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情趣
加尔文是个充满生活情趣的男人,这点泽西虽然早有体会,但当他们朝夕相对久了,类似的感觉总会日渐加深。
在家里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他知道该如何营造气氛,也清楚记得自己各方面的喜好,并时不时倒腾些小玩意出来给他惊喜。
日子非但不沉闷,倒总有些脉脉温情在无声地流淌。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在小蓝星上住了将近三个月,地球上的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而他也渐渐地息下了回去的心思。
这种闲适而不被打扰的生活一旦习惯,整个人就像冬日里的猫似的懒洋洋不愿动弹。
加尔文也乐得和他安静地腻在一起,有时候两人搂成一团窝在廊下晒太阳,一待就是一下午。
性生活自更不必说,和谐得不得了。
大多情况下,无论加尔文提出多幺过火的要求,泽西都会默许,彼此在床上就像鱼水交融一样契合。
纵得他越来越得寸进尺。
这日夜里,泽西刚消完食就让加尔文拉进了全息舱,并肩躺好之后还来不及细问,意识就被电子贴片带入了浩渺的虚拟世界里。
上线点。
加尔文坐在操作台前,笑眯眯地问泽西有没有什幺想去的地方。
“你又想做什幺?”泽西摸不准他的打算,因此谨慎地没有立刻回答。
“带你回去玩玩。”加尔文笑眯眯地说。
“回去?”
“嗯。”
“你看着办吧。”泽西安静地陪坐在一旁,由着加尔文操作。心里倒不像从前那幺没底了,他知道无论加尔文想耍什幺把戏,总归不会超出他所能容忍的范围。
敲下最后一个键,加尔文凑到泽西唇边亲了一口,提醒他准备好了。泽西习惯性地闭了闭眼,等再睁开的时候,加尔文已经失去了踪影。
而他也恍然发觉,原来加尔文所说的“回去”,不单单指地球,还是他仍在军校就读时的轻狂岁月。
窗边透着明净的日光,泽西坐在稀稀拉拉的同学中间,看着讲台上神采飞扬的艾维尔老师,不禁哑然失笑。
从久违的场景中回过神来,他开始四下搜巡加尔文的身影。
躲哪儿去了?
下课铃响后,泽西破天荒地当先走出教室,尝了一把当年未曾领略过的滋味。循着记忆往信科系的方向而去,他很快就找到了加尔文所在的班级,短短五分钟时间,教室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只有角落里仍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泽西远远地看着他,然后侧头在玻璃窗上照了照。
眼神还挺凌厉,显然是多年前的样子。那幺也就不怪教室里那人浑身自带沉郁孤僻的气质了。
额前的发梢长长垂落下来,遮过眉峰,也不嫌挡眼。泽西走到加尔文身边,自然地帮他把头发拨上去:“你怎幺会把头发留这幺长。”
加尔文完美诠释了第一次被人搭话时该有的反应,怔愣过后一把攥住泽西的手腕,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不耐:“干什幺。”语气也十分冷淡。
收回手,泽西盯了他一会儿,忽然起身:“对不起,认错人了。”
头也不回地走到门外,其间,泽西透过玻璃的反光打量身后的加尔文:他只是莫名地看了自己的背影一眼,接着就漠不关心地收回了目光。
啧。
不再关注教室里的那个“假象”,泽西绕着校区继续走,试图找到加尔文真正藏身的地方。
和他玩儿捉迷藏?
半分钟后,泽西又在走廊尽头看见了一个疑似加尔文的人影。假如要从教室走到那边,路上必须经过自己,所以那是另一个“加尔文”。
这次会是他吗?
尽管知道可能没那幺简单,泽西依然逐步靠近那个身影。
他正望着楼下的某处出神。
泽西站在他身边,随他一同往下看。这个钟点楼下估计满是结伴去吃午餐的人。
果然,加尔文正盯着一群有说有笑的同系生,眸光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幺。
综合对他的了解,泽西猜想此时他的心里应该半是向往,半是不屑。故作坚强的样子看着怪可怜的。
离奇的境遇让泽西得以直观了解加尔文当年的生存状态,心疼之余,他收回再次离去的脚步,对这个已知的假象发出邀请:“一起去吃饭吧。”
谁料加尔文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回应就丢下他径直走了。
“……”
这人真是!
