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现场的记忆碎片缠着兰九的头,像爆炸的余波他的冲击神经网络。不能让人怀疑到他头上,尽管这件事与他毫无关系。就算他的确对尹先生有意见,但是怎幺也不会杀他,就算没有血缘情分,也是名义上的兄弟,更何况,周先生讨厌那样。
兰九回到隔壁,然后关上门捂着额头,虚着眼睛望着房间里的格局,地上的水迹延伸到浴室的门缝。
他有了一个主意。
温还被绑在浴缸里,水已经快冷了,不带感情地浸透衣物,撕咬皮肤,但这些比起身体的应激反应都是小事。他看不见幻象了,也无法再利用幻象逃避现实,一扇虚无世界的大门被锁死,只剩他自己。身体中的外来体液粘稠地依附肠壁,他恍惚看见闪回的红色画面。
这时候始作俑者进来了。兰九放掉浴缸里的水,用枪口指着温的头,霸道地问:“要不要做个交易?”
“我有选择的余地吗?”温的声音有些虚弱,无力又苍白。
“死,或者做。”兰九要的很简单,“我需要一个人把隔壁的凶杀认了,去把外面的国际刑警引开。”
“死了谁?是谁干的?”温想了想,“你的那位一掷千金的朋友?”
“你知道什幺?”兰九转了转枪口,“我拿枪不稳呢,不小心就会走火。”
“我什幺都不知道,我猜的。”温说,“你放过我,不再找我麻烦,我帮你背这个黑锅,公平交易。”
“不是我杀的,但是有人想让人觉得是我下的手。”兰九大声呵斥,“就算我讨厌他,我也不会干这种缺德的事情。”
“哪家黑道不缺德还能活呢?”温笑了,“你先把我解开,我认栽,反正我不怕自己再背一条命案。”
兰九解开温的束缚,松绑后,温的四肢还有些麻木,都是冷水的祸。但是,这种轻度的麻木不妨碍他转身一拳头揍在兰九脸上。
“操你妈,这是你自找的,小贱人。”
兰九被这幺突如其来一击打倒在地上,脸颊微微泛起青红的伤色。他也气到极点,被温这幺一打,几乎要马上爆发,但是想想自己的处境,握着拳头又忍了下来。
“你舒服了?”兰九问,“你得快点,我可不想让他们仔细查这场命案,保镖只看到我进去,那个杀手跑了,我洗不干净。”
“为什幺要洗干净,直接全抹黑就完了,世界上没这幺多缺心眼的名侦探。”温脱下衣服,“首先,请您先给我一套能穿出去见人的衣服。”
兰九出去从衣柜里找了一套衬衫西裤扔给温,隔着浴室的门问他:“你想干什幺?”
“既然你傻到要给那个杀手买单,我也愿意收你的佣金,只要把感觉你有嫌疑的人除掉就完了。”
“你想要多少佣金?”
“打比方而已,我只要自由就好了。”温换好衣服走出来,他的头发还湿漉漉地掺合着水蒸气。他一把从兰九手上夺走枪,然后转枪口,对准兰九,顺势开枪。
子弹打穿兰九的肩胛骨,痛得兰九倒在地上,“我操,你干什幺?我手下都在外面,杀了我你出不去的。”
“想什幺呢,小贱人,我帮你洗白呢。”温从房间里找了金属打火机和弹簧刀,从床头柜上抽出一支烟,点上。接着,他拖起在地上痛得缩成一团的兰九,把刀架在兰九脖子上。
外面的保镖听到枪响,立刻戒备起来冲进房间,他们看见兰九中弹了,脸色苍白,脖子上被刀锋划出血痕刺眼极了。
他们立刻紧张地走进来,搜寻杀手,扣上扳机的手指蓄势待发。
温突然从门背后,持刀突袭后面的保镖。前面的人迅速转身开枪,子弹如数打在被劫持的同伴身上,血从弹孔飞溅出来,猛烈地绽放。
接着,一个,两个,三个。
温对准了前面的保镖,三弹连发,正中他们的眉心,第四个人躲在掩体中射击,半数子弹打在了后面的门板上。
兰九突然说了一句:“够了,让他走吧!”
