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八点半被闹钟吵醒的桓修先是看了几秒钟的天花板,然后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立马转头看旁边。
旁边空无一人。
不过桓修很快就反应过来,被子的确有睡过人的痕迹,席然应该是已经起床了。难不成是已经去军部了吗?按掉闹钟,桓修想起来昨晚席然主动表示今早要送自己的。对方应该不会忘记这种事,那大概是醒了之后去看小夜,或者先下楼了。
快速地洗漱一下后,桓修一边下楼一边打领带。他路过二楼小夜的房间时没听着里头有动静,也不知道这孩子在不在里头,于是就想着直接去下头看看。
结果一大一小都在楼下不说,而且餐桌上还摆着早餐。
“……”桓修有些惊讶。这当真是一副称得上是“幸福”的人生赢家场景了。
不过场景里的对象和自己还算不上很熟悉,这件事稍许有些不正常。
“雄主,我擅自做了早饭。不知道合不合胃口,您可以先试试。”席然从开放式厨房绕出来,把桓修的那一份摆在桌上。
“辛苦了。对哦,你昨天就说你会做饭,做得还真像样。”桓修自己对厨艺一窍不通,对食物要求也不高,但如果有现做的美食,那自然还是比快捷点餐要好的。
“普通而已。”席然对此倒是非常谦虚。
小夜等在一边,有些胆怯地偷瞄桓修。
“你们的呢?”桓修在餐桌坐下,发现只有自己一份的食物,“已经吃完了?”
“我和小夜在这边吃就好了。”席然指的是开放式厨房连接着的台面。
“来这边吧,别孤立我啊——”桓修故意说道。
果然席然很不适应这种玩笑话,第一反应就是心里一紧,但紧接着抬头看到桓修脸上的笑意后,他又稍微放松下来了:“可以吗?”
桓修点点头,主动和小夜搭话:“昨晚睡得惯吗?”
缩在厨房门口,在原地愣站着的小夜猛点头。
“你和他说过名字的事了吗?”桓修抬头问席然。
席然正把他自己和小夜的那两份早饭也拿到餐桌上来,听到这话,点头道:“刚才已经说了。他很开心。”
“改叫桓夜啊……会不会有点不习惯?”
“我很开心。谢谢……雄父。”小夜有些没底气地小声叫道,见桓修对“雄父”这个称呼没有任何不满,这才又用正常的音量叫了一遍。
席然摆好东西后说要去换衣服,他之前为了避免做饭弄脏衣服,穿着居家服。
“雄主先吃吧。”
桓修笑笑,也没正面回答什幺。席然离开后,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让小夜坐这边。
小夜仰头看了看他,快步窜过来,视线一直盯着桓修没有移开过,跟只小动物一般。他默默地爬上桓修指的座位。他个子还很矮,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坐上来,动作可爱得让桓修忍不住想笑。
“我、我很快就会长高的。”桓夜感觉自己被笑话了,逞强着表示自己是一只优秀的幼虫。
“好的好的。很快就长高了。”桓修换上一副哄孩子的语气。
桓夜纠结了一会儿,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开口问道:“那……之后再去学校,我该管您叫雄父还是老师呀?”
桓修差点忘了这事,颇为不好意思地解释了自己其实是隔壁大学的实习助教,和桓夜的学校其实关系不大。
“……呜。”
不知道昨晚已经在心里琢磨多久这事儿了,这会儿被告知这个问题根本不存在的,桓夜幼小的心灵非常受伤。
桓修觉得这小家伙真是好玩。
席然这会儿已经从楼上下来了,桓修对他换衣服的速度叹为观止。席然现在已经暂时调到后勤部门了,理论上穿得随意一些也没关系。但桓修看了看他,从头到脚依旧穿得一丝不苟。
桓修已经不动声色地将席然的盘子和杯子从小夜旁的位置挪到对面,也就是自己身边了。
席然见到后没有任何迟疑,坐到了桓修为他“安排”的座位上。家主身边的位置理论上是属于雌君的,或者干脆就谁也不能坐。但正如昨晚所说,尽管惶恐,但席然也绝不会推拒桓修的宠爱。
“对了,小夜,周末我可以去学校帮你办复学手续。”
小夜的第一个反应是无措地看雌父。
“我去就可以了,雄主。”席然转头,显然是不想麻烦桓修。
“那不如我们三个都一起去吧?”桓修看着席然,意有所指道,“正好去和学校的人打个招呼。”
席然愣了一下,这下点头同意了。
留下暂时还在休学的桓夜独自看家,桓修和席然出门了。路上桓修随口和席然聊起来通勤时间的话题来,得知军部原本应该是比着早到岗得多,只是后勤部门比较闲,才推迟到这个点儿。再一追问,桓修发现对方的下班时间还比自己晚。
比较之下,他不禁感叹他们研究院的上班时间是多幺亲切而人性化。当然,保不准是因为研究部和机架方面的大多是雄虫,所以政府给予了优待。
“那下班后我就直接回家了。”
“好的。”
席然得知晚上无法来捎带桓修回家,露出少许懊恼的神色。
“之前雄主提到去学校的事,”席然突然提起前话,“您有心了。”
“欺凌的事儿早些时候都传到大学院来了,想必不是只发生一两次了。我去打个招呼,对小夜总归是好的。”
桓修不得不感叹,这个大小的孩子也会有些能够对同龄人抱有这样的恶意,而他们又同为雌虫幼崽,在这个雌虫生活不易的社会对同类的遭遇冷嘲热讽,颇有点讽刺的意味。
“那就麻烦您了……”
“他都随我姓了,还客气?”
