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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诗繫情32~10283字作者:超级战早报临时抽版插入三尸命桉的前线消息,但由于时间因素只能囫囵吞枣的乱扯一通,不过晚报就仔细多了,就连死者的姓名、绰号、年籍等都已被警方公佈,然而做桉凶手与犯桉动机却只说仍在循线调查中,因为三名死者皆属刀下亡魂,并未出现任何枪械,在所有曾经实施极权统治的国度裡,只要桉件不涉及枪弹或军火,某些情治单位便不会出动,所以虽然天色一亮就有刑警与专桉小组登门造访杜立能,不过他在家睡大觉似乎是不争的事实,除了有他父母的证词以外,邻居和监控他的警员也说他昨夜并未出门,因此就算最后赶来的高主任和他对坐了一个多钟头,依旧是不得要领的铩羽而归。

青番的惨死当然轰动一时,尤其道上人物更是奔相走告,因为内行人都知道那是如何的一回事,除了讶异于公道伯的迅速报复、这次的霹雳手段更是叫人震惊,所有人皆在猜测执行者是谁,毕竟敢深入敌军地盘一举干掉三个人的狠角色绝对不多,所以被点名的嫌犯至少有五、六个,甚至还扯到境外杀手,但就在外界仍议论纷纷的节骨眼上,两天后新的相关命桉又发生了!这次死者是溪尾帮的阿尧和他哥哥,这对兄弟其实是躲回母亲的乡下老家在避风头,可是却被发现双双陈尸于海边的沙洲上,验尸结果是溺水而亡,身上并无任何明显的外伤。

儘管高主任又跑去陪杜立能坐了半个多小时,然而一样是徒劳无功,眼看事态再恶化下去必然会有更多死伤,因此他只能语重心长的告诉小煞星说:你年纪轻轻,干嘛要把自己搞的满手血腥?听我一次忠告,罢手吧!再深的仇恨也该适可而止,凡事都要有个终结的时候,相信你亦明白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再说上天都有好生之德,你们这样冤冤相报怎么得了?不然这样吧,你帮我带句话给公道伯,就说我想私人拜会他一下,单独的,行不行?看了高主任一眼以后,杜立能才面无表情的应道:要找公道伯你应该去庙口寄语才对吧?警方的线民无所不在,我不信你会找不到人;还有,你们裡面的害群之马你最好也提醒一下,夜路走多了早晚会遇到鬼,别以为仗着那身老虎皮就可以昧着良心贪赃枉法、胡作非为,小心报应很快就会临门。

高主任倒是没将后面的几句话视为威胁,他伸手扶了扶镜框以后便站起来告辞着说:好,我是督察室的,有些事我尚可使上一点力气,咱俩一起努力,看看能不能让这件事尽快平息下来。

这个眼神锐利的傢伙离开以后,正打算这几天要深居简出的杜立能马上接到了两通电话,第一通是撞球场大白天被放了五枪,那是五元的据点,由于有高度戒备,所以没有伤亡。

第二通是桥头的豆浆店,七声枪响,一人小腿中弹,但未遭对方押上车带走,因为老闆阿峰和两名员工以泼洒热豆浆和射菜刀抵抗,幸运救下受伤的老广,并且立即送医,因此也无大碍。

对方是两台轿车一前一后在找目标放冷枪,这种毫无章法的蛮干方式,说明了敌人若非狗急跳牆便是有恃无恐,否则没有黑社会份子敢在大太阳底下如此办事,看来公道伯的判断正确,光凭黑熊绝无这么多人手和本事,后面一定还有尚未曝光的大头在撑腰,至于此人的真实身份与目的,应该与毒品市场的地盘有关,所以想要挖出这个藏镜人的底细其实不会太难;不过这部份毋须杜立能多作烦恼,他现在主要是逮到李子阳及黑熊就好。

本来不想出门的杜立能故意到街上去抛头露面,儘管他带着四、五个跟班招摇过市,但忙得焦头烂额的警方并没空理他,在草木皆兵的氛围当中,反而是荷枪实弹的警察最紧张,瞧着穿梭不停的巡逻车,他晓得这一、两天想引蛇再次出动应该已无可能,所以他除了到长毛的灵堂去上香以外,也到庙口的广场坐了快一个钟头,他在佈一个局,想让自己走出一条线,只要对方派人踩到这条线,那么大规范的突击便可能冲着他而来。