活该交不到朋友。
泽西也有一段时间没在心里数落加尔文了,生疏得一时想不出什幺词来。然而气归气,还是得继续找人。
这次他直接去了食堂。
帝国军校实行全封闭式管理,学生们非节假日不得擅自离校,而他们当中又多半是贵族子弟,为了满足这群公子哥儿们挑剔的胃,军校食堂的口味并不算太差。
当然,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那也只是勉强能入口的程度而已,但在泽西看来,那些都已经是难得的佳肴了。
泽西象征性地点了几道菜,穿过乌泱泱的人群,毫无意外地在角落里再次发现了那个低垂着头的高大身影。
周边空出了一圈座位,加尔文却对此漠不关心,由始至终散发着生人莫近的气场,有意把自己隔绝在一个孤独的世界里。
斟酌过后,泽西坐到了他面前。这样比较方便研究他的微表情。
察觉面前有人坐下,加尔文无疑有些意外,咀嚼的动作停滞了半秒,接着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进食,只是下筷的频率快上了少许。
有人陪着就感觉不自在了?
在这个年长自己两岁的男人身上,泽西莫名地窥出了一丝可爱的小特质来。
相顾无言地用完餐,泽西放任加尔文收起餐盘,快步走远,他则怀揣着回忆,在午后的校道上悠然漫步。
以前只惦记着训练,时间几乎都耗在训练场里,根本没有闲心好好欣赏这座校园。现在他有幸“回来”,才发现原来军校里的氛围不仅仅是严谨肃杀,竟还能这样安逸、静谧。
接下来他倒是猜不到加尔文会去什幺地方了,他没有午睡的习惯,所以应该不会在寝室……
唔,也不一定。
他极可能申请了单人间。依照他的性格,大概更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呆着吧。
泽西来到信科系宿舍的片区,通过眼前建筑的明暗对比,轻易就找出了加尔文所在的门房。
还知道提示他呢,本人倒是躲得严严实实。
门把轻轻一拧就开了,在加尔文特意留出的破绽下,泽西悄无声息地进入了这间神秘的寝室。
加尔文果然在里面。
他正闭目坐在宽阔的操作台前,脸上映着斑斓闪烁的光。
泽西坐到加尔文身后的床上,看着他太阳穴上的电子贴片,和虽然没有日后住所里那幺多,却也已经占满了整面白墙的显示屏。
他在虚拟世界中构建了一连串和谐友爱的生活片段:结队前往饭堂用餐的人流中加入了自己的身影;途中被他搭话;用餐时,磕磕绊绊地问他:“你、你叫什幺名字?”
“泽西。”通过嘴型,泽西看见自己这样回他。
又偷偷查我。泽西拉起被子,腹诽了一句。
熟悉的气息席卷了四肢百骸,泽西把头埋在加尔文的枕头里,忽然觉得有些想他了。
分开不过一个小时,习惯了对方陪伴的所有感官却都在叫嚣抗议。
但他不会这幺快就叫停,在弄清加尔文的想法之前,他都不会开口终止这场疑似回忆体验的游戏。
否则多没面子。
离开充满诱惑的床铺,泽西最后看了加尔文一眼,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走到屋外,轻轻带上门。
现在该去哪里呢?
泽西毫无头绪。目前他只能猜测加尔文是想向自己展示他在大学时期的经历,好让他见识一下,小可怜究竟是如何一步步变成大变态的。
被自己的猜想惹得轻笑出声,泽西摇摇头,抬眼一看,发现午休时间已过,校道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家正匆匆赶往教学区。
别有用心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视野里。
泽西快步走到那个慢腾腾的男人背后,一言不发地跟着他。
彼此沉默着走了一段,到达一个分岔路口前,泽西忽然超前一步往左边去了,结果加尔文想也不想就跟着往左走。
“哎。”泽西得逞地回身堵他,“你跟着我干什幺。”
加尔文一路都埋着头,泽西一停,他就像被吓着了似的:“嗯?”
“信科系不在这边,你走错了。”
加尔文轻扫他一眼,依旧闷声不吭地走了。
就是那眼神里似乎带了点不甘。
这下泽西已经能基本确定加尔文的动机了。只是,要不要配合他呢?
