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依旧喧嚣无比,毕竟距离天灵洲太子成婚的日子不足十天,从九洲各地赶来的宾客几乎快要将灵洲的每一条街道淹没,马车几乎已经不能在街道中穿行,就连烈日都似更加炎热几分,令谢清舒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汗如雨下。
“你很热吗?那我们先找间茶楼休息片刻,喝点凉茶吧,”看着她红通通的脸颊,还在额头滚落的豆大汗珠,一直神思恍惚只顾徒步前行的扶风世子终于良心发现的提议。
谢清舒连忙点头,她几乎觉得扶风今日不是来约她逛街的,而是特意来折磨她的。
就近寻了一间茶楼后,谢清舒才发现无论哪间茶楼都是人满为患,想要找个座位都非常困难,这样的灵洲可真让人讨厌啊。
她心里正想时,便见扶风四处张望一眼,确定没有位置正打算转身离开时,机警的店小二已经小跑过来,点头哈腰道,“哟,是世子您来啦?虽然今天真不巧,已经没有位置了,不过您的朋友陆公子也在,他反正是一个人,要不然您可以过去跟他拼个桌?”
陆公子?谢清舒眼皮一跳,心想不会是陆浅湘府上的公子吧?
没想到她竟然猜对了,当扶风点点头,在店小二的带领下上了二楼,走向阳台上唯一的一张桌椅时,扶风果然老远便唤,“陆兄,真巧。”
谢清舒看到那个坐在窗边的青衣少年虽然点了一桌的酒菜,却只是坐在那里发呆,目光痴痴望着底下的长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扶风的呼喊,他转过头来,神色略茫然后,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起身相迎道,“原来是世子,真的很巧。”
店小二大概解释了一下,陆公子并没有反对,看来他与扶风的交情也不错。
等三人都落座之后,扶风才对二人分别介绍,“陆兄,这位是我的朋友莫云舒,这位是我们灵洲陆相的次子陆红川。”
“你好。”
“你好。”
两人均客气的含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等店小二添完碗筷离开之后,扶风才问,“陆兄一个人坐在这里,可是有什么心事?”
陆红川摇摇头,反问道,“世子呢?听说最近一直忙着接见各洲的使臣,可是忙坏了吧?”
“那可不是,”扶风轻笑,一边伸手提起酒壶,给三人都斟满一杯才举杯道,“既然有缘相识,不如先干一杯吧。”
三人各自饮了,谢清舒虽然尽量装出斯文淑女的模样,心里却在盘算方才扶风对她的称呼。莫云舒?在扶风以为这是自己的真名,而他将真名告知于人,那是放弃了让她冒充雪心宁的打算吗?难道是因为自己最近到处游走,与各洲的重要人物都有牵连,所以他已经不打算执行原来的计划了吗?又或是他已经有了新的计划,所以不打算利用她了?
她还在胡思乱想时,便听陆红川长叹一声道,“你我都是相同的人,凡事身不由己,根本不由我们自己决定啊。”
扶风沉默,但那神情显示出深以为然之态。
两人静了片刻,为了不使气氛尴尬,陆红川主动与谢清舒攀谈起来,“莫姑娘不是灵洲的人吧?”
“我是……冷川洲的人。”谢清舒回答的时候,冷不丁想起当日在无极别院测试时随口说出的身份,果然换来扶风轻飘飘的一记眼神,可见他并不相信自己的话,不免有些心虚的笑了笑。
“冷川?”陆红川似乎有点惊讶,“可是你的口音很纯正,我以为你是从天元来的。”
天元洲才是九洲里最中原的位置,又是九洲之主,无论从地理位置还是富饶程度讲,都是最好的一个大洲,所以各洲都以其为中心,逐渐从言语到服饰再到文化氛围等等,都是以天元为参考对象的。
陆红川这么说,也就是说谢清舒的语气不带其它口音,其实是褒义。
“是吗?可能我虽然出生在冷川,但后来一直在京城生活,慢慢就没有方言的口音吧。”谢清舒笑了笑,一边喝茶一边观察扶风的反应。
他除了方才那轻飘飘的一眼之外,再也没有更多的反应,只是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悠然望着窗外的景物,其实目光并没有聚焦在哪个具体的位置,但给人的感觉就是有点无端的忧伤,也不知他是故意流露给外人看的还是他此刻心中的确想起了忧伤的事情。
扶风这个人,越来越让她觉得看不透,猜不着。
“莫姑娘与世子的交情看起来不错啊,”陆红川一边招呼两人吃菜喝酒一边无聊的问。
“还好。”
“那你从冷川过来,也是为了参加太子的大婚吗?”
谢清舒笑,“是啊,这样的大事自然普天同庆,能有机会来见识一番,我又怎肯放过机会呢。”
“普天同庆?”不料,陆红川不但没有高兴的神色,反而目光一黯,“也许是吧,也许所有人都觉得那是个大日子,好日子吧,可真的有什么好呢?”
按道理来说,陆红川与灵泽太子是表兄弟,就算因为身份差别关系不算亲厚,但也不至于流露这样黯然的神色吧?谢清舒看着他的反应,总觉得有点奇怪。但他们只是初见,话不亦说得太多,也不亦问的太深,以免惹人怀疑,便保持沉默没有接话。
片刻之后,陆红川便借口有事先行离开,并坚持自己请客,与扶风好一番纠缠,等他如愿以偿的买单走人后,谢清舒才想了想,故意对扶风说,“世子,我突然想起来前两天和哥哥每人订了两套衣服,今天正好要过去取,要不您再坐一会儿,我去拿了衣服再来找您?”
扶风看她一眼,没什么情绪的答,“不用了,你拿完直接回府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办。”
“那好,您小心一点啊。”谢清舒暗自舒了口气,因为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等她匆匆走出茶楼时,陆红川的身影已经险些被人流淹没,她连忙追了过去,因为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她希望能够通过陆红川打探那名黑衣男子的身份及来历。
她不知道的是,一直坐在二楼没有动过的扶风始终看着她,直到她跟随陆红川拐过街道,再也看不见之后才收回目光,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睛,手中握着的酒杯微微用力,啪一声响,酒杯破碎,酒水漫过他的手掌,慢慢滴落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