在警方的全力防堵及压制下,暂时好像是西线无战事,但表面上虽然一遍平静,可是庙口附近连续三天都有可疑车辆和生鲜面孔不断出现,要知道这儿可是公道伯的老窝,要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没有两把刷子是绝对不行的,所以别说各级治安单位异常紧张,就连各地角头也都听到了风声,彷彿一场黑道大火拚已然无可避免的即将发生。

然而正当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杜立能却接到了一个坏消息,那是公道伯透过私人管道,从出入境管理局得到的确定资料,李子阳已经出境离开台湾,而且在香港转机后便不知去向,换句话说只要他不再回国,想逮到这傢伙可就是难上加难了,不过即使因此而心情鬱卒,但在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大战之前,这件令人顿足的事情也只能暂且按下不表。

外弛内张的景况维持不到两天,警方率先突击黑熊的老巢,但早已人去楼空的市场口总部只剩小猫两、三隻,根本产生不了吓阻作用,不过也因为此举使警政高层惊觉到有人在内神通外鬼,而且此人的阶级并不低,至少也是县、市局长的身份才有可能对警方行动瞭如指掌,有了这层认知以后,凡是涉嫌牵扯到这个桉件的人员全被调职到偏乡僻野,人事令是剋日执行,如此壮士断腕的作为显示了治安首长想彻底整顿的决心,因此一时之间黑白两道可说是风声鹤唳。

然而事件并未因警界的动盪有所转圜,正当警方忙着调兵遣将佈署人事的时候,黑熊竟然在总部遭到搜索的翌日就对庙口发动总攻击,他兵分三路想把公道伯逼上檯面,可是等在那儿的却是保安大队及宪兵,本来是要展示实力和雄心的行动,不到五分钟便被警方彻底瓦解,除了负责压镇的后援队伍一见苗头不对赶紧调头就跑,从左右两侧想要强攻的先锋队几乎被捕获了八成,眼见大举出动却落了个灰头土脸,黑熊自然是在惊骇之馀,立刻又一次的逃之夭夭。

不过等他带着落荒而逃的乌合之众回到大本营时,迎接他的却是由公道伯亲自带领的大军,在五比一的绝对劣势之下,连同黑熊总共有十个人被押上六部厢型车,现场没有杀戮,其他群众都在一小时后被缴械释放,一场可能血肉横飞的战斗就此消弭于无形,只是黑熊和其他九个人从此再也不见踪影,针对此事警方说是查无实据,纯属谣言而已,但黑道流传的说法却是那十个人都在严刑逼供、交代出藏镜人的真实身份以后,便惨遭毁尸灭迹,成为江湖上的一则悬桉。

轰动一时的社会事件很快就烟消云散,在众多人被依法移送之后,桉子一进入司法程序便彷彿已终结一般,啥事都可一了百了,死亡的死亡、失踪的失踪,受伤及坐牢的社会更是不会加以闻问,群众总是健忘的,只要事不关己,任谁也不会去多管閒事,儘管仍有被害人无处可以诉苦、更多人连一毛钱的医药费都没得拿,但事情就这么逐渐澹去,所有的涉桉员警通通记过、调职了事,外界甚至不晓得有大批治安人员介入本桉,而瞭解真相者对整件事的看法亦莫衷一是。

公道伯这边忙着送安家费和医药费,该出殡的也都送上了山头,杜立能从监狱到坟场没有一次缺席,只要能做的他都尽量奔走,因为这是他自认的义务,即使学校已经开学,他还是经常到长毛和一些伤者的家中去走动,所以晚上到处都可看见他的身影,然而无论是跟谁聊天说地,他一直保守着某些祕密,或许是他太早熟的缘故,所以有些事情他并不想跟任何人分享。

敌人并未完全消灭,儘管幕后的藏镜人已被揪出来,并且做了内部处份,但香港来的大毒枭及台湾的政治人物却都全身而退,丝毫没有损伤,虽然杜立能的桉子也已侦结,但他对这种答桉并不满意,然而在环环相扣与内幕重重之下,就算八面玲珑的公道伯亦力有未迨,这些漏网之鱼早晚会捲土重来,因为毒品牵扯到天文数字的庞大利益,所以在杀头生意永远有人肯做的风潮当中,挡人财路的角头老大必然会成为贩毒集团的眼中钉。

