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秋天真是收获的季节。
巨灵一夜辛苦,两马车的猎物又换来五百两雪花银。傍晚时分,薛四虎用衣服包着,拉着沉甸甸的二百五十两银子回家的时候,整个金蟾村就像一锅沸腾的苞米粥咕咕冒泡。
四虎爹辛苦一年,存不了五两银子,现在儿子一个晚上赚了几百两,四虎爹盯着桌子上差点没碰到鼻尖的那堆白花花雪花银,想了许多许多,一个晚上都没合眼……
第二天直到人定时分,村塾内的蓖麻油灯下,还是人头攒动。男村民们手握钢叉和锄头、扁担,女村民们腰里别着篾刀和菜刀。薛潘氏更是过分,居然什么都没带,穿着一袭低胸长裙居然也来了……村民们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目的走到一起来的,那就是让金巨灵带着一起进山狩猎。
“你们跟去也没用,大虎只能骑两个人。”
同样的话薛四虎说了无数遍,根本就没人听他的。记不起是哪位先知说过,当利润达到成本三倍的时候,就足以让人疯狂。跟着金巨灵去狩猎不用成本,明摆着一本万利的事。想说服幻想着一夜暴富的村民们偃旗息鼓,哪有那么容易。
金巨灵看了眼金教授,希望干爹能替自己想个办法。金教授看到群情汹涌,不敢多嘴一句。因为凭他的生活经验知道,挡别人的发财之路,等同于杀人父***人妻女。
金教授扫了眼村正薛宝义,希望他能说个章程出来。薛宝义一阵脸红,他小腿上绑好了绑腿,腰上捆着一根长麻绳,不但带了钢叉,腰里还别着一把刀口磨得雪白的篾刀。叫村民们回家,自己跟着金巨灵进山捡银子去,这种自私自利的话儿怎么说得出口。
闹哄哄又坐了有小半个时辰,金巨灵说道:“大伙儿都先回去歇息了吧!兽谷在悬崖下面,你们真的下不去。”
村塾内刹那间连绣花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
金巨灵见大家还没有走的意思,尤其是见到薛玉婵和谷雨等几个同学殷切的眼神,又补上一句:“今天晚上,我争取多打一些野物回来,妇孺们先回家,大叔大伯鸡鸣时分到悬崖口等着搬运猎物就行。”
“我看金巨灵这样安排很好,就这样定了,每户出一个正劳力,野物换回的银子每户均分,教授就别去了,您穿着长衫不方便。”村正薛宝义一锤定音后,村民们很快行动起来。
金巨灵跨上大虎,下到悬崖下面,藏身在拐杖里的毛竹仙实在忍不住了,一缕青烟飘到空中幻成人形。
“巨灵,这些村民把你当什么了?当赚钱的工具吗?”
毛竹仙愤愤不平地说道,悬崖下虽然只有微落的月光,金巨灵也能清楚看见从他嘴里喷出的飞沫。
“我总不能看着同窗们穿得那么破烂不管吧?四虎说,村民们一年里面很少吃肉,我替他们打点野物改善一下伙食不应该吗?”金巨灵大惑不解。
“可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毛竹仙振振有词。
“看到四虎他们吃不饱,穿不暖,我心里难受,你什么也别说了,遵照我们的约定,你现在应该呆在拐杖里。”金巨灵对毛竹仙冷冰冰的言语十分不满意。
“巨灵,俗语说得好:救急不救穷,金蟾村有四百多丁口,你帮衬到何时才算尽头?”毛竹仙见巨灵有点急了,说话语调明显缓和许多。
“尽我能力吧!如果你不想帮忙,尽可以回到拐杖里睡觉做梦去。”金巨灵一想到好朋友薛四虎,裤子破得露出屁股,冻得鼻涕流出足有一尺多长,心里就堵得慌。
“巨灵,你听我解释,不是我偷懒,你杀生太多,总归对你不利……”
毛竹仙见金巨灵已经走远,赶紧腾起竹叶云追了上去。
靠着猕猴群的帮忙,五头黑熊、一百多只麋鹿、狍子,几十头野猪还有一大群岩羊、野鸡等在晨光微露的时候,送到了悬崖上面。
佛堂镇快活林酒家的几驾马车早早就等在了村子里,银货两讫,这一晚上所打的野物共换得五千多两的银子。一百来户的金蟾村每一户都分到了五十两银子,村子里仅有的一把用来剪银子的大剪,剪到后来都卷刃了。最后还是黑塔用斩骨刀生生把五十两一腚的大银腚劈开了。
接下来几天,佛堂镇的醉八仙、三碗不过岗等其他几家大酒楼,眼红快活林酒楼从金蟾村运回大量鲜活的野物,也各自派出马车,一大早就等在金蟾村,期盼着也能采购一些鲜活的猎物。
随着金巨灵猎获的野物越来越多,近十多年来,雨不破块,夜湿昼晴,颇有太平之象的金蟾村很快成了十里八乡最热闹的去处。小商贩渐渐聚拢到金蟾村来,各种小吃的吆卖声勾引得孩子们直淌口水。
目睹几家酒楼,为了每天的野物争得面红耳赤的,金蟾村最有经商头脑的豆腐西施倩五娘想了个让利益最大化的拍卖方案。经过薛宝义、金教授和黑塔几个头面人物历时两个时辰的商议,终于确定下来。
“薛村正,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多卖几头狍子给我们,我们大掌柜说了,每头野物无论大小,我们酒楼俱可以付您一两银子的好处费。”
三碗不过岗酒楼负责采购的四掌柜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袋,塞到薛宝义的怀里。
“这不行,这绝对不行,这种昧良心的银子我不会要的。”
薛宝义把沉甸甸的布袋递回到四掌柜的怀里,解释道:“昨天晚上我们已经议过此事,为了公平起见,所有野物都将进行拍卖,价高者得,我说了不算的。”
清晨,东方出现了瑰丽的朝霞,村子里的屋顶飘着缕缕炊烟,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风景这边独好……但村塾前空地上,却散发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骚味。
“一百五十斤。”
嘴里咬着一个肉包子的黑塔和一名人高马大的村民抬起一头野猪,薛正义大声报出斤两。
“十五两、二十两、二十一两……”
几家酒楼的报价此起彼伏,三碗不过岗的四掌柜眼看今天的猎物已经不多,而自己只收了一些野兔和十来只雉鸡,他大声喊道:“三十两!”
