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听到,看着杯中的茶水,不禁叹道:“武大哥好文采,竟能给此茶取出如此风雅又贴切的名字。”
武龙大讶,正想说这茶名江南自古便有,却听得一旁的阿碧也说道:“太湖碧螺春,果然是好名字,这茶也要谢谢公子赐名了。”
他略一沉吟,随即便明白,想来这北宋之时,此茶尚未叫碧螺春,这下因自己得名了,要细算起来又是一笔历史糊涂帐。
武龙看见鸠摩智正端起茶杯,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一则有关佛家打机锋的故事,于是指着那茶杯,一脸郑重,对鸠摩智道:“森罗万象,俱在此中。”
比鸠摩智一听,随即明白对方在考较自己佛学,略一思量,突然将茶杯掷出窗外,右手一翻,火焰刀气射出,那茶杯在窗外池塘上方炸得粉碎。回头质问:“森罗万象,又在何处?”
武龙刚才也是一时兴起,没想到鸠摩智果与那故事中的高僧一样反应,心中暗笑,摇摇头,叹道:“只可惜了一杯好茶。”
鸠摩智闻言一顿,恍然大悟,心下暗暗佩服对方佛学深湛,低下头沉思,不再多言。
其实那故事中的意义,武龙又何曾明白?只不过用来戏弄鸠摩智而已。而在场的另外几位更是搞不懂这两人到底说的是些什么。
过了半天,等武龙与段誉二人将茶水和糕点都尝了个遍,鸠摩志才道:“如此便请姑娘去通知你的阿朱姐姐。”
阿碧道:“阿朱的住处离这里尚有二三十里水路,今晚已是来不及了,三位在这里住一晚,明日一早我送四位去‘听香水榭’。”
鸠摩智道:“早知如此,姑娘直接送我们去听香水榭岂不爽快?”
阿碧笑道:“此处少有客人前来,好不容易遇到三位,当然得让三位来住上一日。”
鸠摩智不由大怒:“慕容先生当年对我也是客客气气,你一个小丫头竟敢戏弄于我?”
正在此时,后堂转出一个须发尽白的老人,手中撑一根拐杖,说道:“阿碧,是谁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鸠摩智道:“老人家是慕容家的什么人?”
那老者道:“老头儿是公子爷的老仆。听说大师父是我们故世的老爷的好朋友,不知有什么吩咐?”
“贫僧的事要见到公子后当面奉告。”
“那可不巧了,公子爷前天出门,说不定哪天才回来。”
“你家公子去了何处?”
那老人侧过头,伸手敲敲自己的额角,道:“这个么,我可老糊涂了,好像是西夏,又说是什么辽国,也说不定是吐蕃,要不然便是大理。”
鸠摩智哼了一声,心中不悦,知道那老人是假装糊涂,说道:“既是如此,我也不等了,请管家带我去慕容先生墓前一拜,以尽故人之情。”
那老人闻言双手直摇,说道:“这个我可作不了主。”
扭头问武龙道:“公子前来又有何事?”
武龙知那老者是阿朱所扮,一看之下竟毫无破绽,心中啧啧称奇。见她问自己,知道她必有心刁难,于是哈哈一笑,道:“慕容先生让我来取一样东西,此事倒是用不着劳烦老人家作主了,在下自会完成慕容先生之嘱托。”
阿朱显是未曾料到武龙竟会用慕容博挡住自己的嘴,不禁一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鸠摩智在一旁怒道:“既然你作不得主,便去请个能作主之人出来吧。”
那老人听鸠摩智这么说,转身出了门去,边走边念叨:“这年头啊,世上什么坏人都有,假扮了和尚道士,便来化缘骗人。我老头什么没见过,才不上当呢。”
段誉听得哈哈一声,笑出声来。鸠摩智心下恼怒却是不好发作。
过了好一会,内堂走出一位老夫人来,身穿古铜缎子袄裙,腕带玉镯,珠玉满头,打扮得雍荣华贵。双眼迷蒙,由人掺扶,似乎已瞧不见东西。
阿碧在一旁对三人轻轻说:“这位是慕容老爷的叔母,老爷的朋友们来了都要给老夫人磕头行礼的。公子爷不在凡事都要请示老太太。”
那老太太颤巍巍地走到堂上,说道:“阿碧啊,是谁来了?怎么也不向我问安啊?”
阿碧忙向三人打手势,低声道:“快磕头啊,不要惹老太太生气了。”
鸠摩智没办法,道:“老夫人你好,小僧给你老人家行礼了。”
说着,双手向地面虚按三下,咚咚有声,便似磕头一般。一旁阿碧见到,不禁暗暗吐舌,心说好厉害的和尚。
武龙微微一笑,站起身,跟着道:“给老夫人请安。”
双臂抱在胸前,右手笼在袖中,屈三指弹出,亦是三声。虽与鸠摩智一样隔空使劲,但神态自如,手又藏于袖中,无人看见他有何动作,境界自然较前者更高一层。鸠摩智心中惊疑不定:“莫非此人也会无相劫指?”