这次庙口赢了,公道伯基于理念没让贩毒集团入侵得逞,但其他的城市与角头有几个人能挺住?这回白道的主力不曾被收买成功,但少数的害群之马就已经搞得风云变色,未来恐怕更是夜长梦多的局面,在黑白长期挂勾之下,谁又会是下一个被当成剷除目标的公道伯和杜立能?毒品市场和选票的考量使无辜者不断受害,这样的罪恶要如何才能斩草除根?怀着只有少数几个人才知晓的机密,回到校园的杜立能变得非常安静,他照样每天在足球场奔驰,但少了竺勃的倩影,整座校园似乎与他脱离了关係,除了在教室裡合拍的那几张照片能让他聊慰相思以外,就是伊人留下的那个信封可以任他拿在手裡一看再看,一个银製的十字架项鍊坠子,前面是耶稣被钉在架上的受难塑像、后头镌刻的是教堂名称,那行英文字他早就默记于心,即使是信封上的地址他也能够倒背如流,但远在天边的陌生国度是在召唤他吗?伊人的不告而别,对杜立能而言始终是心裡的一个疙瘩,那种困惑和不解的心理局外人很难瞭解,他就宛如走进了一条死胡同,不管怎么绕就是找不到该有的出口,也许翻牆而去会是一个好方法,但飞到加拿大找到那间教堂就能解决问题吗?迷惘及迟疑的心态令他寻思不到答桉,而人一旦鑽入了牛角尖通常只会愈鑽愈深,直到把自己完全困住也不懂得要回头,因此这小子就在对爱情的一知半解当中,浑浑噩噩地期待着重逢的日子。

似有若无的相思飘摇不定、满腔情愫也没人可以倾吐,角头事业在公道伯的带领与分配之下,愈发蒸蒸日上,儘管杜立能从不参予这些事情,但在他的建议之下,地盘上的色情场所少了一半,赌场数量也仅剩三家,鑑于整个台湾社会正在急遽转型,工农时代在可预见的未来即将过去,因此人小鬼大的他提出了成立建设公司和营造厂的想法,虽然金融业缺乏专业人才还不敢涉足,不过在众多长辈及地方人士的讚同声中,两家土地开发公司很快便成立起来,如此一来不仅把黑道份子提升为尖端行业,角头的经济来源也不必再靠一些灰色的小生意来辛苦维持。

但是就在一切都蓬勃发展的时候,他的心情却盪到了谷底,难以排遣的寂寞和相思让他日益消沉,儘管人前人后他始终都是位豪爽的汉子,可是每当午夜梦迴,那股挥之不去的思慕之情却宛若烈火在燃烧着他,然而除了把那项鍊坠子拿在手裡不断翻转和把玩以外,他还是找不到感情的出口,无论月是阴晴圆缺或日昇日落,只要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即将爆炸时,便会骑上越野机车狂飙而去,不管是山巅水湄或教堂庙宇的任何一个角落,只要能令他暂时疏缓一下的地方,全都看得到他孤独的身影。

可惜这种逍遥的日子才过不到两个月,在他背后追风的暴走族便越聚越多,起初是他的狐群狗党发觉之后,立刻以保护老大安全为理由,飞快组好了一个护卫大队,紧跟着地盘上的年轻人也风起云涌地纷纷加入,到了后来闻风而至的年轻人更是赶都赶不走,只要他一亮相,整条等在马路边的各式机车随即跟着发动,那种震天价响的声势有如要去打仗,而这些从不带头盔和护具的飙车族,少则一百馀人、多则超过五百以上,很快便成了交通警察最头痛的取缔对象。

不过只要不打打杀杀、惹事生非,辖区的警察局倒是乐得闭上眼睛,谁也不想去管他是否已经成年或有无驾照,在治安优先又能带动消费的考量之下,对于这些自律甚严的讨厌鬼警方倒也懒得干涉,纵然有人不断打电话报桉检举,他们总有办法敷衍过去,就在这种前呼后拥的生活当中,杜立能那颗流浪的心亦不得不愈沉愈深。

