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墨军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戴篷遮面把全身上下裹了个严严实实,不愿让外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那人是来找卓坤的。
卓坤禁止了任何人进入将军帐内,与黑袍人密聊。
……
黑袍人:“恭喜卓师弟,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卓坤似乎并不感兴趣,冷淡道:“什么好消息?”
黑袍人:“你的任务完成了,上头调你回去。”
卓坤:“我的任务完成了?”
黑袍人:“天选之子已定,你的任务自然也完成了。”
卓坤:“不,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黑袍人虚了虚眼睛,不确定道:“难道你有什么关于天选之子的新发现?”
卓坤:“没有。”
黑袍人:“那不就结了?解散坤墨军,带上你的义子一起回吧。”
卓坤:“难道你真认为那个子书虚言就是真正的天选之子?”
黑袍人:“你什么意思?”
卓坤:“你我心知肚明,子书虚言不过是各大门派妥协后的一个产物而已。”
黑袍人:“那又怎么样?他年纪轻轻就已50级,将来一定大有作为。再说了,这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卓坤:“天选之子应由天选,而不是他们说了算!”
黑袍人:“想不到你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幼稚。”
卓坤:“我只是坚守自己的使命。胡乱选一个天选之子,将置青云大陆的天下苍生于何地?”
黑袍人:“可笑。天下苍生?与你何干?又与我何干?”
卓坤:“我还是一个人,所以与我有关。”
黑袍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甄别天选之子时杀过多少人,你自己还记得清吗?”
卓坤:“我无法找出天魔之子,所以在甄别天选之子时还必须得杀掉其他可能是天魔之子的人。我该死,死后也愿意下十八层地狱去滚油锅!”
黑袍人:“区区小人物,杞人忧天。”
卓坤:“是的,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可是我不像你一样甘做别人的一条狗。”
黑袍人出离愤怒了:“卓坤!不要仗着有徐文长为你撑腰就无法无天,这事就算是徐文长也兜不住!”
卓坤:“好走、不送。”
再聊下去真没什么意思了。
“哼!”
黑袍人拂袖离去。
黑袍人离去后,卓坤取出纸笔,写下书信:
文长兄,
见字如面。当你见到此信时,弟恐已不在人世......
写完一封后,卓坤想了一下,又取出一张纸来把刚才那封写给徐文长的信重新一字一句的誊抄了一遍。
写完两封信后,卓坤又提笔写下了第三封信,这次不知是写给谁的。
……
卓坤来到鸟房。
笼中的两只稚鸢出奇的安静,仿佛正在待命,又仿佛知道卓坤会来。
卓坤取出一只稚鸢来,轻拍着它洁白柔软的羽毛,说着悄悄话。
“我呀,只有对不起你啦......可是没办法,我有我的使命,你也有你的使命......”
卓坤将信放入稚鸢腿上的小箍之中,打开天棚,放飞了稚鸢。
在鸟房静坐了一个时辰,没想任何事情,只是等待。当知道一切都快结束时,心中反而是最平静的。
卓坤再从笼中取出第二只稚鸢来,把写给徐文长的第二封信塞入了它的箍中,同样也放飞了它。
望着远去的稚鸢逐渐消失在天际之边,卓坤小声念道:“全靠你啦,全靠你啦......”
凉州十二雪山之天雪山。
黑袍人打坐于山巅,闭目不动,任由大雪片落到他的全身各处。
许久,他已由黑袍人变成了白冰人。
没有听到鸟鸣声或任何异动,黑袍人突然破冰,向天一指。
“吱呀”一声,一只稚鸢从天坠落下地,已变成冰雕稚鸢一只。
黑袍人睁开眼,捡起稚鸢,从箍中取出信来,读完后愤愤道:“这个卓坤,真是嫌命长啦……”
两指一捻,信纸顿时烧成灰烬。
黑袍人从稚鸢上拔下一根翅羽,藏入袖中,下山而去。
是夜。
已近子时,卓坤的将军帐中仍然灯火通明。
黑袍人潜入将军帐中,与正坐在将军椅上的卓坤四目对视。
“你在等我?”
卓坤笑了,那是蔑视的嘲笑:“我料定你一定会回来杀我。”
黑袍人:“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卓坤:“算了吧,道不同不相为谋。”
黑袍人不解道:“难道死真的有那么好吗?”
