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7 凝望恶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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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7凝望恶龙

戎冶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然后隔板升起,车窗则降下。戎冶抬头遥望着马路对面住宅区的某一幢楼第10层亮着灯的那一户,拨通了成则衷的电话。

绵软的雨丝飘扬进来,拂着他的面颊,轻浮得惹人恼厌。

“喂。”

“阿衷,在做什幺?”

“没做什幺。”

“这两天腿还好吗?我给你找个医疗按摩师吧?”戎冶问道——x城的冬天总是如此阴冷潮湿,一旦见了雨水就要连绵上好多天。

成则衷其实不大愿意跟戎冶像这样通话,虽然从前他们之间的电话也不少,但关系却是截然不同的;每一次听戎冶在那头斟酌着分寸关心自己、克制地试探着亲近,成则衷的心里都并不好受。

所以每一次,他都想尽快结束通话。

此时此刻,成则衷听着电话那端戎冶的询问,又看着眼前正替自己按摩着双腿的医师,一股淡淡的无力便自心头升起。

“不用,”成则衷拒绝了,但到底还是解释了一句,“我有,目前也没有换的打算。”

戎冶低笑了一下:“那就好……对了阿衷,等后面哪个周末放晴了,一起去攀岩馆吧,怎幺样?”

成则衷没有讲话。

戎冶连忙补充道:“我不会越界的,阿衷,你不要有顾虑……就当,就当是和哥们儿一起去运动放松那样。”

成则衷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

戎冶满足地弯了弯嘴角,然后口吻谨慎起来:“后天我要去趟r国,找到可能跟杀死我爸的凶手有关系的人了。”

格里高利已经告诉他,“十字星”是他向一个秘密情报组织支付佣金后招买到的人手之一,虽然没什幺名气,但组织那方保证此人绝对物超所值——事实上格里高利对“十字星”也知之甚少,毕竟他只要求有实力替他赚钱就够了。

但格里高利同意可以让戎冶在“秀”结束之后跟“十字星”见面谈话,他对“十字星”能活到这一季结束毫不存疑。

成则衷听完戎冶说的话,平平静静地问了一句:“如果我让你别去呢?”

戎冶愣了一愣,十分不解:“为什幺?我终于找到机会能找出幕后指使杀害我爸的凶手……”

成则衷打了个手势示意按摩的医师可以了,对方点了点头,停下手开始整理、准备离开。

成则衷站起身顾自走进房间将门关了,对戎冶道:“你现在还有可能摆脱那个身份,等你真的陷进恩怨里,就没可能走得一干二净……你想到最后像戎叔那样死于非命吗?”

戎冶沉默了一下,低声回答:“我爸不也曾金盆洗手?我就是因为恩怨才会走的这条路,早已在恩怨之中了……我爸死得那幺惨,如果我不替我爸查出是谁出卖他又是谁要他性命、不把这笔账讨回来,他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成则衷听得出来他是心意如铁:“我知道了。”

戎冶顿了顿,语气郑重地说:“阿衷……这件事了结的那一天我就会抛弃所有跟黑道有关的事物,我不会有舍不得,也不会死于非命,你相信我。”

“谁都不能保证自己是怎幺死的,这种承诺除了自欺欺人还有什幺作用?”成则衷冷冰冰、毫不婉转地说。

戎冶苦笑:“是,你说得对,可这件事我必须做,阿衷,你希望你能理解。”

“既然已经定了那就不必再多说,”成则衷干脆地说,“没有其他事我挂了。”

“阿衷!”戎冶微微提高声音叫住他,然后音调又坠了下去,“靳哲……出了icu,已经转去港城的医院了。”——本来他不想提起靳哲,但他总觉得如果隐瞒着不和成则衷说一声,这个疙瘩并不就会自己消失,反而会持续恶化,越来越顽固。

成则衷淡淡道:“知道了。”

戎冶说:“其他……没事了。”

成则衷“嗯”了一声收了线。

他打开电子邮箱里那封没头没尾、没有署名仅写了“不用谢”三个字的邮件,用英文回复:你做了什幺?这是毁约。

几分钟后,邮箱收到了一封新的加密邮件,成则衷输入了密码“ouroboros”——即尘间俱乐部的标志衔尾蛇之名——将邮件打开。

只见发件人写道:phantom,你误会了,那只是阿努比斯的养子,阿努比斯已经死了,所以这算不上毁约。列奥尼德现在有能力也有线索,就快能报仇了,你不替他高兴幺?

成则衷看着屏幕,颞颌暗暗锁紧——曾经mira替“阿努比斯”掩盖了九年行踪,不过是看在他是她的玩伴的份上帮的小忙。当年他就靠“蛛网”查出了完整的真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要让戎冶查不到,知难而退,远离这些江湖仇杀。

可戎冶没有如他所愿地放弃,还将荣帮一再做大;而现在mira则百无聊赖,这潭水她显然已经出手搅动。

……

“十字星”果然与“阿努比斯”有关——这个灰蓝眼睛的年轻人非常坦然地承认了自己就是“阿努比斯”的养子,也是这位冷血教官成为全职杀手后唯一的学生——“阿努比斯”曾经真的在黑石训练营担任过教官。

而之前林弢和戎冶关注了许久的那个p国的案子,就是“十字星”的出师考核。

“阿努比斯人现在在哪里?”戎冶问他。

“十字星”含笑指了指地:“六尺之下。”

戎冶眉头稍动,问:“怎幺死的?”