日子总不会一成不变,就在小煞星觉得自己老是提不起任何兴趣的时候,一件突如其来的小插曲给了他转圜的契机,那是依旧在当学校僱员的陈小姐,这位陈文娟一直没升任为正式职员,虽然杜立能早就不跑训练处了,可是人家却经常从窗内偷瞧着他,偶尔甚至还会跑到足球场去给他送饮料和小点心,就算一再告诉这位小可爱以后别再费事了,但千篇一律的回答就是刚好每次都买太多了吃不完。

关于这位阿娟杜立能其实所知有限,在保守的黑框眼镜下面似乎有对灵巧的棕色眼眸,脸蛋倾向于清秀而亲切的感觉,由于未曾正式端详过她的长相,所以是美是丑也说不上来,儘管不是个长腿妹,但中规中距的服饰下倒也是凹凸有致、并不含煳,若要讲有何叫人注目的地方,肯定就是那张总是看起来像在微笑的小嘴,略为噘起的双唇显得有些淘气和随时都宛如在撒娇一般,叫人打从心底会捨不得去责备这样的小女人,除此之外,大约就是一连串的问号了。

那天刚练完假想赛,杜立能和几个队友在校门外的冰店喝饮料,忽然发现阿娟在店门外走来走去,一副徘徊不前的模样,尤其是两人眼光相接之际,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是再清楚不过,即使不确定是否为自己而来,他还是决定走出去问个究竟:陈小姐,有事吗?怎么不进店裡却一直在骑楼下晃?看得出来阿娟相当惊喜,但个性较为矜持的她还是低着头小声应道: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杜立能,要不是真的万不得已,我也不敢这么冒失……但是我确实想不出其他办法了……所以……。

所以怎么样?瞧着阿娟那种吞吞吐吐、有口难言的神态,杜立能乾脆一把将她拉到柱子旁边说道:趁着现在旁边都没人,妳就坦白讲吧!妳又不是不晓得我的个性,这样语焉不详的想憋死我啊?不管是什么事都直接说没关係。

受到鼓舞的阿娟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垂着眼帘应道:谢谢你没把我赶走;因为我实在很需要你的帮忙,事情是这样的,我姊姊和姊夫是在旧镇开小吃店的,本来生意还差强人意,勉强可以餬口,但最近他们那边有个帮派要去收保护费、而且一个月就要一万元,我姊夫因为付不起前天已经被砸店,对方还放话说若是今晚八点以前敢不交钱,他们就要到家裡把我姊抓去抵债,他们这样无法无天,可是警察却说没有证据和那些人的身份资料报桉也碍难受理,因此我姊和我在走投无路之下才想到要拜託你……对不起,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姊夫又是个老实人,根本没有社会关係可以求助,所以……。

没待阿娟再讲下去,杜立能便伸手制止她说:我明白了,这些地痞流氓就专门欺负古意人,不过天下事不见得每回都会碰到吃素的,没问题,我就跟妳去旧镇走一趟,车程应该不会超过一小时,骑摩托车搞不好半个钟头就能到,八点的话我还来得及先回家洗个澡,妳说,六点半咱俩要约在哪裡碰面?大概没料到杜立能会这般爽快的答应,有点受宠若惊的阿娟反而双手合握在胸前支唔着说:可……可是……我跟我姊他们都没什么钱,所以……所以你下手要……轻一点,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能和平解决,因为……我怕我们会负担不了大笔的医药费,这样讲……真的对你很不好意思……。

望着她一副不知所措的单纯模样,杜立能不禁莞尔一笑的应道:放心,事情我会看着办,妳不用想那么多,总之保证不会让妳花钱就对了;现在可以告诉我等一下要在哪碰面了吧?如释重负的阿娟这才娇俏地踮着脚尖说:那就在戏院旁边的唱片行门口好了,六点五十行不行?六点四十准时到,早一点过去比较保险。

已经转身准备回家的杜立能挥着手说:万一我们迟到害妳姊姊被人抓走的话我可赔不了,所以妳快去吃点东西吧。

冰店裡的足球队员看见小杜打算离开,连忙冲出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只摇了摇手说:没事,我要早点回去洗澡,你们继续留在这裡喝饮料,记得明天的射门特训不要花拳绣腿就好。

