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村里自然有大户邀请捕头到那边住。霍崇、徐右林、朱二牛领着自己的人在作坊里窝着。
白天得招呼别人吃饭,此时终于轮到自己人吃饭。没来得及端出去菜重新热了,加上别的些食物,也摆了一大桌。霍崇落座,除了徐右林还看着不急,其他人各个眼巴巴的瞅着坐上主位的霍崇下令开饭。
霍崇没吱声,也没有动筷子。依照山东的规矩,其他人都老老实实等着。没多久,霍崇的小师弟时旺端了一盆蒸饭过来。
等刘时旺坐下,众人也被这盆蒸饭吸引。从材料上看,蒸饭里有大米、小米、高粱,黄豆,赤豆,枣,核桃仁,甚至还放了点青红丝。的确很丰富。
从卖相上,这份明显是在锅里蒸好后倒扣在盆子里的蒸饭外表有层金红色的半透明东西。平凡的五谷和果品覆盖在这层东西下,立刻就有了种神秘感
霍崇直接拿起一瓶琉璃瓶的烈酒,吨吨吨的就在这层金红色的半透明饴糖上倒了不少。引燃了烈酒,这份五谷饭外面升腾起淡蓝色的火焰。片刻后,饴糖受热散发出混合着酒香的香甜气味。周围这帮人中不少已经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等火焰熄灭,香甜味道已经变成了焦甜的味道。霍崇这才对众人说道:“吃。”
按照规矩,这里头开饭得年长者先动。霍崇用筷子夹了些,送进嘴里。果然,焦糖的味道与纯绿色五谷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又有些许酒香映衬,的确美味。
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还有如此酷炫的火焰吃法,小心又不甘人后的对着这份可以称为甜点的食品下了筷子。片刻后大家都称赞起来。
真是人多好干活,人少好吃饭。这一大份片刻就被吃了干净。以如此经典的甜品开始,自家人的宴席开始了。
酒是霍崇做出来的烧酒,众人还是不习惯。但是不习惯不等于不醉,很快朱二牛就喝上头了,他将筷子重重放在桌上,以上头者不自知的强调大声说道:“霍大哥,都亏了你啊!”
霍崇看徐右林有些惊讶的表情,对他笑道:“徐兄弟,咱这烧酒,一杯下肚就能喝多。”
“我没喝多!我没喝多!”朱二牛用喝高的家伙标准模样表示不同意霍崇的说法,“今天他们想砸我的作坊,以后我一定要他们还回来。”
徐右林低下头,看他的表情,大概就差直接捂着嘴笑出声。
朱二牛浑然不知,盯着霍崇继续大声说道:“霍大哥,以后兄弟我就跟着霍大哥走。我的作坊,就是霍大哥的作坊!”
虽然朱二牛说的是是喝高了话,霍崇也不计较。要是朱二牛敢醒酒之后再去投奔朱大爷,霍崇觉得自己会把朱二牛塞进酒槽里酿成人酒。
这边朱二牛絮絮叨叨说着酒后的话,还边说边喝,突然就眼中流泪,哽咽起来。之后说的就是些不知所云的话。霍崇看朱二牛边这也太不合适了,只能过去给朱二牛一个爱的抱抱。没想到朱二牛紧紧住霍崇吼,突然就痛哭失声,如丧考妣。
霍崇觉得自己这特么就是自找的啊,搭理个酒鬼就一定会这般下场。
好不容易劝住了朱二牛,三师弟李铁牛已经拽住霍崇的胳膊哭起来了,“大师兄,今天二师兄打我们。好歹他是二师兄,怎么能打俺!”