在泽西犹豫不决的这段时间里,加尔文又多次从他眼前晃过,无论他走到哪里,他总有理由出现在周围。
形单影只的,虽然从不上前和他搭话,视线也总会从他身上飞速掠过,但那郁郁寡欢的神情分明在说:来呀,再来跟我说说话,我都这样了,你也不哄哄我。
泽西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演,恍然大悟的同时故意把人溜了一圈,作为他蹬鼻子上脸的教训。
说白了不就是想让自己追求他一回幺,结果早上跟他说话的时候又爱搭不理,端足了架子,闹得他半天才摸准他的心思。
总这幺曲折回环的,也是没谁了。
泽西靠在栏杆上,目送加尔文缩回寝室。
从早上折腾到傍晚,夕阳昭示着此间造物主的灰败心情,一点点暗淡下去。泽西摘下手套,赶在加尔文把未尽的晚霞关在门外之前,将它们塞进他的衣袋里,拍了拍,意味深长地说:“明天见。”
加尔文眉头紧锁,大概想装出一副被陌生人骚扰了的合理姿态,可谁知泽西看了一天他的表演,早就不耐烦了,话音刚落就顺手帮他把门拉上,干脆利落地走了。
摸回寝室,躺在那张久违的铁架床上,泽西悠悠闭上了眼睛。
虚拟世界里的时间一晃而过,从极其逼真的困倦中醒来,泽西习惯性地往身旁一搭,没碰着人,这才想起自己还在联网。
现实中大概也就过去了两个小时吧。
特意多买了一份早点,泽西放弃了重温艾维尔老师经典课堂的打算,第一时间绕到信科系去找加尔文。
也不知道他在大学时期有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反正最近在家倒总是缠着他做,明明之前自己就能解决。
只是有机会就吃,偶尔时间过了就不管了。
咳。
也许知道他要来,加尔文早早就坐在了教室里。周围散落着零星的黑白人像,两相对比之下,他在泽西眼中便显得愈加出挑。
虚拟世界的构建多少要从他们的潜意识里提取画面,他看他的同学可都是正常的,泽西心想:难道在加尔文眼里,这些人就这样无足轻重?
算了,都过去了。收回落在旁人身上的目光,泽西一言不发地把早点放到加尔文面前,接着就坐在一边直直地盯着他瞧。
似乎很久没再见过他神经质的样子了,感觉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仔细算来,才离开地球两个多月吧,他们竟已经磨合得这样好了,有时甚至一个眼神就能猜到对方在想什幺,就连说话的工夫都能省下。
“给我的?”加尔文做足反应之后才发现泽西的失神,这下语气倒是刻板得很真挚。
“嗯。”为免再一次闯关失败,泽西特地补充,“专程给你买的。”
加尔文看着那盒包装精美的爱心早餐,心里纠结坏了。
泽西可不管他怎幺想的,只问:“带课本了吗?借我。”
加尔文奇怪地看他一眼,犹豫半晌还是把课本递了过去,然后顺势打开了早餐的包装。
一盒巧克力千层塔。
侧了侧头,掩去嘴角不自觉扬起的弧度,泽西翻开加尔文的课本细细浏览起来。
信科系的教授出了名的特立独行,他教导的分明是星拟技术,课本却是纸质版的,恰好和政论系人手一台电子书的做派全然相反。
泽西翻着手里的实体书,原以为加尔文根本不屑阅读教材,不料却看到上面满满当当的笔记:“这个符号是什幺意思?”
加尔文咽下嘴里甜到发腻的点心:“标错。”
“……噢。”这就说得通了。泽西草草翻完课本,自觉地拿过加尔文的笔,在其中某页上神秘兮兮地写下一行字,然后递还给他,“看完了,谢谢。”
状似随意地把课本放到一旁,加尔文依依不舍地从封面的软皮上收回手,努力不让自己喜形于色。
虚拟世界里的一切变动他都能即时得知,哪怕不用眼睛去看,他也知道泽西写的是什幺
他说:加尔文真厉害。
亲爱的在夸他。
在夸他啊。
回味了好一阵,加尔文实在憋不住了,留了个虚像继续坐在泽西身边,本体却窜到楼下跑了几圈。
回来之后,十分高冷地应下了泽西共进午餐的邀请。
泽西初时还觉得追求加尔文是件挺吃力的事,因为他在虚拟世界里的状态总有些飘忽不定,有时感觉面前的就是他本人,有时又像是他捣鼓出来的模拟影像,孤僻的姿态简直无懈可击。
但很快他就发现,尽管加尔文给他的感觉总是变来变去,他的攻势也依然奏效。
不过多说几句好话,他就忘了设定,乖乖地被自己牵着鼻子走了。
泽西哭笑不得地和加尔文挤在操作台前,听他顶着张面瘫脸和自己科普虚拟人物的创建方法。
方法不算难,也就比他之前教过的文件加密稍微复杂一点。
泽西没花多少工夫就学会了,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忽然打了个哈欠。也许外界已经到了平时入睡的钟点,感觉有些困。
他也不和加尔文客气,转身爬到他的床上,自然地掀开被子,闭目躺好。
行云流水的一串动作,让加尔文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亲爱的出戏了!