卓坤:“为道而死,死得其所。”
“死人是没有信念的,愚蠢之极!”
黑袍人从袖中取出那一根稚鸢翅羽来:“你的稚鸢撞到了树上,死啦。我拔了一根毛给你带来,供你瞻仰。”
在黑袍人看来,他已取走了卓坤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所以当说这番话时他无比的得意。
卓坤的脸色“惊恐”比,他扶着将军椅站了起来,失声道:“什么???”
黑袍人:“可惜徐文长是看不到你写给他的信了。”
卓坤:“废话少说,动手吧。”
黑袍人:“就凭你?区区35级的废人一个,也想和我斗?”要不是忌惮徐文长,黑袍人可能早就动手把卓坤干掉了,才不会和他啰嗦这么一大半天。
“是么?”卓坤双臂一挥,气势飞一般的上涨。
黑袍人瞧见卓坤的等级唰唰的往上升,36、37、38、39、40、41、42、43、44、45。
只一小会儿,卓坤的等级便由35级蹿升到了45级!
黑袍人:“我早该想到徐文长把压制等级之法传给了你。”
卓坤:“怎么样?我现在有资格和你一战了吧?”
黑袍人:“你要送死,我不介意!”
“啊......”
这一声惨叫不是懦弱小丑的哀嚎,而是一个孤单英雄的破胆怒吼。
坤墨军众人被惊醒,全都聚在了将军帐外,不敢进去。
王洛川:“怎么啦?”
宋一凡:“不知道。”
卓星河:“我们进去。其余的人留在帐外,不得进入!”
三人进入帐中,卓坤正端坐将军椅上,胸口一个烧糊了的大洞。
但是他没有一丝的惶恐!
卓星河:“义父……”
卓坤:“星河留下,你们俩出去。”
宋一凡和王洛川只得退出将军帐,给他们两父子留下最后的时间。
卓星河:“义父,我喂您服一颗中玄丹。”
卓坤想摆手,但已动不了:“不用了,我心脉尽毁,就算是大还丹也救不了我的命。”
卓星河:“义父。”
卓坤:“星河,爹求你一事。你一定要答应爹。”
求?
卓坤何曾说过如此低三下四的字眼?在临死之前,像他这样如此坚强的人也向死亡妥协了。
只这么一个字,卓星河听得心伤。他想起了以前,想起了很小的时候,想起了卓坤陪他玩耍的那些日子......
卓星河:“您说,我全都答应。”
卓坤:“用你的一生守护宋一凡,必要之时甚至可以牺牲你自己的生命,你愿意么?”
卓星河愣住了。
按理说一个人在临死前应该首先拣最重要的话说,比如说谁是凶手等等。可是……难道这就是卓坤最重要的话?
见卓星河没反应,卓坤再问了一次:“你愿意么?”
卓星河:“我愿意。”
卓坤心中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同时体内的气息也更虚弱了。
“我怀中有一封信,你把它取出来。”
他连取信的力气都已经丧失掉!
卓星河从卓坤怀中取出信来:“义父,我拿到信了。”
卓坤:“这封信只能你一人知道,就连宋一凡也不行。不到40级千万别拆开它!记住啦……”
卓星河:“我明白。”
该做的都做了,能安心的走了,可他还有最后一个心愿。
卓坤:“能把爹的手放到你的脸上么?”
“能。”
卓星河抓起卓坤带血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上,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说什么。
卓坤无力抚动,只能用手感受着卓星河脸庞的温度,他气若游丝:“星河,你能叫我一声爹么?”
卓星河的记忆中只有“义父”,并没有“爹”这个词,一时半会儿他竟然叫不出口。
可是不忍伤害卓坤虚弱眼神中的那最后一丝可怜期待,卓星河很生硬的叫了一声。
“爹。”
卓坤满意的点点头。
“我这一生最对不起你和......”
卓坤两眼已闭,再无睁开的可能。
“爹!”
“爹!!!”
“爹!!!!!!!!!!”
……
宋一凡望着将军帐,喃喃道:“卓将军走了。”
王洛川把鼻子一酸:“我这一辈子最讨厌生离死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