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殿西侧殿一派欢腾,上到贴身婢女,下到守门老內侍,脸上全都挂着不可一世的笑容。
他们的主子被封为元贵妃,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迟早会荣登后位,连带着他们所有人都抬了身份。
领到好几轮打赏,众人纷纷忙活开来,准备收拾行囊搬往长安殿。
他们不知道的是,怀有“祥瑞之子”的元贵妃,正一脸颓丧地侧卧在床,眼神飘忽,不知所措。
“贵妃先保重身子,不管前路如何,有皇上的庇护,您都会走得稳稳当当。”扇武站在床边,端着一碗安胎药轻轻搅动。
扇医推门进来,对扇武点点头:“药渣处理好了,你去收拾娘娘的物件,这里我来伺候。”
“好。”扇武应了一声,把药碗放在床头小几上转身离去。
盛晚云脸色惨白,右手在小腹上轻轻抚动,警惕地放低声音问道:“药渣不会被人发现吧?你丢去哪里了?”
“前几次去小厨房顺便丢进了炉灰里,今天小厨房没生火,我埋到小花园树下了。娘娘放心,那里早就荒芜了,没人会发现。”
盛晚云松了口气,起身喝下刺鼻苦药,蹙着眉埋怨:“这胎还不稳,现在就担上了祥瑞的名头,要是没保住......”
扇医轻声宽慰道:“娘娘忘了?不论保不保得住,我们都有应对方法。”
盛晚云想到做好的两手准备,嘴角缓缓勾起。“也对,这孩子的确是我的祥瑞。”
主仆二人正说话间,外面传出一阵喧嚷,引得她们齐齐皱眉。
“姜昭容,贵妃娘娘正在休息,非请不得擅自闯入!”
盛晚云想到下午受到的冷落,眼中露出讥讽,轻声吩咐道:“去把她带进来。”
“是。”扇医适时出了门,把一脸好奇的林止风带进内室。
“好重的药味!你身体抱恙?那我还是先走了,省得染上病。”林止风刚进门就闻道刺鼻药味,胃里一阵翻滚,差点当场吐出来。
看到她说走就走,盛晚云还没摆起来的架子一下垮掉,气得脸色惨白。“姜不忧,你给我站住!”
林止风已经走到门口,闻言站定探出脑袋,死活都不想踏进去。“什么事?着不着急?能以后再说吗?”
发自灵魂的三个问题,问得盛晚云无语应答,缓了好久才扯出一个阴冷笑容。
“妹妹既然有事就先退下吧,待本宫在长安殿安置好,再唤你前去说话。”
林止风看到她死要面子的姿态,噗嗤笑出声来,转身大摇大摆走出侧殿。
刚走到廊下,一群莺莺燕燕打扮得花枝招展,成群结队从远处走来。
九嫔中除了盛晚云和姜不忧,另外七人都是有功朝臣之女,性格都很张扬,其中周昭媛和吴修仪得宠过一小段时间,其余的都还没有侍寝过。
不管侍没侍寝,盛晚云都恨她们恨得要死,没少在暗中挑拨她们和姜不忧斗。
这会儿七人又凑到一堆,还迎面撞上“姜不忧”,说起话来都忍不住夹枪带棒。
“姜姐姐动作真快,我们刚到呢,你都已经去恭贺完了?”
“是啊,这住得近就是占便宜。姜姐姐,皇上会不会让您跟贵妃一起搬过去?”
“姜姐姐巴不得自个儿住呢,以后皇上来了也更方便,不过这独宠嘛......应该是不可能了!”
林止风嫌弃地扫了她们一眼:“你们是真的蠢,长点儿脑子不行吗?要是皇上独宠我,请问现在该是谁有孕?谁封贵妃?”
她说完从七人中挤出一条路,负手朝着正殿方向走去。
花枝招展的七人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刚刚那句话里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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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正殿,林止风看到一群婢女神情紧张,坐下后便语气轻松地吩咐道:“去安排晚膳吧,顺便让御膳房把解暑汤端来。”
琉璃有些为难,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小心翼翼开口:“昭容,御膳房应该正忙,要不奴婢去小厨房给您熬一锅吧。”
林止风笑眯眯地摆了摆手:“你就放心去,没人敢拒绝你。”
御膳房的解暑汤里有上好莲芯,还有千金难求的新鲜水果,冰凉酸甜,一碗下去保证热气全消。
琉璃没办法,只能带着碧玉一起离去,留下素瓷在近前伺候。
“素瓷,德妃那边有话了吗?”
素瓷知道自己身份暴露,跪地叩了个响头,沉声应道:“德妃娘娘说,贤妃娘娘约您今夜去御花园赏月。”
“起来吧,我又没怪你。”林止风完全不在乎这些小眼线。
三个妃子对皇上不冷不热,一直无心主动争抢。
只是身在深宫处处是陷阱,她们不得不防备别人,后宫里排得上位分的人,她们都安插了眼线。
“昭容不赐死奴婢?”素瓷惊讶无比,既松了口气,又觉得愧疚难当。
“赐死你,谁给我整理箱笼?”林止风调侃了一句,接着又道,“罚你半年俸禄,以后自己看着办。”
素瓷重重叩头谢恩,随后默默退了下去。德妃不再需要她,她现在能一心侍奉,不必再担惊受怕了。
用罢晚膳,林止风带着婢女们风风火火出了门,直奔御花园湖心阁,到的时候恰好遇到德妃一行人。
“贤妃应该已经在里面等候,我们进去吧。”
德妃没有提及盛晚云,她的心思都在宋家的事上,还有林止风所说的秦远昭,为什么能引得淡定如佛的贤妃变色。
她没有多问,先一步进入湖心阁,把一群婢女留在了门外。
林止风对素瓷悄悄吩咐了几句,目送她匆匆离去后,才留下婢女们独自进门。
坐在窗边的贤妃恬静淡然,面容清秀,言行举止沾染着出尘佛气,永远温和含笑,令人如沐春风。
“你们来了。”贤妃侧过头朝两人打过招呼,一如往常般不在乎位分高低。“尝尝这莲子羹,能抚平心中烦躁。”
德妃客气地端起碗尝了一小口,林止风刚吃饱,还喝了两碗御膳房的解暑汤,一滴水都沾不进去。
“我就不尝了,要是你不介意,我就直接进入正题吧。”
贤妃神情惆怅,眼神像是透过窗外湖景看到了更远处,她深深叹了口气,语气染上了浓浓的哀意。
“劳烦姜昭容告诉我,秦远昭......他到底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