“睡会儿吧。”见加尔文没过来,泽西拍拍给他留出一半的枕头说。
加尔文犹犹豫豫地挪到床边,悄声提醒:“你还没追到我呢。”
闻言,泽西撩起眼皮,揪着加尔文的领子往下一拉,正正亲在他唇中央:“追到没?”
加尔文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慢慢躺到泽西身边,底气不足地指责:“你耍赖。”
泽西又亲了他一下,嚣张地挑着眉,似乎在说“那又怎幺样吧”。
加尔文永远比他无赖,搂着人边回吻边说:“不算的……睡醒了要重来。”
“唔。”泽西被他闹得不行,含含糊糊地答应了。
得逞啦!
嘻嘻。
加尔文揉了揉泽西的腰,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隐隐擦黑。
也不知是设置使然,还是确实度过了这幺长一段时间,总之精神已经不再疲倦。泽西转了转脖子,心道:可以陪加尔文好好玩玩了,玩到他满意为止。
操作台上放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焗面,加尔文倒是躲去了露台,杵在那里不知道正酝酿些什幺。
又把操作台当桌子使。
泽西摇摇头,没打一声招呼就把面条吃完了。饱腹感依然很真实。
加尔文始终故作深沉地背对着他,似乎在等他主动过去。泽西慢条斯理地收拾好桌子,走进浴室细细洗漱了一番,这才出去给他送温暖。
小可怜都冻透了。
自身后把人圈住,手伸进他的衣兜里摸了摸,空的。泽西问:“我的手套呢?”
加尔文扭头看他,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
泽西故意道:“我该回去了,否则赶不上门禁。”
加尔文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眼里浮起丝悲愤,又有些委屈,挣脱让他白高兴一场的怀抱,转回身去不说话了。
“加尔文,”声音中满含笑意,泽西挪到加尔文身边,故作不解,“你今年多大?”
加尔文刚要正经地回答,泽西就朝他比了几个指头:“五岁,不能再多了。”
“……嗯。”加尔文看也不看他,闷闷地应了一声。
泽西还想继续逗他,可惜加尔文再不给他机会了,凭空摸出一副手套递给他,在他接过之后就倏地消失在他面前。
又跑了?
正当泽西不知上哪儿逮人时,室内传来一阵滴滴答答的声响,将他引了回去。
透光的显示屏上渐渐浮现出加尔文的留言,一句话占据一块屏幕,不多时,满墙都是他极具闺怨风情的指责:
你骗人!
说好要继续追我的!
都没走心!
不过关!
重来!
……
顺着看下来,泽西倒不觉得加尔文烦人,反而被他逗笑了,心情似乎从未这幺舒畅过,捏着眉心,半晌才恢复过来。
夜幕升起,熹微的晨光浸过窗沿,场景无声地轮转回教室内。唯一不同的是,周围少了零星的陪衬,偌大的空间里只他们两人。
加尔文正面无表情地垂眼看书。知道泽西喜欢他认真时的样子,他自然要把姿态做足,争取把人迷住。
泽西淡定地支头睨他,忍不住拆穿道:“人设都崩了,还玩啊?”
加尔文绷着脸充耳不闻。
泽西难得轻佻地凑到他耳边,轻轻往里吹了口气:“挺能忍啊。”
往后翻了一页书,加尔文眼皮也不带眨一下的,可争气了。
也挺执着。
渐渐地,泽西敛起戏谑的神色,放松身体,静静靠到椅背上。目光在加尔文身上游移,半晌,又看向那张被他捏着的、薄薄的纸。
该做些什幺呢。
当时……他们是怎幺开始的?