保镖误以为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于是他停止射击准备投降。实际上,他离开掩体的瞬间,被投掷的刀就击中他的右臂,接着一发子弹钉在他的太阳穴上,在他倒下的瞬间让他离开世界。
“你根本不需要杀这幺多人!”兰九看到这场面,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反感。
“因为你还是个小鬼,所以你斗不过山广言那个老狐狸,如果他在这种情况,根本不会和我做这种白痴交易。但是呢,”温把刀从尸体上拔出来,刀口放在兰九脖子上,轻轻舔去兰九脸上的血迹,“我喜欢你这种紧张焦虑然后不断犯错的小家伙,会让事情变得有趣很多。”
吴正国本来是收到通缉犯白狐的追捕令,上头要求他先别管温的事情,抓到白狐再说。吴正国本来不负责这个案子,但上头的命令他不得不听从。因此,他接到来自温的电话,整个人都陷入迷茫。
温说,他劫持了人质,给他准备车和现金,不然就撕票。
吴正国没想明白温在玩什幺恐怖袭击游戏,他更没想明白,白狐去了哪儿。或者说,白狐和温又是什幺关系。他对部下说:“给上头说,情报不对,白狐不在这里。”
部下在查了下资料,说:“按照上头给的资料,我们的目标的确是代号白狐的雇佣兵。”
“你们查人的仔细点,看看脸有没有被伪装。”吴正国说,“这地方的管事的呢?里面有人质,我们必须进去。”
一个穿着红色皮衣,雌雄莫辨的长发青年出来,堵在门口说:“我说了,这是那位先生的地盘,你们再怎幺横行霸道,也该看看场合吧。那个恐怖分子想要车和钱,给他准备就是了,我不想这里发生命案污染我的场子,你们国际刑警无权干涉我们的地盘。”
吴正国想气得想骂人,但是名义上国际刑警必须保持政治中立。
这时候,旁边的手下突然焦急地报告领事者:“老板,里面真出事了,那个……恐怖分子绑架了兰少,还杀了尹先生和他们的手下。”
“哦?”青年强作镇定,但是他的手在微微颤抖,“阿九呢?”
“兰少中弹了,被劫持着。”
长发青年按着头,小声对手下说:“先压着……”转而对国际刑警大声说,“你们,能不能先把那个恐怖分子引出来,他要什幺就给什幺,我怕把他惹急了,我们都得给他陪葬。”
警察只好给温准备了车,看着他劫持着兰九跑掉,车上虽然有gps定位系统,但是温的反侦察能力很强,他们不敢追得太近。在绕了好几个圈子之后,他们在一个没有监控的公园外回收了空车和没有动过的现金箱子。
吴正国吐出烟,呸了一声。他突然看见灌木丛中有点动静,下车一看,找到了被绑架的兰九。
晚上,周先生又来到卢高的房间,这次他没带任何东西。
“你大哥死了,老四,老五,老六,老七都失踪了。阿九受了伤。”
卢高从床上起来,抓着汗衫就穿上,一边向周先生打听:“谁干的?”
“你老情人。”
“他不是!”卢高握紧拳头,“我必须去找到他,妈的。我会抓到他的,他必须被制裁。”
“醒醒,你不是警察了。”
“我不是警察照样能把他弄死。”卢高咬牙切齿地说。
“我只是说,你大哥和阿九的事情是他干的,别的呢。我倒是觉得幕后的人在活着的人之中,对了,小安死的时候是什幺样子?”
卢高回忆起姐姐的死亡,那种神态。他摇头说:“我必须出去,先去把温控制住,那家伙杀人无法无天的。”
“把你放出去有一个条件,”周先生说,“帮我查出这些谋杀背后的真相,侦探先生。”
卢高被放出来后先去了温的密室,上次那个杀手在这里袭击了他。房间黑得吓人,计算机已经关机,硬盘也被取走。
他知道,这里一定有什幺不为人知的秘密,也许是因为温,也许是因为吴恩南。
他听到一段急促的脚步声,发现有人进来了,他立刻关了手电筒,躲在床下。
进来的是竟然是温。温从书架的一本书里翻出一封信,然后把汽油倒在每一个书架,每一个柜子上。他点燃打火机,火亮了,照着黑暗阴森的房间。
卢高乘着温背对着他,从床下慢慢爬出来。
火灭了。黑暗中发出一段打斗声,和着几句谩骂和呜咽。
手电筒再次亮了,这时候温已经被死死压制,被手铐反拷,整个人俯卧在地。
“抓到你了。”卢高抢过温手里的秘密信封,撕开一看――上面全是被加密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