其实武龙只是自己强大的爆发力,激荡空气发出声音而已,他内力无法外放,就是拥有指法也无法施展。
那老太太道:“好,好。如今世上奸诈的人多,老实人少。就是磕个头有些坏胚子也要装神弄鬼,欺我老太婆看不见,你们二个小娃儿很好,磕头磕得很响。”
段誉不禁嘿的笑了出来,却是恭恭敬敬磕了头。
武龙听那阿朱扮的老太太讥讽自己,早有准备:“老太太说的不错,这年头奸诈的人多了,弄虚作假更是厉害,连人都有假的,还有什么假不了?”
说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阿朱暗暗心惊,自己的易容术从无破绽,今日竟会被人看破,不敢再有要戏弄武龙的想法。只与阿碧二人一搭一挡,推搪鸠摩智。鸠摩智何等人物,略一凝思已知对方故有意刁难,也不再跟她二人理论,说道:“在下已将祭拜慕容先生的六脉神剑剑谱带到,斗胆依照旧约,到贵府‘还施水阁’去观看图书。”
那老太太道:“什么剑谱?先给我们瞧瞧是真的还是假的。”
鸠摩智指着段誉道:“这位段公子心中,记有全套剑谱,便是一本活剑谱。”
阿碧道:“段公子记得,是段公子的事,就算是去看书,也是段公子去,与大师何干?”
她见三人之中,唯有段誉最是善良有礼,故而如此说。
鸠摩智道:“小僧为践誓约,便将段公子在慕容先生墓前烧化。”
阿朱阿碧闻言大惊。阿朱道:“若如大师父所说段公子会使六脉神剑,他又怎会为你所制?我看九成是在说谎。要老身相信,除非让段公子使一路剑法出来给人看看。”
鸠摩志出手解开了段誉几处大穴,道:“段公子,请。”
说罢左手一掌,以柔力将段誉送至厅外院中,功聚右手,火焰顺势刀劈出,直取段誉。段誉心中明朗,硬是不使那六脉神剑还手。鸠摩智哪知段誉如此硬气,亦是大惊,也不愿这样就杀了他,手掌急抬,刷的一声,只削下段誉几绪头发。
“哼!段公子不愿出手,小僧只有先杀一人立威了。”
说着鸠摩智突然反手劈向阿碧,却故意放下几分速度,想引段誉来救。阿朱见鸠摩智要对阿碧不利,尖叫一声,挥杖击向鸠摩智后背,拼命之下,动作极是矫健。鸠摩智笑道:“原来如此,小丫头还想骗和尚到几时?”
握掌为拳,直取阿朱面门。千均一发之际,鸠摩智忽然感到一个可怕的力量袭击而来,两拳相撞,身体竟不由退后半步。竟是武龙出售自己的雷霆一击。知道对方武功不下于己,鸠摩智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武龙笑道:“大师何必和几个小丫头计较?”
鸠摸智哼了声却是不回答,右掌却是在袖中暗聚内力,右掌一翻斜斜劈出,掌上已积蓄全身功力,使出的正是“火焰刀”中的一招。这招无声无息,等来武龙跟前他才感应到。武龙只觉前面空气一股强而有力的压力传来,心中叹道:“这番僧是越活越倒退,明的不来来暗的。虽然此招意在偷袭,但武龙自信还是能够躲过,不过若是这么一躲,这“火焰刀”恐怕会伤害到身后的几个女孩,况且以武龙的性格又怎么会推呢?硬碰硬显真豪情,让暴风雨来得再猛烈些又有何不可?
心中想着,却是丝毫没有影响到武龙的动作,只听他大喝一声,右掌化拳,如狂风急雨般击出,在空中响起急促声,好不猛烈。厅中众人只听到“轰轰”声巨响,却是拳风裂空的声音,接着“砰砰”声,却是“破空拳”迎上了“火焰刀”两劲相撞,威力惊人,厅中顿时狂风四起,轻点的东西顿时随风摔落。王语嫣她们大骇失色,忍不住“啊”的几声大叫出来。
两人这一击却是半斤八两,一击后又怎么能停得下来呢?两人都齐身期身而上,这样一来,这鸠摩智可是得要吃了个大亏,试问武龙一身近代格斗融合“凌波微步”的身法,天龙中又有几人及得上啊?
