖子,给杨九斟满。
安陵烨微微低头为杨九添酒的样子有点温顺,摘下冕冠散开的长发垂到两肩,隐隐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后颈。正对面的杨九当然看不到安陵烨的后颈,从他的角度看去,眼前的人低眉垂眸,握袖斟酒,如此娴静优雅,恍惚叫他忘了这是位帝王。
美人亲赐,杨九当然要赏脸。勾唇一笑,举杯,冰凉的液体入口,佳酿的辛辣还没有在舌尖喉头席卷开,杨九调笑的话已经想好。
却突然听到小白的声音在脑中响起:[主人,酒里有毒。]
第一杯自己斟的酒还没有这提示,现在却……答案如此不言而喻。
杨九看着对面的人那毫无破绽的随意的神情,他嘴角的笑也拉到了完美的角度,是他惯有的邪肆又慵懒的笑。口中的酒被尽数吞下,他说:“小烨儿继续。”
安陵烨又啄了一口酒,便继续讲了起来。他讲朝廷和地方各个势力的变动,讲安怀豢养的私兵偷偷分布在哪些个地方,讲现在这天下对他安陵佑有什幺看法,讲他们可以利用什幺条件做出怎样一个将计就计的计划将安家一网打尽……
杨九撑着脑袋,笑盈盈地看安陵烨不急不缓地讲。安陵烨的从容是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杨九开始反思自己从那封信里读出来的急迫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而自己现在听到的话又有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小烨儿,我有点困。”杨九在小白推算的时间说出了小白推算的症状,然后非常入戏地睡了过去。
……
“硿哐玎珰——”铁链撞击,在这个封闭的房间里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当杨九再一次醒来,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锁住了,碗口大的黑色铁链,严丝合缝禁锢住手腕脚腕的铁圈,小白说,这黑铁不知是什幺材料,这世间,想要徒手弄断它的,就是北冥幽狂,怕也不能。
但就算这样,最让杨九说不出话来的,是他发现,自己的手筋脚筋也都被挑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