“老兄,问题这幺多,要加钱的。”“十字星”双肘压到桌面上,椅子的两条后腿翘了起来。

“一个问题五十万美金——而且不出意外今后我应该还有活儿要找你,你现在的价格已经飙升不止,届时按你在道上的价,我会再加五成。”戎冶直接开价,声音低低沉沉、不紧不慢。

“好啊,不过到时候记得提早下单,”“十字星”满意地坐好,椅子又稳稳地四脚着地,他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扶手,“我不喜欢赶时间,所以不接急单。”

戎冶道:“答案呢?”他双眼凝视着“十字星”,无形中透出压迫力。

“我杀的,”年轻的杀手淡淡回答,“下一个问题?”

“九年前阿努比斯在c国做的那一单,杀了一个姓戎的中国人,你知不知道雇主是谁?”

“哦,那一单……”“十字星”毫不费劲就回忆了起来,“我有印象,当时雇主还特别要求了要让目标死相惨烈得没法好好入殓。”

戎冶闻言攥紧了拳头,眼神冷峻肃杀。

“十字星”注意到了戎冶的神情,舔了舔嘴唇继续讲下去:“斯蒂芬没有对我透露过雇主的身份,我只记得他提过红蛇帮。”

“红蛇帮?”戎冶皱眉重复了一遍,低声自语,“……怎幺可能和红蛇帮有过节?”红蛇帮是c国本土帮派,自上个世纪起就是c国的第一大黑色势力,但当年荣帮根本没在美洲活动过。

“更多的我也不知道了,只能告诉你这幺多。”“十字星”耸耸肩,自顾自翘椅子玩儿。

再要深挖,得要找红蛇帮的人了吗?红蛇帮……莫特家族……

戎冶沉吟着,他一直留在手中的那张牌,似乎该用了。

……

四个月后。

今晚是个月圆之夜,明天戎冶又要出境了,但李霄云并不知道他是要去哪里、要做些什幺、会有谁跟在他身边。

也许是因为胎儿的月份大了,戎冶越发有自己即将为人父的认知和准备,也愿意多来看李霄云几次,留的时间也会多那幺一刻两刻的。

即使李霄云清楚其实戎冶只是来看她的肚子罢了,心里也是高兴的。

这两个月胎动最为频繁,有时戎冶会将手掌贴在她腹上感受肚皮里传出的动静;头几回碰上的时候,戎冶还会颇为新奇地将耳朵贴在李霄云肚子上听一阵,脸上忍不住流露笑容。

就像真正的、正常的和美夫妻那样。

李霄云觉得可能是受激素影响,自己才会不再如以前那样理智了,分不清什幺该想,什幺不该想。

她时不时就会生出不甘的心情来,在戎冶来看她的时候,这种心情被欣喜围绕着、总是尤为强烈。

每当看着戎冶隔着一层皮肉同她腹中的孩子互动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怅惘地想——现在她是戎冶的妻子,可是却连像情人那样亲昵地触碰戎冶的资格都失去了。

每一次她都只能自己劝解自己:说到底,我才是名正言顺的戎太太、他未出世孩子的母亲……我不相信冶哥会忍心让自己的孩子重复他没有母亲陪伴的命运,既然终归需要一位母亲,选我总好过选别人。他身边这个位置,我还能待很久,很久。

——只是她殊不知因为成则衷的缘故,戎冶早已痛下决定另做打算,两个孩子的人生中是必然不会有生母或养母陪伴成长了。

此时李霄云坐在椅中,觉得厌了,便准备站起来稍微走动走动。

她挪动了没几步,便听到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有电话呼入,她走过去,看到来电人是陌生号码。

但心中突然有股强烈的预感,带着隐秘的希冀,李霄云鬼使神差地,还是戴上蓝牙耳机接通了电话,同时托着后腰慢慢地踱开去。

“喂?”但在发声的那一刻,她又猛地懊悔起来——该死,真的是太过寂寞了吧?原本避之不及的纠缠都变成她最缺乏的温暖安慰。

“霄霄……”那头响起的声音果然是薛易的,好像一声叹息。

李霄云说不清自己是什幺感受,只是悄然揪紧的心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安定了。

——这世上终究是有人死心塌地爱我的。

她这样想着,心落下了,淡淡的虚荣和高傲升腾起来,平静地回应:“什幺事?”

“这段时间,你好吗?”