鸠摩智不愧为天龙中的一流高手,经验极其丰富,他身法虽然不及武龙,但是却可以用招式弥补。少林七十二绝艺逐一而出,拳法,身法,腿法,指法随手而出,其招式出其不穷,其势泱泱,让人不禁眼花缭乱,心生恐惧之感,若是普通的武林人士在这攻势下早早败北了,可是武龙乃何人,只看他身法似虹,拳脚招招与鸠摩智相碰。鸠摩智刚开始还硬碰几下,吃了几下亏知道武龙身躯的强硬之处后便另寻破法,指力连连袭出,却是要以点破面。武龙每一招都后发先及,让鸠摩智每一次都在中途变招换招,武龙边打也心叹这个番僧招式之多,却没一招平庸。
看着两人激斗,厅中众人眼花缭乱之下也在暗自心惊,这两人武功高超,却是在武林中默默无闻。此时两人的身影越来越快,厅中众人也都快看不清他们的身影,大概又斗了大约两个钟,突然武龙一腿凌空而起,鸠摩智格手一挡,这一腿却是势大力沉,即使鸠摩智连忙运用“千斤坠”也被整个人踢得飞起,不过在眼中这鸠摩智却似乎是自己跃起空中。武龙双腿一蹬地面,只听地面一阵暴脆声响,她们也不禁为武龙破坏力之强相顾骇然,花容失色。
快速跃到鸠摩智身侧,膝盖一提,鸠摩智弯身格挡,就在这一刻,众人看到了极其奇怪的一招。只看武龙十指相交抱拳,一轮如狂龙暴虎的一击出现。“砰“一声,双拳狠狠砸在鸠摩智背心上,如流星下坠般,鸠摩智被砸在了地上,地面发起一阵震动,灰尘滚滚上升。
鸠摩智到底内力深厚无比,虽然受了伤,但很快从地面越起,望着武龙问道:“你~~的~~招式是从~~哪里~~学来的?”
“大师,少林七十二绝艺可分为三十六硬功与三十六柔功,每一绝艺要小成普通人也要练五六年,大成更是要三四十年的修炼,而大师以一人之躯把常人无法练会的少林七十二绝艺都练成,这要是让少林的大部分和尚听到,他们还不拿快豆腐撞死?
“小僧不才,只是均略知一二而已!”
鸠摩智十分谦虚地说着,虽然心中不爽,但武龙的话让他十分高兴。脸上颇有自得之色。
武龙拱手道:“既是如此,在下有一言相问,还请大师莫怪!那少林七十二绝技既称绝技,便是每项均有独到不凡之处的,在下于大师的那一本少林绝技中却也是有学得两三项的,是以身有体会。这少林寺自从达摩祖师东渡到慢慢发展出这七十二项绝技后,几百年来,向执武林之牛耳,从此也可见这七十二绝技的不凡之处。普通人便是学得一门至精通,也足可横着行走武林了。这七十二绝技个个都是绝技,且又有七十二项之多,大师既已把这少林七十二绝技都已全部练会,为何却又要再来多求这些武学典籍呢?”
鸠摩智十分耐心地听着他的话,听他前面一直都是在夸赞少林七十二绝技,想不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此时听到他这最后一句话一出。鸠摩智的脸色不由变了变,虽即又恢复正常,然后笑道:“所谓艺多不压身,公子来这,难道却不是与小僧同等心思吗”武龙听着他的反问笑道:“确实是技多不压身,但如果尽是些烦琐甚或无用的技艺,尽皆压在身上那便是多余了,而且说不定还会造成祸害,反累了己身。在下来此的目的,确实是与大师相同的,但却是也有不同之处的!”
鸠摩智听着他的话心中略有所思,好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问道:“公子与小僧的目的却是有何不同之处呢?”
武龙道:“在下此来虽也是想来学习一些技艺,但更多的却是来做下参考,想与在下自创的一套拳法做些比较,好从中瞧出在下自己这套拳法的弱点与不足之处,以做改进。另就是希望搏采众家之长,揉合各门各派中的精华于其一,溶汇贯通于在下自己的拳法之中,以使之更加完善精妙。其实在下一直都以为,只有自己创造的武功才是最适合于自己的。别人家的武功创造时是创造者按照自身条件去创造的。而后世学习之人的自身条件却是不见得就能与当时的创造者一般吻合的,是以便不能学至精通。许多精妙武学,便也因此而渐渐失传。所以在下认为,要学得一门绝艺至精通,其实不见得要看这人的悟性有多产,而是要看他的身体条件与当初的创造者是否最大程度上的接近。如果两者的身体条件完全一致吻合的话,那么这一门武艺,这后世学习之人便能够学的精通。反之,则不然!”
这话便让鸠摩智更加吃惊了,因为武龙这全新的武学论点基本上已是完全颠覆了他心中的武学理论。一门武艺,学得好不好,不在于学习之人的根骨悟性,而在于这学习之人与当时创造这门武功者的条件是否最大程度上吻合。这种观点是他以前闻未闻的,他一时间不由怔在了那里。好长时间后,方才长叹出一口气,向武龙合什道:“公子的这番武学见解实是异于常人,但却又似大有道理,小僧一时之间,实是难于取舍!”
武龙笑道:“我的招式就是融合了自身特点而来的,只有属于自己的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便如大师自研所创的火焰刀,以在下看来,便觉着不会输于那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去!”
鸠摩智又怔住了,他自创的火焰刀便不会输了六脉神剑去。既如此,那自己又何必辛辛苦苦煞费心思地要去学那六脉神剑,只要把自己的火焰刀精研透彻了便是了。自己忙来忙去,总是想要把天下的各种绝技弄到手中,为此不惜犯了许多佛家戒律。但到头来,眼前这人却告诉他说,你自己的就已很厉害了,为何却还要舍本逐末地去学别人的呢!这真的是完全的颠覆了他心中的所有理论,总是认为前辈高人所创下的绝技才是最好的最厉害的,殊不知自己所创的却也不差了他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