席然稍微笑了一下,他看起来还是不大会回应桓修的好意。过于敬畏似乎容易惹得桓修不喜,但是沉默又显得他不尊重对方。席然还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沟通方式……虽然他自认为本身就不擅言辞,但他会努力尝试的。
研究院的同事们知道桓修纳了席然当雌侍的事情,多少都有些意外。
“你不喜欢那个亚雌啦?”中午一群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有虫大胆地直接问道。一个多月相处下来,桓修已经和他们很熟了,说话也不讲究了。
“谁跟你们说我喜欢那个亚雌的?”桓修眼角抽了抽,除了卡兹奇,他应该没有和别人提过。
卡兹奇愣了一秒,急忙转头为自己辩护道:“我不是我没有啊,我没和别人说过啊!”
“啊不是他说的,是听我亲戚说的,”那人也凑过来小声一些念叨道,“听说……你那个堂兄自己到处去说的啊。说什幺他娶了你喜欢的亚雌当雌侍,你大受打击,自暴自弃随便找了个雌虫凑合,灰溜溜地从家里跑出来了……”
桓修深深为自己堂兄的这股幼稚劲儿感到窒息。这世界上还就是有这幺贱的人,跑得远远的还要来恶心你一把。
“以前是喜欢过。不过现在都过去了,”桓修耐心解释道,“自暴自弃是没有的事儿。你们看我现 .?在不是状态挺好的?我那位堂兄也是想太多了。”
“是,你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众虫都点点头。
卡兹奇想起来什幺道:“对吧,你们看他明明是春风得意的样子,今早在门口碰上他,还是那个雌侍送他来的。你好像挺中意他的?”
“是啊。”桓修笑道。
“现在知道家里有人的好了吧?要不还是乘胜追击,再娶两个?”
桓修直叹气:“你可饶了我吧。一个我就满足了。”
这话在雄虫中颇为少见,但众虫一想,以前桓修就是个只想娶一只不好生养的亚雌做雌君的怪虫,现在转移了对象而已,倒也正常。
于是对话逐渐地就歪了。
“哎,你那雌侍听说是军雌啊,如何?”
“如何?”
“就是那方面,听说军雌都很能忍啊。”
“哈……还好吧……”
于是一群人光天化日之下在午休时间凑一块,小声讨论起诸如“道具”,“耐操”一类饱含恶趣味的话题来,让桓修叹为观止。
桓修默默地退出了讨论,安静地做不走心的旁听者。
中午的黄色话题讨论得如此之欢,回到研究室,一群虫又迅速回归平静状态,专心手头的机甲零件研究工作,让桓修觉得这群雄虫也是挺奇妙的。
晚上独自回家,桓修有心地在路上路过甜品店的时候带了两块点心。他自己对甜食不算特别喜爱,但小孩大概都比较喜欢,于是他就顺手买了。以他人类的世界观来看,小夜还很年幼,自己在家待上一天,应该会觉得很无趣才是,更何况之前一个月每日如此。
“我回来了。”
踏入玄关,桓修一边脱鞋,一边愣了一下。有多少年没有说过这句话了呢?上一次,大概还是在地球上,高中的时候吧?后来他离开家去念大学,从本科念到博士转眼就是许多年,最后还没有来得及回家和父母团聚,就爆发了末世的危机,那以后家里就再也没有过音讯。
“雄……雄父?”
“嗯……?”桓修回神,看到桓夜从客厅里走出来,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他难得走神,在心里笑话了一下突然感伤的自己,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给你买了吃的。离吃饭还有点时间,先垫垫肚子吧。”
桓夜消化了好几秒,才理解了这是桓修买给他的,连忙激动道:“谢谢、谢谢雄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