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一定谨记父皇教诲,方才是儿臣情急之下的胡言乱语,如有不妥,请父皇原谅。”
“罢了,罢了,太子不必如此谦虚。”赵佶深深地看了赵桓一眼,说道:“太子见识不凡,读书写字大有长进,朕心甚慰,有赏!”
这时大内监张迪突然从帘后如同猫儿般钻了进来,迈着轻柔的步伐快步走到了御座的后面.赵佶回过头去,随口吩咐道:“张迪,太子射艺不俗,平日里练习骑射,少不得一匹良马,你可陪同太子前去天驷监,让太子自己挑选一匹良驹,连同朕前日用的那副八宝鞍辔,一并赐与太子,你可要小心伺候,不得疏忽!”
“儿臣并无殊功,怎敢觊觎父皇的非分之赏?”赵桓闻言变色,忙躬身推辞道。
御赐鞍马对臣下是一种莫大的殊荣,太子即便是储君,没登基之前依旧是官家的臣下,赵桓此前虽为太子,只是占了嫡长子身份的便宜,从小到大几乎从没得到过官家的赞赏,自母妃王皇后病逝后,在宫中失了庇护,一直战战兢兢的谨慎活着,似乎已经习惯了被冷落,被忽略,面对突如其来的恩赏,颇有些诚惶诚恐。
可是恩典既然降下了,官家就绝不允许太子再有半点儿异议,他连声催促太子快去选马,不得推辞。
赵桓退出殿外,心中暗喜,便宜老爹对自己的对答甚为满意,感慨一年多的苦心钻研没有白费,总算为身体的原主人挣回点面子。
他带着一丝欣喜的心情,与张迪一同前往天驷监去挑选良驹,一路上张迪不复之前一脸冷漠的表情,一张老脸笑得如同七月里的菊花,当他看到官家恩赏赵桓后,态度立马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对于官家给予恩宠的人巴结、讨好,这已成了他与生俱来的一种本能。
在宫廷政治中混了几十年,他牢记恪守可四句格言,要牢牢捧住得势的人,要坚决踢开那些霉官儿,要念念不忘地记得应该牢记的事情,要了无痕迹地忘记应该忘记的事情。
这四句格言看似简单,却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到的,需要把人情、道德、脸皮全部丢弃,眼中只有纯粹的利益关系才行,放眼宫内宫外,能做到的可谓寥寥无几,他们一个个不是位列宰执,就是内监大佬!他张迪能有今日的地位,靠的就是这四句格言!
这种丝毫没有保留地形之于辞色的行为,已让赵桓领教过了无数回,这厮简直就是个变色龙!趋炎附势的本事真是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了!
“殿下今日圣眷不凡,得赐良驹,咱家能与殿下一道挑选良马,甚是有幸啊!”
“哪里,哪里,天子厚赐,本宫也甚是惶恐呢!”赵桓不愿得罪这个官家跟前的红人,不得已虚与委蛇道。
“殿下休得过谦!官家前些日子一直忧心国事,今日因为殿下的一番出彩应答,一扫阴霾,圣颜大悦,咱家这心里瞧着也开心呐!”
赵桓谦虚一笑,岔开了话题道:“待会去天驷监,还要麻烦张公公指引了。”
“省得!省得!这事儿啊包在咱家身上!说句掏窝心子的话,那天驷监里可着实有不少好马,清一色的塞上和河湟地区的河曲大马,禁军都分不到一匹哩!有咱家搭手,保准殿下能挑到匹千里良驹!”张迪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在张迪的刻意亲近下,双方的关系似乎一下子亲密了许多,赵桓表面上客客气气,内里不免还要与这个老狐狸划开点距离,不然哪天指不定被他卖了,还要帮他数钱呢!
当两人路过一片马球场子时,突然听到一阵嘈杂声夹扎着阵阵的惊叫。
赵桓闻声看去,在马球场子中间一个穿着娉娉婷婷的骑装的年轻少女正在努力驾驭着一匹白马,那匹马的全身都是白色,光泽发亮,就像缎子一样,四条腿修长有力,充满着狂野、高贵的气息。
不过此刻她显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麻烦之中,那匹白马并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两只前蹄不停地在地上刨,头也拼命地向上仰着,年轻的美丽少女显然有些驾驭不住,只能死死的拽着马缰绳,随着马儿左右跳跃,几次险些摔落下马,眼看着就要被甩出去了!
四周围了一群宫女和小内监,一个个想上又不敢上,只能在一旁拼命的呼喊,还有几个穿着窄窄小小骑装的帝姬公主们,看到这情形,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早已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了。
形势危急,赵桓已来不及多想,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去,奋力拨开人群,在离马只有数尺之远时,一把抓住了马络头,双脚一顿,腾身跃起,在空中一个转身,落到了马上,在握住马缰绳的同时,把美丽的少女也搂在了怀里。
白色骏马猛然间被人遏制住,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不由得狂性大发,不停地颠跳腾挪,赵桓的骑术虽然十分不俗,无奈怀中抱着一个人,行动范围大大受限,几度险象环生,怀中的美丽少女也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整懵了,失去了应变能力,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身后的青年身上。
白马颠跳了好几次,见依然甩不掉背上的那对男女,愤怒的打着响鼻,她撒开蹄子,一下子向前狂奔了十几步,然后一个急刹车,突然停下,后臀猛然耸起,马上的赵桓和年轻少女经这一整,顿时失去了重心,头下脚上,眼看就要被甩下去了。
千钧一发之际,赵桓一个甩镫,把美丽少女死死抱在了怀中,自己则充当了肉垫,慌乱中连忙缩头,双肩一拢,肩部最厚实的部位最先摔到了地上,一时间腹中内脏剧烈翻滚,紧接着便是一阵头晕,天旋地转,在昏厥前的一瞬间,赵桓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今日难道要挂在这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