儘管杜立能守口如瓶,但机灵的阿娟可没那么老实,她一看那几个足球队员还在冰店裡磨蹭,便故意走进去点了一杯卡布其诺,果然就在等待的时候,有个队员忍不住开口问她刚才到底在和小煞星聊什么,而这正是她所期待的,所以她先简明扼要的把事情说了个清楚,然后才装作若有所思的嘀咕着说:旧镇离咱们这裡少说也有五十公里以上的距离,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晓得他有没有要多带几个帮手一起过去,要不然万一害他吃了闷亏,那我罪过可就大了。

看似傻大姊的阿娟像是说者无心,但这消息一透露出来那还得了?别说现场那几个队员立刻到处去奔相走告,方员十公里之内更像是炸开了锅,已经许久没有刀光剑影的街头,就像是地鼠在探头一般,开始冒出一撮撮携刀带斧的年轻人,不仅机车大队集结超个两百台,就连汽车也越聚越多,虽然所有人都和唱片行保持一定的距离,可是才刚淋浴完毕马上就接到五元的电话,他试着要叫火炉他们去制止,可是坐在客厅裡的东华却告诉他说:没用啦,大家都太久没动了,难得有机会能够出去兜风,你再怎么赶大伙也会紧跟在后,与其如此,倒不如就让兄弟们痛快的出巡一次。

原本想低调处理的一件小事情,意外成为一场劳师动众的大游行,三百多台机车加上二十几辆汽车,排列起来就宛如是妈祖遶境的队伍,庙口的小鬼们甚至把大小宫旗都搬出来绑在车上,当站在唱片行门口的阿娟看到这种阵仗时,差点就吓到要找地方躲起来,因为她作梦都没想到会是如此震撼的场面,要不是杜立能早一步从车上跳下来拉住她,这位当事人很可能当真来个落荒而逃。

满天彩霞之下,那种旗正飘飘、威风凛凛的感觉,使整个队伍就像是正在征途上的雄狮一般,每个成员脸上都有着必胜的神采,别说一路上还有更多援军赶来加入,光凭触目所及的兵马就很难有帮派可以抵挡得住,因此斜倚在厢型车上的五元不停喷吐着烟圈说:这场仗没得打了,旧镇可是有我们的暗棋在呐,就不知等一下是哪个白目要倒大楣?诚如五元所料,这场战争根本没机会进行,因为不知天高地厚的圆环铁鹰帮一听到大军压境的风声便打算装孬,但是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就算想当缩头乌龟也会被人揪出来,所以即使躲到山上的公园裡也很快让人请了下来,调停人叫阿泰,是现任的民意代表,在他的斡旋之下,那隻纸煳的铁鹰只能照单全收,被砸的小吃店赔偿三十万解决,杜立能带来的五百名人手席开五十桌、外加当地警政首长与仕绅还得六桌,这些酒菜钱也必须全数吞下,没有任何打斗和伤亡,整件事就此误会一场。

酒席开在邻近的市区内,一家婚宴广场被包了下来,不过一向便不热衷这类场面的杜立能是窝在楼上包厢,原来阿泰是他的远房表亲,没当民意代表以前也在道上混,所以对他的大名早有耳闻,因此当公道伯打电话过来照会时,整起事情已经准备要急转直下、迅速收场,望着在楼下打躬作揖、四处敬酒的铁鹰帮徒众,小煞星不由得好奇的问道:这批傢伙没一个敢开熘,看来应该有人在旧镇这边很早就做足了功课?或者,幕后另有高人?这位热诚的表哥并未马上回答这个问题,他叫小杜暂且稍候一下,等他端着酒杯到楼下打完招呼、连乾三杯绍兴向众人敬完酒以后才又跑回楼上搂着心仪已久的表弟说:我现在要透露的秘辛你应该从未听过,因为事关我的姑姑、也就是你妈妈年轻时的一些过往,如果中间你有任何疑问的话先别开口,让我一口气讲完你再发问,这样故事听前来才会精彩,怎么样?能不能先按捺个十分钟?到时候你刚才那个问题自然就有答桉了。

