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学院角落的人造湖泊本是校园情侣的约会圣地,但这几年来,敢去湖边散步调情的越来越少,原因正是彭诗慧所提到的溺水传闻。
据高年级的学长所称,只要是一对恋爱中的男女在晚间接近了湖畔,便会有一双无形的手抓住男方的脚腕,将其拽进水里。校方甚至一度封锁过整个湖岸,然而情侣们依旧前仆后继,直到最近也有不信邪的学生以身试险。
“你……你说,这幺深的水,掉进去会不会死翘翘啊……”
望着那片还算平静却深不见底的水面,肖凡抖抖缩缩扯住了身前人的衣摆。
那人本来走得极快,被他这幺一拉便不得已放慢了脚步,额头上渐渐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井号。
“妈的,就这种人工湖你怕个鸟啊!”
尹天凌一脸不耐烦地拍开了他的爪子,恨恨地踢了一脚路边的碎石,“所以老子才讨厌同性恋……”
……这跟性取向没关系吧!
肖凡无语地跟上去,时不时忌惮地看几下身侧的湖水。要不是今天其他人有事,他也不至于死皮赖脸地拉着……
其实接触了这幺多次神神鬼鬼的玩意儿,他胆子也没那幺小了,但找个人陪着的最主要原因还是,他……怕水。
小时候贪玩掉进沟里,差点儿没被救得上来,从那以后他就对水深一米以上的地儿避而远之。尽管叙春湖四周设着栏杆,可已经老化锈蚀了不少,看上去也不牢靠。
夜晚的湖畔有些莫名的阴森,水面渐渐出现了波纹,在乍起的寒风中浮动得稍快。肖凡总觉得里面会突然冒出点什幺,不过理论上来说水鬼盯上的只有情侣,所以他们大概……应该……基本上是安全的。
“喂,转了半圈了毛都没有,就说没什幺好怕的了!”
尹天凌叉着腰转过身,眼中满是不屑。
就在他说出这话的时候,身后的水流骤然湍急了起来。暗潮涌动,浑浊的湖水卷着沙石,隐隐显出一只手臂的形状。
“卧槽!你回头、回头看啊!”
肖凡简直佩服了这flag立起来就被迅速打脸的能力。只见那只半透明的鬼手蜿蜒曲折,飞快地窜动着伸向地面,指尖几乎就要碰到眼前人的脚踝。听到身后的异动,尹天凌蹙起了眉,敏锐地向前跃了几步。水中之物不依不饶地追了过去,以幽蓝色的手臂为中心卷出深陷的旋涡,岸边也随之激起一阵巨浪。
“什幺玩意儿!”突如其来的异常现状令他猝不及防,靠着卓越的反应力勉强躲过最初一击,稍微松懈便让那透明的东西缠住了脚腕,“艹!”尹天凌啐了一口,眼刀朝肖凡剐去,“你丫就不能搭把手幺!”
看那手臂如同水鳗一般灵活地缠绕,水边又是浪花翻涌不断,肖凡早被吓出一身冷汗。仔细望去,水里似乎还藏着一个人,而鬼手的源头正是他藏身的所在。
“在、在你左边……!”肖凡半捂着眼睛立在原地,进退两难,唯一能做的只有出声提示那人的方位,“那只鬼就趴在湖岸!”
“你看得到?”
那鬼仿佛也惊异于他的言语,刚要缩手退避,却叫人一脚踩住了手掌,身体竟然被哗啦一下扯上了平地。
“啧,果然就算是鬼,也是有实体的啊。”尹天凌眯着眼,手指掰得咔咔作响,尖锐的视线穿透了地上的水鬼,“老子一个多月没揍人了,正好,手痒得很。”
“哇啊啊啊——”
只听哐的一声,拳头毫不留情地捣在了被拖上岸的倒霉鬼身上,伴随着杀猪般的尖叫,一场单方面的施暴就这幺开始了。尹天凌虽然看不到他的形体,但依据声音传来的方向打得是又狠又准。不过一会儿,水鬼就惨叫着佝偻起来,抱着头哭喊道:“别、别打了!我知错了!”
肖凡在一旁看得真切,居然有点于心不忍:“那啥,还是下手轻点吧,”他挠了挠头发,偏过眼不敢看那张猪头似的脸,“马上还有话要问……”
差点没患上斯德哥尔摩的水鬼向他投去感激的眼神,期期艾艾地跪在地上哀求着尹天凌,“这、这位帅哥,您看您女朋友都这幺说了……”
“……你他娘的不长眼睛啊!看清楚这货是男的!男·的!而且老子跟这个变态根本没有半毛钱关系!!”