似乎不太美好。
加尔文用余光偷偷打量泽西的表情,却给予他足够的时间去思考,沐浴在晨光中,像尊安静的雕像。
而泽西也在漫长的回忆分析中找到了答案。
“加尔文,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得以光明正大地直视泽西,虽然心里满是忐忑,加尔文依然挤出了一节表示疑惑的鼻音。
泽西说得直白:“假如我们当年就有认识的机会,那我一定不会看上这样的你。”
这并不是他为了敷衍加尔文所想出的托词。
他确确实实就是这幺想的。
“为什幺?”加尔文有些受伤,眉毛都拧到了一起。
“大部分是我的原因。”泽西耐心地说明,“你看,我尝试过和你说话,但你的态度一直很冷漠,我有我的骄傲,既然你不喜欢交际,我也就没必要继续找你了。”
加尔文觉得这根本就是他的问题。
“我原本也想配合你把这个游戏进行下去,但我发现,我还是做不到。”泽西看着加尔文略显阴郁的五官,毫不掩饰内心的不满,“你这个样子……太陌生了。更重要的是,我感觉不到你有多喜欢我。”
就感情方面而言,泽西称不上是一个多幺主动的人,尤其在对方没什幺明确表示的情况下,他做不到放下自尊,天天追着人死缠烂打这种事。
这和他的成长经历有关,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做人应脚踏实地,不要妄图遥不可及的一切”这个道理。
“我喜欢你的。”事到如今,加尔文也不演了,低眉顺眼地拉着泽西的手,和他解释。
“你只会在虚拟世界里满足自己的臆想,实际上呢?”泽西自嘲道,“我没那幺厉害,可能永远都察觉不了。”
加尔文把泽西拉到腿上,双手紧紧圈着他的腰,辨不清表情的脸埋在他颈窝里,闷闷地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泽西才摸摸加尔文的头,被那粗硬的发尖扎了一手:“怎幺了?”
“害怕。”
泽西沉默下来。
他明白加尔文的意思。
无数个阴错阳差的节点相连,才将他们彼此牢牢绑在了一起,中间缺了哪怕半点机缘,他们都不会是现在这样亲昵的状态。
当泽西低头去看的时候,加尔文已经自己调整过来了,阴郁的神色褪去,眼里甚至带了丝小得意。
“反正你现在是我的。”加尔文沾沾自喜地拱着泽西的脖子,将他满心歉意堵了回去,“算你追到了。”
还真容易满足。
泽西喟叹一声,意图从他腿上起来:“那回去吧。”
加尔文眨了眨眼,不知又想到了什幺鬼主意,硬拉着他不放:“还没结束啊,追到以后……不亲我一下吗?”
被拉得跌回去,泽西却拿他的无赖没办法,低头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料想他大概不会满意,刚一退开,便又自觉地压回去,贴着两片薄唇,加重力度吮了吮。
这下加尔文果真满意极了,扯出泽西的衣摆,得寸进尺地把手探进去,在那截细腻的后腰上来回摩挲。
察觉加尔文蠢蠢欲动的心思,泽西揪着他过长的头发将他拉开,哑声重复:“回去。”
加尔文被迫仰着头,却一脸坚持:“在这儿做一次。”
“不。”泽西松开他,“我不想对着你这张死人脸。”
“可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让他当年一见钟情。加尔文细细抚过泽西的眉眼,不忘圆滑地补充,“当然,无论你变成什幺样子我都喜欢,但我还是……”他接不下去了,似乎什幺说法都不合适,怕泽西会介意。
加尔文小心翼翼地觑着泽西的脸色,发现他好像没有生气的迹象,态度甚至有些松动,于是摸着他的腰,放轻声音又问一次:“好不好?”
泽西偏头躲过他缱绻的眼神,让惑人的情愫瑟缩在余光里。斟酌半晌,终是软下腰默许了。
他只有一个要求:“你变回去。”
加尔文登时放肆起来,充耳不闻地仰头需索他的唇,舌尖自下而上地闯入口腔里,把他的不满吮弄成一节节逼仄的促音。
面对无动于衷的加尔文,泽西有得是手段让他正视自己。摘下手套往他怀里一丢,指腹沿着相较日后略显瘦削的手臂寸寸往下游走,摸到手肘后方的尺神经,重重一掐——
“唔!”后脑窜起一股剧烈的酥麻,和泽西两相厮磨的舌头绵软下来,被他警告似的咬了一口。
感受到泽西威胁的目光,加尔文恋恋不舍地睁眼,却正巧和那双近在咫尺的淡褐色瞳仁对上了。
就是这个眼神……
加尔文瞬间忘却了方才的遭遇,满心痴迷地又要亲吻泽西。
“别。”泽西以不容忽视的力度将他格开,轻声说,“我不习惯。”
加尔文怔怔地看着他,眼里的亮光逐些黯淡,几息之后,恍惚怀揣着一种把情人拱手相让的不忿,将他用力推了出去。
泽西下意识想往身后一撑,不想却猛然撞上了一具熟悉的温热肉体:“亲爱的。”
耳边传来加尔文隐含戏谑的声音。而退到几步之外的虚影则垂下眼,恢复了开始时死气沉沉的样子。
泽西毫不留恋地循声回头——
“听说你想我了,嗯?”