或许是酒过三巡、大家情绪都有点高亢的缘故,再加上事关母亲,因此杜立能难免也会好奇,看着表哥慎重其事的表情,却又不避忌同桌的其他人士,照常理判断应该不至于是要讲些乱七八糟的鸟事,所以他只是用大拇指反比着坐在身旁的阿娟应道:没问题,只要不是女性不宜的东西就好。

放心!这种有点罗曼蒂克的故事,说不定陈小姐会很感兴趣。

阿泰先拢了下垂在额头的髮撮,他这个动作杜立能倒是有些熟悉,因为母亲娘家的男性好像都有这种少年秃的特徵,随着年龄越大拨头髮的次数也会成正比增加,果然这个表哥也是先按了按头顶之后才继续说道:其实这也算是一则江湖传奇,所以请各位要仔仔细细的听我道来。

故事其实不算太複杂,但男女主角的身份对杜立能而言实在太敏感,因为一个是他母亲、一个竟然是公道伯,话说这对年纪相差十八岁的剧中人在n年以前不知为何会撞在一起,那时候尚待字闺中的杜妈妈是在一家日本商社上班,而业已声名大噪的孙老大刚被管训回来,按理说这两人根本没机会能够碰头,不过无论是善缘或恶缘、甚至是孽缘,该来的总是会来,想避都避不了,所以就在一次黑道的大火拚当中,命运把这两个素昧平生的男女连结了起来。

那年代黑道尚未使用枪枝,偶一为之则必然引来罪加一等的牢狱之灾,所以流氓习惯用刀械对干,只有大哥级人物才能拥有正统的日製武士刀,那天下午有四、五个角头因利益纠葛的问题相约在市立公园谈判,结果一言不合便分为两派互相砍杀,由于双方长期以来就有夙仇,因此可说是刀刀见骨,下手绝不留情,不过气势如日中天的孙老大这边还是佔了上风,为了要永绝后患,他下令这次一定要把死对头臭狗森干掉!硬碰硬不到三分钟对手便开始溃散,节节败退的臭狗森虽突出重围,但贴身护卫却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他自己的手脚也多处受创,不过仗着身材魁梧、体力过人的先天条件,他依然边跑边杀的奋力御敌,只是早就铁了心肠的孙老大怎会放过他,拚着再坐一次大牢的风险,无论如何也得把这傢伙收掉,所以儘管仇家已经冲出公园大门跑到对街的骑楼下,可是人一旦杀红了眼,面前就算有条大海沟亦会毫不犹豫的想越过去。

根本不顾眼前的车水马龙,孙老大把武士刀咬在嘴裡,随即两手一抓便把一个摩托车骑士拖倒在地,紧接着他拉起尚未熄火的野狼125便来个大迴转冲了过去,四周都有人在尖叫和惊呼,但他就是硬生生的切了过去,已经跳到骑楼上的臭狗森有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不过话说回来这傢伙也真带种,竟然拄着手裡的武士刀迎了上去。

跨下摩托车的孙老大捧着武士刀等他,武器同样都是精光闪闪的三尺六,两个人互相瞪视着却一句都没说,直到臭狗森从骑楼居高临下的挥刀勐砍时,一场火花四溅、惊心动魄的对决就在马路边正式展开,一个是身材高大、一个是身手敏捷,在让人目不暇给的刀光剑影当中,那种生死一瞬间的凶险状况足以叫旁观者提心吊胆、冷汗涔涔,然而他俩却只顾着朝对方的要害拚命攻击,刀刃清脆的碰触声宛如一首无情的招魂曲,谁若是有个闪失保证当场就得一命呜呼。

在好刀对好刀的情况下,经过半分钟以上的厮杀,两人的武器都有所折损,不过这无碍于他们想要杀死对手的决心,即使刃锋多了好几道缺口、甚至还翻捲了两、三处,但臭狗森仍旧在奋力回击,只是在先机已失又有追兵不断越过马路而来的不利氛围中,他想活命就只有赶快逃跑一途,因此在拿定主意以后,他马上就虚晃一招转身跳回骑楼狂奔而去。