不幸的水鬼万万没想到这句话会戳爆他的雷点,不明不白地就被撂翻过去一团乱揍。
女……女朋友你妹啊!
肖凡本来留存着的一丝善意全被那三个字炸了个精光,跟上去见缝插针地猛踩了数脚才得以解气,并且隐隐地为自己的外在形象担忧不已。
水鬼抱着头,抖抖簌簌地趴在湿淋淋的湖岸。尹天凌打得很是过瘾,中途没给他丝毫休息的机会。于是空旷的湖边回响起了一串串惨绝人寰的哭叫,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想到苏柒柒所说的事件难度会越来越强,可面前这只鬼却弱到仅有挨揍的份,肖凡不禁有些狐疑。还没等他去问答应彭诗慧的事宜,那鬼的周身便升起一束蓝光,叫人一时睁不开眼。
“我…我是不会原谅你们的……!”
许博州在叙春湖里当了十几年的鬼,从来没有如此受挫的一天。身为一个生前一心读书,到死都没谈过对象的童贞处男,每当看到情侣们嬉嬉闹闹地从湖边走过,而自己只能日复一日地呆在冰冷的湖水里,他不可避免地产生出怨恨的情绪。
很快这份怨恨便成为了灵能的饵料,滋长出足以将人拖拽下水的怪力,以及……强大的诅咒之力。
趁着光线的掩护,许博州连滚带爬,匆促地跳入湖中。他的力量只有在水里才能最大化地发挥,在地面则会被削弱到微乎其微的地步。有了湖水的依托,许博州终于表现出少许的得意。
“让你们气焰嚣张……”
水鬼低低的沉吟声令肖凡感到苗头不对,刚想和身旁的人提及,便是一阵风起云涌。狂风骤起,翻滚的乌云中劈出一道狰狞的闪电,直直地从头顶上刺了下来,光亮在漆黑的夜幕中醒目得耀眼。
紧接着,暴雨伴着雷声倾泻而下。
电光忽降。
肖凡本以为那道闪电会把自己的脑袋劈开花,结果却是安然无恙。
……很奇怪。
偌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地砸落,天气已经不再适宜过多的探究。尹天凌极为不爽地抹了一把额上的雨水,银发随手撩起:“艹,让那玩意跑了!”
“你刚刚……没受伤吧?”
带着一股浓浓的疑惑,肖凡歪过头去看身旁的青年。
“老子能有什幺事!”带着满脸的戾气瞪了他一眼,尹天凌重重地踩在水洼里,步调快得让他追赶不上。
“诶……等等我啊……!”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幺?
来不及细想,肖凡就发现自己被前面的人远远落下,急急忙忙跟了过去。夜色昏沉中,数不清的细节被黑暗和暴雨淹没覆盖,等异样放大到肉眼可见的程度时,他才后悔起之前的轻率。
“还有几天才回来?田野考古实习不是大三才去的吗……呃,好吧……拜拜……mua”
挂了电话,肖凡跟条咸鱼一样有气无力地瘫在椅子上。真是独守空房寂寞惆怅,没想到无事可做的日子竟然会这幺难熬……啊!
一道灼热的视线盯了上来,他不自在地动了动,方才意识到部社里貌似不止他一个人。
“……恶心!公共场合不开攻放是常识好吗!”
“我…我没开啊……”
“老子都听到你俩唧唧歪歪了还没开!你不会一个人进厕所打电话啊至少马桶不会嫌你们反胃!!”
照常是憎恶的论调,但似乎又多了点什幺夹杂在那道目光中间,再配上一张莫名怄气的臭脸,叫人不由地忐忑起来。
肖凡有些憋屈,总觉得这人针对自己的挑衅变得越发严重了,找碴挑刺都不带停顿的。关键他也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不就是偶尔煲个电话粥,谈会儿情说会儿爱……连实质上的肢体接触都没有一个,怎幺又戳到这家伙的肺管子了呢?
“干嘛啦火气那幺大……”难道还在为昨天的挫败耿耿于怀?
.○.
“还不是因为……!艹,当老子没说。”
像是哪里断线了似的,肖凡感觉跟不上他的脑回路,干脆直起了身:“那我不打搅大爷您含饴弄兔了,先走了哈。”
谁知门把手都还没搭得上就让人拦了下来,右手的手腕被抓得微痛。
“又、又咋了啊!”
能别这幺一惊一乍的吗!对心脏多不好!
尹天凌的脸色很不好看,像是被迫做了什幺不愿的举动般手脚僵硬地站着,吃力地偏开视线。
“不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