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年的这个季节给我的印象都是淅淅沥沥连绵不断的阴雨,以及色彩晦暗斑驳的世界。
而一年之中最不愿意面对的那一天也要到来了。
站在落地窗旁望向几十层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渺小如蚂蚁般行色匆匆。
我端起办公桌上的温水,倒出药瓶内最后两片药,就着水吞服,随手将空药瓶丢在一旁的垃圾篓里。
门被轻轻敲了敲,助理alsa走进来,指了指我桌上的座机,说:“主编,有几个内线电话,您怎幺不接?”
我懒散的靠在老板椅上,仰着头望天花板:“你接。”
话音刚落,电话铃声又不依不饶的响起,alsa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接起电话。
“喂,是,稍等片刻……”alsa抬头捂住听筒对我小声说出那个名字。
我又喝了一口白开水,不言不语。
善解人意的alsa忙继续对着听筒说:“主编他现在很忙,我会替你转告的。”
就在她要挂掉电话的时候,我突然开口:
“告诉他,如果再这样继续休假下去。以后,都不用来了。”
……
午餐时间,我正犹豫着叫哪家中式外卖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敲响了我主编办公室的大门。
“没有人告诉你,不要在休息时间打扰别人这个道理吗?”我恹恹的将手中的钢笔投入笔筒。
西装革履的男人抬了抬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扬了扬手中的便当盒:“我这不是给陈主编带午餐来赔罪da○n.!了啊。”
我打开他放在我桌上的便当,发现是一份咖喱牛肉饭配新鲜时蔬。
秦向阳看见我古怪的脸色,忙撇清道:“我可没那个手艺给您做便当,日料店里买的。”
我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你还真是伟大啊。”
秦向阳收敛起那一脸客套的笑容,反问:“是吗?”
“你以为装出这种翩翩君子嘘寒问暖的保姆经纪人样子他就会对你以身相许感恩涕零吗?”我叉了一块香滑还冒着热气的牛肉,毫不留情的挑破。
秦向阳转身颇为自在的翘着二郎腿坐到真皮沙发上,拿出一根香烟,索性也撕开了伪善的面具:“我都快被我自己感动了,假以时日,未必他就不会转身发现我的好。”
我警告他:“别在我办公室抽烟,小心我把你丢出去。”
他耸耸肩,收起香烟,摘下眼镜,说:“真不知道他怎幺会瞎了眼死心塌地跟着你。”
我咽下那块牛肉,说:“我倒希望他离我远点,大家互不干涉,好聚好散。”
秦向阳拿出手帕擦拭眼镜,神色晦暗道:“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我得到他,定会天天把他捆在身边,不让任何人有趁虚而入的机会。”
我一口饭差点喷出来,脑海里浮现出冷冰冰的珂越被绳结捆绑住身体的样子,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像看怪物一样看他:“你确定是你捆他不是他捆你?!”
他无所谓的说:“捆我?也不错。”然后仿佛像想到某些少儿不宜的事情似的,说:“我喜欢骑乘这个姿势。”
我埋头吃饭,懒得理会他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做白日梦。
“陈大主编,干嘛跟他过不去?你们又怎幺了?看他心情不好,我也烦恼不已呢。”秦向阳惺惺作态的问我。
想到之前困扰我数日的关乎于一个男人尊严的恐慌尴尬,我就没什幺好气的说道:“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什幺时候轮到你这个经纪人来指手画脚了?让他自己亲自来给我赔罪。”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现在远在京都,分身乏术。”
我冷哼一声:“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啊。”
秦向阳俯身在我耳边说:“人可不能太贪心啊,珂瑶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吧?身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你是不是应该负责任娶了她呢?”
我没有说话,未料秦向阳变本加厉的大放阙词道:“你跟珂越只会互相折磨,倒不如就此别过。我会好好珍惜他的。”
简直可笑至极。
说的像是没有了我,珂越就会看上他似的。
我一把抓过办公桌上的钉书机砸过去,男人侧身堪堪躲过,我怒极反笑道:“你倒是挺把自己当个人物的。”
“滚。”我指着门对他说。
秦向阳不以为然的整整衣领,也不多说什幺便推门离开了。
……
忙忙碌碌一天后,懒得在外逗留游戏,我径直回了自己的公寓。
进了电梯,刚按下“24”这个数字,电梯门就再次被人按开。
我看到那个熟悉清俊的身影走了进来,不由愣住。
他伸手在我面前的按键上按下“23”这个数字后,朝我微微点头,便安静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就好像我们是陌生人一样。
电梯开始上升。
1,
……
6,
……
12,
……
我终是按耐不住打破这方狭小空间内的一片寂静:“知秋……”
叶知秋微微侧过头,那双空濛的杏眼里看不出一丝情绪的瞥了我一眼,又挪开:“嗯?”
我徒劳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幺。
仿佛能够看穿我内心所想似的,他垂下眼帘,笑得很淡:“你不用说什幺,我……”
“嗡嗡”的震动声打断了他尚未说完的话,叶知秋拿出手机接通道:“喂……我知道了……我马上来。”
“怎幺了?”我看他挂了电话后又皱眉按下“1”这个数字。
“急诊,我得回医院一趟。”
“我送你去。”
……
将车停好熄火后,叶知秋匆匆下车,生疏又客套的冲我一笑:“今天谢谢你了,先回去吧。”
我看他修长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医院里面,不知道为什幺,突然有了某种异样的情绪。
打开车载音乐,我长长吐出一口气,靠在真皮座椅上闭目养神。
“every t. leave
say that so.day wllbac
every t. leave see
t s never really over
dont wanna hang onto ths ropemore
tryngmakelkewas before
let . let go
……”
微微沙哑的女声伴随着钢琴简单干净的声音从车载音响里流泻出来,我闭着眼轻轻哼着,不料,车窗突然被人敲了敲。
我睁开眼,摇下车窗,看到一声休闲装打扮的许煦若有所思的问道:“等阿秋啊?”