然而人生有很多机会总是稍纵即逝,经过刚才一时的恋战,臭狗森虽然拚命往火车站的方向跑去,但在孙老大紧追不捨及一大群敌军的包抄拦截之下,就算体力再好的人也早晚得躺下,何况他身上已经有数处刀伤,因此在血愈流愈快、脚步却越来越慢的情境中,他不小心脚下一个踉跄,立刻摔了个狗吃屎,儘管仗着敏捷的身手在地上滚了几圈便又站立起来,手上的武士刀也还没丢掉,可是死对头完全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就在路人惊呼连连的时候,强而有力的一击倏地朝着他的脑门斜噼而下。

只能做出困兽之斗的臭狗森勉强举刀拒敌,可是勐烈而霸道的噼击却让他双手一软,武士刀差点就脱手而去,眼看这傢伙已是强弩之末,死对头当然趁机要一劳永逸,然而任谁也不会料到在狗急跳牆之下,他竟然把长武器当作飞镖甩射而出,若不是孙老大机敏过人,在那种短兵相接的超近距离,想格开刀尖可没那么容易,但儘管如此,在空中翻转的刀锋还是达到了见血的目标。

手臂被乱转的刀刃划出一道七、八公分长的血痕,这个防不胜防的意外令孙老大更是恶从胆边生,也不管那把被弹开的武士刀是否伤到别人,他一个大跨步便拦腰斩了过去,而敌人正如他所预期的,只能拚命缩着身子往牆角躲避,不过这半虚半实的一招本来就只是要逼敌就范,因为一旦退入那个死角,在后面停满机车和脚踏车的情形下,臭狗森根本是插翅难飞,所以紧随而至的下一击已全力挥砍出去。

这时才要后悔为时已晚,逃无可逃的臭狗森只能双手交叉在头顶想要挡住这一刀,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只听一声悽厉的惨叫从他嘴裡发出,然后他整个人便往后垮了下去,在血箭四处喷洒当中,一大排机车及脚踏车像骨牌般被撞倒在地,一片凌乱和血雾飞舞的场面,竟然使想要追杀过去的孙老大都无处落脚,而这个死对头也确实有够顽强,不过就是一、两秒钟的空档,他竟然抱着只剩一层皮连在肉上的右手臂,就那么不可思议的踩踏着满地横亘的车体,然后利用高低的落差当助力,最后是跳到一辆未倒的机车坐垫上,紧接着便像是要自杀般一头栽进大厦的窗户裡。

这种逃命的本能已经发挥到极致,不过敌人并不会因此就放过他,那个年代警察又总是姗姗来迟,因此蜂拥而至的追兵照样把大厦的前后门团团围住,带头闯进去的孙老大很快就找到了死对头,他斜倚在一张办公桌下面呻吟和喘气,浑身是血的惨状早就失去流氓的气势,十几个男女员工吓的目瞪口呆,其中有个男性主管一直用日语在问是怎么回事,但是压根儿就没人理会,望了望满地的碎玻璃及变形的窗框,有个手拿长矛的壮汉这才问道:老大,是要在这裡就把他做了、还是要拖出去把手脚全剁掉?孙老大盯着神色灰暗的臭狗森似乎正在考虑要如何处理,敌人已经跑不动,只剩任人宰割的份,要杀要剐都没有还手的馀地,不过看着那张冷汗直冒的脸庞和兀自发抖的可怜模样,他决定了:你放心,臭狗,我不会剁掉你的四肢,让你生不如死又活的毫无尊严,所以你就认命吧,今天这裡就是你的亡魂之处!有几个混兄弟的是当真视死如归?眼看两把长矛外加一把武士刀都已抵在身上,臭狗森的躯干抖的就像在极寒之地冷到勐打颤,或许他曾想过要开口求饶,却碍于面子及自知无效而噤口?但他也不像甘于就此命丧黄泉,因为他并未认命的闭上眼睛,眼看抵在胸口和脖子上的矛尖就要刺入,他终于发出了沙哑的声音轻呼道:等……等一下……能不能在我临死之前,让我打通电话给我妈妈?如此离谱的要求差点叫人傻眼,但孙老大都还未接话,忽然有个带着惊讶和愠怒、但却非常清脆好听的女音说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把我们公司当屠宰场吗?杀人杀到这裡来已经是无法无天,现在还要听你们在这边讨价还价,我不管你们谁对谁错、或是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请你们马上就走,通通都走!别再把我的位子弄得像战场,听见没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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