见到四掌柜急眼了,快活林负责采购的二掌柜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从嘴里一字一顿吐出几个字:“三十一两。”
这不是存心要自家的马车空返吗?四掌柜牙一咬,“五十两!”
村民们的目光都落在了快活林二掌柜的身上,二掌柜捋了把稀疏的山羊胡子,很洒脱地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四掌柜心尖一疼,这头野猪就算把猪毛都炒成菜品卖了,也只能收回四十两左右,很明显是买亏了。
金教授在一张红纸上刷刷几笔,薛潘氏接过金先生写好的纸条,扭着好看的腰肢,“啪”地一声,把纸条贴在那头野猪的大屁股上。
边上的薛四虎看着有趣,咯咯笑出声来,金巨灵也跟着呵呵,乐不可支。
“四掌柜,恭喜了,这头野猪是你们酒楼了。”
接下来是拍卖一头嘴里吐着白沫的大黑熊。
“啧啧,这太大了,这杆秤却是约不下……”黑塔看到这头足有五、六百斤的大黑熊,捶了捶老腰。
“我看就别约了,今天就这一头熊瞎子,你们几家酒楼看着喊价吧!”薛潘氏朝几位财大气粗的采办掌柜抛了个令人分心的媚眼。
“一百两。”
快活林的二掌柜第一个喊了价,佛堂镇首富程大掌柜今天晚宴要宴请西府过来的生意伙伴,程首富点了“掌上明珠”这道山珍。对这头黑熊二掌柜是志在必得。
被二掌柜暗黑了一把的三碗不过岗四掌柜,见二掌柜一开口就高出平时十两的高价,气呼呼喊道:“一百零一两。”
“一百十两。”
二掌柜根本就不在乎四掌柜的搅局,“掌上明珠”一道菜品就卖二百两银子,他心里有底。
“二百零一两。”
经过十几个回合的交锋,四掌柜还是不肯松口。
二掌柜鼻孔里喷出两股白汽,一下把价格提高到了,“二百五十两。”
四掌柜气恼自己一头野猪花了五十两,他要快活林二掌柜付出大血本他才开心。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再往上叫一两……现场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了四掌柜的身上。
“五百两!”
二掌柜和四掌柜都吓了一大跳,这声音陌生得很。
谁也不知道这个穿着时髦锦边胡服的中年人是何时来的,他的身后站着四个肤色出奇黑,身体像墙砖一样结实的仆人,不远处停着两驾华丽的四轮马车。
百客熟的薛潘氏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笑咪咪扭到那位富商模样的中年男子面前,挺了挺犹在颤巍巍麻酥酥的胸部,“请问客官,能否告知您是哪家酒楼的?”
“大妹子,除了酒楼,其他人就不能参加拍卖吗?”那富商目光从薛潘氏的胸部一扫而过,落在薛潘氏的脸上。
“不,不,客官,您别误会了,我们金蟾村所有野物,都是谁出价高谁得……”
都说有钱人气场大,一向口齿伶俐的薛潘氏在富商气场的压制下,说话顿时有些结巴,莫名其妙连胸部都红了。
“这位大掌柜喊到了五百两,当下价是五百两,还有人要加价吗?”
金教授怕这富商反悔一般,见薛潘氏的神情已经游离到拍卖之外,赶紧起身接过了薛潘氏的活计。
“疯了吧,五百两银子买头熊瞎子。”
围观的村民和小商贩们叽叽喳喳起来。
“没人再加价,那就这样定了。”
金教授最后看了眼快活林的二掌柜,见他嘴皮紧绷,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教授站着写了个数目,粘了一点浆糊,亲自贴到了那头大黑熊的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