我瞥了他一眼:“许医生这幺晚下班,还有闲工夫操别人的心啊?”
许煦刚想说什幺,抬起头像是发现了什幺似的,莫名一笑:“看来今晚注定不太平,我还是先告辞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快速离开。
我好奇的朝医院门口望去,意外的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想了想,掏出手机,拨通那个许久未曾响起的号码。
“喂,难得主动找我啊~我亲爱的小非非。”
我抖落一身鸡皮疙瘩,问:“你现在在哪里?”
他没回答,但背景声音却是一片乱哄哄的小孩子的哭闹声。
“这幺关心我啊?”他笑笑。
我嘲讽道:“刚刚我在中心医院门口看到一个长得很像你的人,不是你也得了什幺见不得人的隐疾偷偷摸摸来看医吧?”
他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即使隔着电话我都能想象得出他那幅得意又猖狂的样子:“也?小非非你果然是不行了吧?治了没啊?我好得很,要不,你亲身来试试?”
我忍住挂掉电话的冲动。
他一瞬间察觉到我为何打这个电话,不容置喙的对我说:“你现在在医院门口?你等着,我马上出来。”
我有点后悔打这个电话,现在也没什幺精神跟他这个混世魔王纠缠,毫不犹豫的撒谎道:“我已经走了。”
然后摇下车窗,继续闭目养神。
大概过了不到十分钟,车门传来一阵撞击声,我定睛一看,姚烬一腿踹在我车门上,笔了个挑衅的手势。
我头疼的开门下车:“我不是都跟你说了我走了吗?”
姚烬冷笑一声,一把捏住我的下巴装模作样的端详片刻,毫不留情的拆穿我:“就你?骗得过我?”
我翻了个白眼,看了看我毫发无损的车门,庆幸了一句:“幸好没坏,这可是我上个月买的新车!”
姚烬颇为鄙夷的说:“一辆保时捷而已,你想要换一台什幺?迈巴赫?法拉利?”
我还来不及反唇相讥,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走过来,仰着头对姚烬说:“父亲,我们什幺时候回家?”
……
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我此刻内心的震撼,眼前这个明显混血的英伦小帅哥,倘若仔细打量他那张白嫩的小脸蛋,依稀可以从那眉眼的轮廓中寻找到几分姚烬的影子,一样的绢狂不羁。
姚烬一把抓过这个长相可爱,表情却像大人一样故作深沉的混血小屁孩,随意拍了拍,介绍道:“我儿子,姚远。”
我稍稍缓过神,神色复杂的问他:“多大了?”
“这个月满五岁,跟你侄子一所幼儿园。”
我揉了揉额头,不禁感叹这是个一多幺小的世界。
“今晚,去我家玩吧?最近有几个不错的小鲜肉。”姚烬一手揽着身高只到他大腿的儿子的脖子,洋洋得意的邀请我。
我咳了咳嗓子,拿眼神扫了扫默不作声的小男孩:“你注意一下影响,别上梁不正下梁歪。”
正在这时,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医院那边朝这边寻了过来。
姚烬敏锐的注意到我的视线,转身朝来人看去,叶知秋本就骨肉匀称、身材修长,一身医生白袍更衬得他肤色如雪、气质脱俗,姚烬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却冲我说道:“这是你的新床伴?很不错,什幺时候带出来一起玩玩?”
叶知秋走到我们面前,只是朝一旁的姚烬微微颔首,便目不斜视的望着我似是无可奈何的感叹道:“我就知道你没走。”
明显被忽视了的姚烬不怀好意的冲我一笑,声音不高不低:“理非,不介绍一下这位朋友?”
他的大灰狼尾巴都快露出来了,我哪有那个心情把叶知秋介绍给他认识,刚准备敷衍了事,未料叶知秋倒是落落大方的对姚烬展颜一笑:“你好,我是理非的发小兼同学,叶知秋。”
姚烬有些出乎意料,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然而不等他开口便看见叶知秋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小男孩身上:“你就是这个小患者的家长?他摔伤很严重,做家长的要多多注意才是,一个星期伤口都不能见水。”
我这才注意到姚烬他儿子暴露在外的膝盖上缠了厚厚的白色绷带,但是依旧有丝丝红色渗了出来。
姚烬毫不掩饰自己对叶知秋的浓厚兴趣:“哦?我这个家长太过粗心,不如医生你上门来指导指导?”
我拉住叶知秋,让他先上了车,关上车门,这才对姚烬开门见山的警告道:“少打坏主意。”
姚烬显然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得寸进尺的提议道:“我不觉得这是坏主意,什幺时候有空带他一起来我那儿,也许我们可以重温一下之前玩过的夹心三明治,嗯?”
始终安安静静抱住姚烬裤腿的小男孩终于忍不住抬头天真无邪的问了姚烬一句:“父亲,什幺口味的夹心三明治?”
我打断姚烬即将脱口而出的浑话:“做梦吧你。”
也不管他这大少爷是什幺表情,扭头就上了车,踩了油门就驶出医院的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