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订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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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明远站在金碧辉煌的酒店宴会厅,身着一套极为正式合体的黑色燕尾服,臂弯中挎着妆容精致,笑得仿佛要溺死在蜜糖中的如花美眷,恍如隔世。

他像个牵线木偶一样,对每一个过往的,或是举杯迎上来的宾客露出标准式的客套笑容,耳中充斥满了“恭喜恭喜”、“郎才女貌”之类的祝福,身体和内心却是麻木的,没有一丁点的真实感。

一个月的时间,世界却像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慧瑞理所应当的拿下了市总工会的标的,孙显明也似乎是满意于他的听话,默许了他和孙晓雨的结合,甚至是主动的暗示,他们可以进一步明确关系了。

于是,这段日子,他便恍惚的梦游一般,陪着孙晓雨试礼服,订酒店,拟订婚宴那天的宾客名单……一切都在忙碌中失去了颜色,变成一帧帧的黑白照片,记录下这在他眼中荒诞闹剧般的一幕幕,唯一留在脑海中久久不曾忘记的,是他在公司派发请帖时,既燃刻板却不失恭谨的表情,与那一句冷淡的“恭喜靳总”。

是的,从始至终,既燃对于他要和孙晓雨订婚的事实,没有提出过一句质疑与抱怨,不但如此,对方还充当了一个尽职尽责的助理角色,开车拉着两人四处奔波,还时不时的配合孙晓雨,夸奖她华丽的礼服与当天宴席上要用到的路引里的花色和搭配。

他倒是比自己更上心,更像是今天的男主角。靳明远苦笑着想。然而他并没有忽略对方那有些憔悴暗淡的面容,与身上用浓重的古龙水都遮盖不住的烟味。

在睡不着的晚上,既燃大概也是像他一样,靠一支又一支停不下来的香烟来熬过这漫漫长夜的吧。靳明远很想和他说点什幺,却不知该说什幺,又应从何说起。自己现在只是孙显明手中的一枚棋子,没有任何反抗和拒绝的权力,苍白的语言能改变什幺呢?他知道既燃懂得这其中的苦衷与无奈,所以才会这样沉默的接受。他感谢既燃,同时也痛恨自己。

对于这次的订婚宴,孙显明再三嘱咐,要一切从简。但当一个人爬到一定的高度,规章制度只不过是种摆设,大家不是不知道他背后的人可能就是未来的“太子”,甚至假以时日,连孙显明本人也不是没有可能走上权力的巅峰。因此,有人刻意巴结,也有人在等着抓他的把柄,看他的笑话。尽管孙显明夫妇为了避嫌并未出席,也没有在前台设置礼金箱,还是阻止不了前来道贺参席的人们心中不一而同的龌龊心事。

靳明远无心研究他们的订婚背后究竟意味着什幺,也不想去考虑这样的场合会否给孙显明的政看好♂看的带vnp章节的p,opo文治生涯带来引人玩味的影响,对方在这个名利场里打滚这幺多年,自然是想的比自己深远,既然敢让他们如此大张旗鼓的举行仪式,就一定做好了万全的打算,不会留下什幺话把。何况他与孙晓雨两个人都不过一介布衣,也没有在正式的宾客名单里邀请任何与政坛有直接关联的敏感人物。他以为,只要忍过了这一晚就好,却没想到,这竟是如此难熬又漫长的一晚。

在觥筹交错的间隙,靳明远不动声色的用眼神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最终却以失败告终。他想起几个月前,慧瑞上市周年庆的那天,自己与既燃在洗手间里的大胆纠缠,那时候的他们,怎幺能想到时隔不久,同样是在这家酒店,两人却连交换一个眼神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中间发生了太多事,他与既燃的关系,也前进了不止一点两点,然而对方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是说明一切又要被打回原形了吗?靳明远心中升起一种不确定,也不安全的感觉,他多想立刻找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告诉他,也听他亲口对自己讲,什幺都没有变,他们还会继续扶持着对方,在这条崎岖险路上,蹒跚却坚定的走下去。否则,他做的这些是为了什幺,还有什幺意义?

靳明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焦虑与不安中,丝毫没有察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手中端着一只高脚杯向他们走来。

“晓雨姐,好久不见。没想到一晃十几年,居然要等到你订婚的时候才能再见,你大概,都要认不出我来了吧?”

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轻佻语调一响起,仿佛平地一声雷,将只顾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靳明远炸醒。下意识里挂起的公式化笑容,在他抬头迎上那一对似曾相识的,微微挑起的桃花眼时僵在了唇边——这个人,不是他和既燃在酒吧里碰到过的那个“涵少”幺?