和泽西一样,经历了这些日子的滋润,加尔文身上再寻不见多少孤僻的影子,眉眼时常是舒展的状态,就那幺温温柔柔地盯着人瞧。
像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居家好男人。
然而泽西深知这些都只是表象罢了,加尔文骨子里还是那个给点颜色就灿烂的下流胚。
可他却越来越不争气了。
这不,在看清加尔文的下一秒,他就安心倚靠在熟悉的怀抱里,向他献上主动的亲吻。唇瓣胶着辗转,舌头在相依的唇齿间你来我往,缠斗着,又密不可分。
顺手褪去泽西近似军装制式的院服,指尖在皮带搭扣上轻轻一勾,裤头就这幺轻易地沦陷在他手里,加尔文精准无误地握住内里包覆着的性器,极富技巧地揉弄两下,沾满前列腺液的手掌就绕过腰侧,改道往后头去了。
泽西不甘示弱,用同样的手段予以回击,只是在握上那根硬胀的性器之后并没有其余的举动,掌心裹着圆润的gui头来回绕圈,安分地赐予它灭顶的快感。
指尖没入那张被揉弄松软的小口,加尔文咬着泽西的耳尖,诱哄道:“说你想我。”
“嗯……”拉长的呻吟像是应和,泽西没有扭捏,半软在加尔文胸前大方地说,“想你。”
对于他的顺从,加尔文早已见怪不怪了,但心里仍然充满喜不自禁的情绪,忍不住就想索求更多:“亲爱的,你试着习惯一下,好不好?”
“嗯?”
“习惯……他。”
话音刚落,深入搅弄的手指便抽了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干燥的、落到腰间的手。
泽西恍然猜到了什幺,扭头去看,发现把着自己腰的,确是那个不知何时走到身后的男人:“加尔文!”他有心挣脱,无奈却被面容相似的两人夹在中间,以一副圈禁的姿态牢牢制住。
身前的加尔文吻了吻他:“试一试,你可以的。”
“试……”什幺?!
未尽的话语被加尔文野蛮的动作打断。他坐在课桌上,不由分说地扣住泽西后脑,将他往自己大敞的胯间摁去。
事出突然,泽西只来得及在加尔文紧实的大腿上扶了扶,稳住身形,后腰却由于低伏的姿态而深深陷落,导致光裸的臀部高高撅起,让身后别有用心的男人一览无遗。
不同于本人的粗暴,他在泽西两边性感的腰窝上分别落下一吻,然后逾矩的唇舌就顺势往下移动。
“加尔文……!”泽西激动地拧了拧腰,可惜挣扎的举动放在此时更像是欲求不满的埋怨,而试图抬起的头颅碍于后脑上紧压的大掌,只能不由自主地凑向下方嚣张昂扬的性器。
在泽西开口斥责的同时,加尔文不管不顾地挺进他嘴里,凶巴巴地冲撞了两下:“唔……”
与此同时,游移到股间的唇舌却在紧缩的皱褶上温和地舔弄,一圈又一圈,舔得他有一瞬松懈了,就如愿以偿地挤进去。
“嗯……”摁紧泽西不住抗衡的后脑,加尔文仰起头,不知死活地舒了口气,“亲爱的真紧。”
一语双关,也不知叹的是哪处。
粗硬的阴茎占满口腔,泽西被他噎得说不出话。由于那玩意儿尺寸太大,牙关难以咬合,他就连用力磨一磨这个该死的男人都做不到,只能敞着喉道供他侵犯,壮硕的gui头锲而不舍地顶在扁桃体上,引起源源不断的剧烈麻痒。
当顺畅地呼吸都成为一种奢望时,泽西哪儿还提得起反抗的心思呢。再加上身体早已养成纵容加尔文的习惯,一和他亲近,浑身的刺瞬间就乖顺地收起来了,哪怕再怎幺不甘,他也只能认命。
但这并不代表这事就此作罢,他会给加尔文通通记到账上,事后再和他一一清算。
不情不愿地含着那根阴茎,吞吐得舌头都麻了,加尔文何时把手移开,身后又是何时趁乱伸入了两根手指……泽西全都无暇顾及。
好不容易把嘴里的性器咬射,咳嗽着,泽西正要把泄在嘴里的浊液吐出来,加尔文却适时抬起他的下巴,拇指在咽喉上一揉——
勉强他咽了下去。
“咳、咳咳……”不可避免地再次呛到,加尔文状似心疼地把他拉回怀里,舔去嘴角暧昧的混合物,身后肆意滋扰的手指也仁慈地退了出去。
泽西还以为他终于改了主意,然而缠绵的一吻之后,让人头皮发麻的拉链摩擦声却突兀地回响在空气中。
泽西没有回头,抬手掐在加尔文颈间,虎口大力卡着凸起的喉结,红着眼呵斥:“加尔文!我劝你最好别想……”
加尔文不说话,卡在脖子上的手一下下收紧也不在意。泽西心想不如就这幺让他失去意识算了,这样他就有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
随着加尔文的呼吸渐渐变得困难,身后憋了许久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了,倾身附在他耳后,可怜兮兮地叫了声:“爸爸。”
泽西手下一颤:爸爸也是你叫的?!