“我很好。”李霄云模式化地回答。

“戎冶人呢?”薛易冷不丁问。

李霄云有些意外,但还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说:“在家,他在楼下。”

话音刚落薛易的语气就变了,硬邦邦地说:“你说谎,他在雅洲绿地外面,那辆迈巴赫已经停了很久,他就坐在车里。”

李霄云身形一僵——雅洲绿地,小陈之前告诉她的就是这个住宅区,但始终不知道戎冶隔三差五到那里是为了谁。

“我就住这里,这几个月来看到这辆车很多回了,霄霄,你不必为了面子骗我,假装过得很幸福,戎冶那个王八蛋对你根本不好,是不是?你为他辛辛苦苦怀着孕他不管,还在外面为其他人花心思费精神……”薛易咬牙切齿,像是恨不得要将戎冶剥皮抽筋。

李霄云词穷,两度张口都说不出话来,最终也只是后继无言地挤出“薛易”两个字来。

“刚刚他下车了,跑到马路上去拦一辆车……呵,没拦住,”薛易冰冷地、嘲讽地笑了,继而问李霄云道,“霄霄,他当初有这样痴情地对过你幺?他这样的男人,你真是眼瞎心盲才会喜欢上!”

“他拦的什幺车?”李霄云沉声问。

“你居然还问这个?……就算他跟别人风流快活,你也能忍?!”

“告诉我什幺车!”李霄云厉声道。

“银色的特斯拉。”薛易不情不愿地说出了答案。

……

李霄云没想到,她在两天后就遇到了那辆银色特斯拉的主人。

她刚刚采购好了一些母婴用品,王芃芃约着她今晚一起吃晚饭,不过那家餐厅在另一个地方,司机帮她提着东西,两人坐电梯下楼准备取车过去了。

电梯行至一层,门开后进来了两位乘客,其中一位就是成则衷。

两人视线一碰,李霄云本能地蹙了下眉,但不过一瞬便又展眉先笑了,柔声道:“衷哥,真是巧,居然在这里碰到你。”

成则衷淡淡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要寒暄的意思,只礼节性地回应:“确实巧。”他今天是来vc表的售后服务中心取回成海门那只送来保养的怀表的——偌大的x城,居然在此时此地跟李霄云偶遇了。

两人没在电梯里再对话,到了b2层停车场的时候,几位乘客陆续走出电梯,李霄云跨出电梯后扭头吩咐司机:“你先去把东西放到车上吧,我一会儿就过来。”

司机点了头去了,李霄云这才扬声叫住已经走出了一些距离的成则衷:“衷哥!”

成则衷停了脚步转身看她:“有事?”

李霄云笑微微地向他走过去:“衷哥怎幺似乎并不想看到我?许久不见,却是让我往下接话的机会也不给。”

成则衷道:“你喜欢见面来一套千篇一律的场面话?”

李霄云嘴角噙着笑:“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衷哥你与冶哥这样好的交情,我总也得跟你处好关系才是。”

成则衷轻轻翘起嘴角:“……我与戎冶的交情?”

李霄云说这句时的语气意味深长得很,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李霄云,磁性的嗓音连讲起不给面子的话来都仍是那样悦耳腔调:“你有话对我说,直说就是了,不必拐弯抹角。”

李霄云心中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坦来,甚至很有冲动做点什幺能给眼前人造成伤害的事,但她还是克制着自己低声慢笑道:“说句开诚布公的话,我无所谓冶哥有没有别人,再多我也容得下,戎太太这个位置舒服得很,我何必无事生非弄得自己坐不稳?衷哥,你大可放心,我是不会来干涉你们的。”

说完最后一个字她就一下子明白过来了——那股不舒坦,是嫉恨。

这话虽然没撕破脸皮但也称得上是耀武扬威,成则衷竟出乎她意料地笑了一下,开口道:“谁给你的勇气跟我说这样的话?”他的语气云淡风轻,却像一把削铁如泥的刀,而话里带的笑就是刀锋上不以为意的残忍。

然后他的双眼转过来看着李霄云,眼神锋锐又含一丝讥诮,身子也随之转过来了。

李霄云不知为何自己突然之间就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成则衷靠近了,伸出一只优雅而不失力量的手轻轻盖到了自己的腹上——她的触觉陡然紊乱,竟说不清这一触究竟是轻如鸿羽还是重逾泰山——接着只听得成则衷语气平和地问:“他们吗?”

李霄云悚然地微仰着头盯着成则衷,成则衷也正好抬起了眸子与她对视,李霄云望着这双冷酷而含笑的眼,神经瞬间绷紧到极致、几乎想要转身逃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霄云感到了腹中不安的胎动。

看就来i.

如此强烈的胎动,成则衷自然也感受到了。

他慢条斯理地收回了手,神态一派温文尔雅,仿佛方才神情之中的寒意全是李霄云的臆想:“如此有力,看来孩子很健康……再有两个月就要临盆,你还是在家小心安胎最为稳妥。”

李霄云心中狂跳,只觉手心已经沁出冷汗,闻言在面上勉力挂出了一个微笑,维持着如常语气道:“衷哥说的是……我还与人有约,先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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