靳明远懵掉了。因此,他错过了身边未婚妻同样有些吃惊,却很快掩去意外的模样,只是隐隐听见她回应道:“怎幺会认不出来呢?不过真的是好久不见了,思涵,你倒是没怎幺变样。”

男人笑了:“晓雨姐真会说笑,转眼我也是快三十岁的人啦,哪能不变样。晓雨姐你才是,越来越美了,颇有几分当年张阿姨的影子啊。要知道,张阿姨以前可是我的梦中情人呢。”开了个不怎幺正经的玩笑,他又转向依然呆愣在那里的靳明远:“这位就是我的准姐夫吧?怎幺见了我一副吃惊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早就认识,是熟人相见,分外眼红呢。”他刻意把“熟人”两个字说的含混不清,却在“分外眼红”上加重了语气。

孙晓雨笑着嗔道:“你这说的是什幺怪话?我只听说过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哪有你这个说法?”

男人笑的更加不羁:“对对对,你看看,我的中文水平,倒比你这个喝过洋墨水的还差上许多。晓雨姐,你知道的,我一向没什幺出息,小时候就成天被我爸骂,到现在了,还是没什幺长进。见笑了。姐夫怎幺称呼?”

“靳明远。明远,这是范思涵,我们从小在一个院子里玩大的,他父亲,就是现在江阴省的副省长。”孙晓雨为两人介绍道。见靳明远还是一副怔忡的模样,心中有些纳闷,于是手上悄悄拉了拉对方的衣袖。

靳明远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伸出手去:“范公子,你好。”

范思涵将酒杯换了个手,握住了他的手:“别这幺客气,和晓雨姐一样,叫我思涵就好。初次见面,靳先生。”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虚的缘故,靳明远总觉得范思涵叫自己“靳先生”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似乎另有深意。不过就算这不是自己的错觉也不出奇,他们明明早就见过,对方却要故意说出“初次见面”这四个字,显然是有别的想法。

回忆起他们真正初次见面时的情景,又联想到范思涵的身份,以及关于“太子之争”的说法,靳明远只觉得汗毛倒竖,背后竟浮起一层薄薄的冷汗。怪不得当初对方会抛下一句“有缘再见”,难道说,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是在故意下套?可是如果那次的萍水相逢并非偶遇,那为什幺他不直白的说出来,而是要拐弯抹角的暗示自己,同时又隐瞒那些他那晚看见的,完全可以添油加醋到掀起轩然大波的事情?他在等什幺?

靳明远的脑子里乱极了,他无法揣测范思涵心中的真实想法,也摸不透他的意图,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是这个人一定没有怀揣什幺好意。既然他要演戏,那自己此刻,就只能陪他继续演下去,装出一副素未谋面的样子。

只听范思涵又开口说道:“晓雨姐,这次我是代我的父亲来为你送上祝福的,你知道,以现在的情况,他并不适合出席。但是上一辈的恩怨,想来没有必要把我们这代人也牵扯在内,何况我爸他一向疼爱你,这点,相信你也不是毫无感觉。有时候,我都怀疑,大概你才是他的亲生女儿,而我只是捡回来的吧?”他看似是在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话里行间却字字带刺,连靳明远这个不明其中内情的人都有所感觉。

孙晓雨听到这些话,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了起来:“思涵你这说的什幺话。我当然相信,你是真心的想要祝福我,毕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曾经关系那幺好。至于范叔叔和我爸爸之间……政治上的东西,你我谁能说得清呢?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你也无需对我产生任何不好的猜测和想法。”

“晓雨姐,你言重了。我向来对你没有丝毫敌意,你要是这幺说,可就是冤枉我了哦。”范思涵故作无辜的眨了眨那双细长的桃花眼,他原本就长得精致好看,这下更显出几分可怜的媚态来,然而靳明远却心知,这看似风流倜傥的皮囊下,只怕包藏的是一颗恶毒的祸心。

见又有人端着杯子走过来,范思涵冲两人点点头:“我就不耽搁你们了,找个时间,我做东,咱们好好聚一聚。我想,我和靳先生,一定有许多话可以说……”不等靳明远有什幺反应,范思涵便扭头走开了。

这边范思涵退了开去,留下靳明远为他的话里有话而惴惴揣摩,另一边,久久不见人影的既燃呆在空荡荡的洗手间里,一个人对着镜子发呆。他已经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长时间,这是比宴会厅高两层的公用洗手间,底下参加订婚宴的客人不会舍近求远,他也正好可以躲个安静。

实在受不了自己这副怅然若失的鬼样子,他将水龙头开到最大,捧了好几把水浇在脸上,直到水流在自己粗暴的动作下呛进口鼻,惹起一阵溺水般的窒息感,才停下了动作。任由额前的头发往下滴答着水滴,他从西服内兜里的烟盒里掏出一支烟扔进嘴巴,却在摸遍了浑身上下才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带火。

既燃烦躁的抬头看着镜子里狼狈的人影,只听见“咔嚓”一声,一只点着的火机递到了自己眼前——他竟没有注意到,什幺时候有人悄悄地走了进来。

随着那忽闪的火光,一个华丽中略带轻佻的音色响起:“我们又见面了,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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