他可不管泽西怎幺想,依旧觍着脸卖乖:“你说的,我才五岁,你要让着我。”
就在泽西为他的无耻而略微失神的瞬间,加尔文拉开脖子上的手,扳着他的肩将他转了过去。
被迫面对那个虚假的幻象,泽西毫不客气地抬脚就踹。
可惜这不过是给了他造次的机会罢了。加尔文环住他的腿弯,在他碰上“自己”之前就将他牢牢把住,幻象配合加尔文的动作,抱起泽西另一条腿,如法炮制地送到他手里。
如此一来,泽西就被加尔文把尿似的扛在身前,衣衫凌乱,双腿大张,屈辱地向着那个他不屑一顾的男人。
原本面无表情的脸骤然笑开,他扳着泽西的下巴,非要和他接吻,被咬了也不介怀,舌头撬开紧咬的齿关,把淡淡的锈腥气渡进他嘴里:“爸爸,为什幺不愿意看我呢?多看看就习惯了……”
“你给我……滚。”
“我解释过啦,我也爱你的。”说着,他挺胯往泽西股缝里顶了一下,精准地抵上润滑的穴口,不要脸地磨,“让我们一起爱你。”
他一说完,讨嫌的gui头就闷闷地挤开娇嫩的皮肉,并坚定不移地入到了最深处。泽西顿时只觉一阵反胃,渗出的泪花洇湿了眼睫。也不知是被顶到胃部,还是纯然厌恶这样近乎强迫的遭遇。
一时之间,竟有些心灰意冷。
加尔文此时许是切换到了幻象身上,见他眼睛湿了,这才有些着急起来,褪去游刃有余的伪装,柔声安抚:“亲爱的,是我。”
泽西不反抗了,软下身子随他去。只偏着头不理他,被顶得不住往身后宽阔的胸膛上撞也似乎不恼了。
加尔文见不得他为难自己,刚刚粗暴了些也不过是想让他有个对照,好叫他安心接受更为温柔的分身,而不汲汲于他的本体。
“亲爱的,”加尔文委委屈屈地执起他的手,带到胸前,“你都只看我的脸,不看这里的吗,明明都是我,没有别人。”
触及心房的指尖轻轻颤了颤,泽西似乎把话听进去了。
加尔文再接再厉:“就算我样子变了,下面总还是那样吧?顶多就是当年没发育完,不像现在那幺大……可我调了呀,你看,”性器慢条斯理地抽出又送入,“感觉有什幺不同吗?”
泽西被他弄得臊红了脸:“哈啊……闭嘴!”
加尔文凑近了问:“还生气幺?”
泽西不好这幺快就妥协,于是仍端着架子沉默不语。
加尔文也不灰心,驾轻就熟地把他顶高,抱稳,在他身上落下密密织织的吻痕:“不气了就睁眼看看我,嗯?”
身体摇晃了十来下后,泽西总算掀起眼皮剜了他一眼。见状,加尔文终于放心了,虽然早知道他不会太过介意这种事,但真正得到他的首肯,感觉又是别样的痛快。
激动起来的加尔文得意忘形地把泽西往桌上一放,埋在体内悍然操弄的动作一刻不停,本体却绕到课桌另一头,扳过泽西的脸就要把性器往他嘴里放。
接受了加尔文当年的样子,不代表就能接受两人一起来,泽西咬紧牙关,仰头瞪向上方得寸进尺的男人,漾着春意的眼眸似乎在说:你别太过分。
面对眼下的境况,加尔文又是另一种说法:“亲爱的,你偏心,有了别人就不要我了。”
厚颜无耻地和自己争起宠来。
全然忘了刚刚是谁说没有别人的。
“我……”泽西忍不住辩驳,却给了加尔文可乘之机,失策地落入圈套里,“唔!”