又一个喝高的,霍崇叹口气。但是这么多年师兄弟,三师弟被二师兄朱有全打,不难受才怪。
有这两个带头,酒桌上可就热闹了。醉醺醺的哭,醉醺醺的哭,醉醺醺的劝,醉醺醺的表忠心。这番折腾下来,霍崇好不容易把他们一一安置到床上。院子里只剩下两个没喝多的。
刚坐下,就听一直沉默不语的徐右林开口了,“霍……霍……兄弟……”
好吧!看来没喝多的只有自己了。霍崇修改了之前的看法。就听徐右林继续说道:“霍……霍兄弟,这酒……好厉害。”
霍崇解释道:“我要是酿点水一样酒,怎么能拿出手。”
“不用你说,我……我知道……,你点那个东西其实是给我看,这酒的用法多得很。”徐右林眼睛都直了,不过说出来的话好歹还靠谱。
霍崇实在是不想再照顾一个没喝多的酒鬼,直接架起徐右林给他扔到铺上,和几个人挤着睡了。
搞定这帮货,霍崇自己走回院子里。桌上一片狼藉,霍崇却不想收拾。之前的铺位已经早就撤下,现在酒鬼们躺在上头睡的正香。
从烧火的地方弄出来几捆麦秆铺在院子里,霍崇穿着衣服躺下。这时代的天空纯净无比,星星低垂的好像触手可及。
危机好像到了尾声。剩下来要做的只有打回老家去,把占据了宅子的朱有全一伙打出去。在捕头来之前要这么干,霍崇无疑需要先把反对者全部击溃。不知道徐右林是怎么搞定的官府,现在背后支持朱有全的这帮货都知道了霍崇在官府里有人。霍崇需要对付的只剩下朱有全一个。
想着想着,霍崇睁开眼,就见天亮了。原来自己已经睡了一整晚呢。
清晨空气凉爽,明媚的晴空蔚蓝高远。霍崇从草铺上起来,就见徐右林正从厕所那边过来,见到霍崇就说道:“霍兄弟,不多睡会儿。”此时他口齿清楚,哪里有昨晚的醉态。
“徐兄弟,让你破费了。”霍崇叹道。这笔钱不能让徐右林一个人出,霍崇怎么都得承担一半。只是现在自己口袋空空,只能以后再……
“没破费。徐知县是我本家,这点忙知县还肯帮。”徐右林淡然答道。
霍崇真的愣住了,好像,大概,徐右林曾经在什么时候说过类似的话吧。
看霍崇这模样,徐右林拉个凳子坐下,冷哼道:“哼!霍兄弟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你掐着我脖子威胁我的时候说你要公了告官。”
“哦……啊……是……有那么回事。”霍崇总算是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只是……
“请我本家派人把你锁了,钱照样得花。最后只怕也要不回什么。再说霍兄弟你那句话我是认了。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酒醒之后的徐右林这脑瓜清醒的很。
霍崇觉得多说什么也没意思,只能说道:“这情分我记下了。若是徐兄弟知道骗了你的人在哪里,我愿意帮忙。”
徐右林苦涩的摆摆手,“那事情以后再说。我今天就要往运河赶,带我的人回来。霍兄弟赶紧蒸酒造瓶子。还有,霍兄弟不会只用琉璃做瓶子吧?”
合伙人如此灵光,霍崇也觉得开心,“当然,我会尽快把琉璃做成器件。想来会卖的好些。”
徐右林也没多话,拿了桌上一些昨天没吃完的填了肚子,就出门去了。
霍崇等师弟们醒了,也吃了点东西,就直奔宅子而去。一路上师弟们都没说话,到了门口,就见大门紧闭。霍崇准备直接翻上墙,就听小师弟说道:“大师兄,咱们叫门不好么?”
这建议令霍崇心里不快,但是转念一想,还是对三师弟铁牛说道:“铁牛,敲门。”
李铁牛大步上前,用力敲响了大门。没多久,门居然开了,三师弟李铁牛赶紧后退,开门的人没有关上门。没多久,门全开,里面出来七八号人。二师兄朱有全黑着脸走出来,冲着霍崇喝道:“霍崇,你把师父的钱都藏了哪里。”
哈哈!霍崇忍不住大笑。这傻瓜朱有全看来已经把宅子彻底搜索了一遍。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掘地三尺。
从时机上讲,这的确是一个最好的时机。但是时机再妙,一旦搞错了基本事实,越是精妙的行动,越会看起来可笑。朱有全一定认为师父刘叔把所有钱都留给了霍崇,他大概自始至终都没想到,师父刘叔卷了所有钱跑路了。
但是心里面清楚,霍崇是绝对不会背这个锅的。于是霍崇板着脸喝道:“朱有全,你拿了师父的钱,还敢倒打一耙……”
朱有全的脸已经狰狞起来,不等霍崇把话说完,他一挥手,对着跟了他的人喊道:“抓住他,把师父的钱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