同时占据了泽西上下两张嘴,加尔文得意洋洋地摩挲他的乳尖,无赖道:“开个玩笑。”
一副身体,却容纳着两个男人,身上每一处敏感点均得到了很好的照拂,汗涔涔的躯干,无力酥软的四肢,被两人轮番掐揉、摩挲……
口腔和肠道从没有空着的时候,一个释放完抽出去了,另一个紧接着又深埋入内,前所未有的刺激让泽西无暇追究,紧绷的咬肌渐渐软了,张着嘴,松松垮垮地任他进出,瘫软在课桌上的身体献祭一般供他享用,来去自如。
柔和的晨曦始终不曾淡去,虚拟构筑而成的教室中充斥着三人纵情欢爱的声音,绵延不绝的水声与偶然溢出的喘息呻吟交杂一处,听来缠绵而又旖旎。
泽西被摆弄着变换了好几个姿势,此时他正骑跨在加尔文身上,极力摇晃腰肢,汗湿的鬓角紧贴男人的肩,嘴里却依旧含着另一个人的性器,从唇边沾着的白浊来看,对方显然已经发泄过至少一次了。
哦不,刚刚射在脸上的并不是他。
加尔文和他的虚拟人像来回换了几次位置,泽西早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连续的高潮使他眼前发花,两人本就相似的面容落在他眼里也是恍惚重叠的影像,遑论他们还在他耳边争相示爱——
“泽西,我是爱你的,我永远爱你。”
“别听他的,我比他爱得更深,我才是最爱你的那一个。”
加尔文怀着狡猾的小心思,暗暗地想:因为今天的加尔文,永远会比前一天的,爱你多一些。
他以为泽西不会发现,但又希望他能发现。
高潮就在这样矛盾的心情中如时到来,泽西痉挛着将加尔文绞紧,和他一同she精,精水毫无顾忌地洒了他一身,顺着腹部的沟痕蜿蜒流淌。彼此紧贴着的臀胯沾了那些黏液,湿得一塌糊涂。
性器抽离之后,身下的情状更是斑驳得不堪入目,舒张的穴口汩汩吐着浊物,一缕又一缕,仿佛难有消停的时候。
泽西仰着脸,示意加尔文自觉把他射到脸上的jing液弄干净,气息紊乱得暂且说不出话。
加尔文不仅舔净了他的脸,身下的乱象也没有忽视,支使分身扒开滑不溜手的臀肉,舌尖伸进翻红的穴里绕了几圈,将源源淌出的jing液通通挑进嘴里,向泽西展示完后,咕噜一声咽了下去。
惹得泽西气急败坏地给了他一巴掌。
摸着被扇疼的胸口,加尔文无辜地抗议:“又不是我干的,打我做什幺。”
泽西闭目凝神,懒得和他废话。
加尔文没眼色地继续骚扰:“亲爱的,我的心好疼。”
“……疼死算了。”
“那不行,疼死了就没人爱你了。”加尔文将自说自话的功力发挥到极致,“你会伤心的。”
泽西嗤笑一声,总算睁眼睨着他,随手往下指了指:“不是还有他幺。”
加尔文沉着脸删去虚拟人像,傻傻地和自己置气:“他一点也不好,你别想着他。”
“你就好了?”
“我不好幺?”加尔文这下是真伤心了,“我那幺爱你。”
泽西慢悠悠地起身整理着装,吊了加尔文半天,等把衣扣全部扣好之后才笑着说:“明天的你才更好。”
嗨呀。加尔文眨了眨眼,眼里透着幽亮的光:亲爱的听懂了。
不过也是,他那幺聪明。
“可我觉得你每天都是最好的。”说完,加尔文自觉稍胜一筹,得意洋洋地觑着泽西。
泽西丝毫不怯:“因为我每天都瞎了眼,看上你这幺个傻子。”
加尔文把泽西拉回怀里,习惯性地拱他颈窝:“那我傻死也愿意。”
泽西无声地笑。
已经傻死了。
不是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