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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素手调琴
许安城是豫州一座小城,方圆不过十里,人烟不算稠密。眼看快到晌午,街上也没有多少人,道上稀稀落落的行人来往,两旁摆摊的小贩们有一声没一声的叫卖,却也吸引不了顾客。一阵狂风刮起了,街上尘土飞扬,行人用袖子掩住脸低头快步走,小贩忙不迭的收拾摊子,咒骂着该死的风沙弄脏了货物。
仙客来酒楼的掌柜的坐在柜台里扒拉着算盘,探头向外看看天气,叹了口气,自语道:「好好的天气刮什么风?今天的生意又挣不到多少钱了。」
外面天色暗下来,几声雷声传进来,掌柜的正要吩咐伙计摘了外面的幌子,忽然人影一闪,只见一个小姑娘蹦蹦跳跳进来,清脆的叫道:「掌柜伯伯,我们要吃饭。你让人把我们的马牵到后面去。」
掌柜抬头一看,这小姑娘年纪在十来岁,头上扎着双髻,系着两根红色丝带,两条细细的发辫在脑后随着人走动一颤一颤的,额头梳着刘海儿,面颊粉扑扑的,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透着机灵,见人先笑,露出一对小虎牙,可整个人仿佛画里侍奉在观音菩萨身边的龙女一般惹人怜爱。她身穿一身雪白色紧身衣裙,脚上一双小小绣鞋,材质并不名贵,却干净利落,腰间挂着一把小小匕首,背后却背着一口长刀,几乎比她的身子还高,刀鞘乌黑,刀柄比一般的要长一些,造型别致。
掌柜的一看着小女孩活泼可爱的样子便有些喜欢,趴在柜台笑道:「小姑娘,你要吃什么?你家大人在哪儿?」
小女孩咯咯一笑,道:「师父在外面牵着马,让我先进来。老爷爷,你快点让人去把马牵到后面去,不要一会儿下雨了让师父被雨淋到了,雪儿又要被师父训斥办事不利了。」
掌柜的笑了一声,吩咐伙计赶紧出去给客人牵马。过不多时,只见门外走进一个青年人,二十左右年纪,身穿青色衣衫,身材颀长,肩头宽阔,剑眉入鬓,双眼皂白分明,光华闪动,整个人显得俊朗而不文弱,颇有洒脱意味,只是脸上略略紧绷,有些冷淡的意味。双手一看便有力气,户口长满老茧,露在外面的肌肤呈现古铜色。掌柜的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这人是身上有功夫的,当下不敢怠慢,连忙喊过伙计上前招呼。
机灵的小伙计笑呵呵上前,肩头搭着白毛巾,躬身行礼,领着他上楼。小姑娘背着长刀紧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的样子。
伙计领着两人进了雅间,那小姑娘抢先一步拉开椅子,先让师父坐下,然后从身后摘下长刀,放在桌上,当的一声,桌子都颤了一颤。伙计看看桌子上放着的长刀,再看看小姑娘身姿娇小,放下刀后揉着肩膀的样子,心里暗暗咂舌:这把刀至少十来斤重,一个大男人自己不背着,却让这么个娇小的姑娘给他背,真是够狠心的。
心里想着,脸上却不敢带出来,带着笑递上手巾,让客人擦手。接着递过去菜单,请他们点菜。
小姑娘先接过毛巾,却先是递给师父,伺候他擦干净手,才又接过来自己擦了手还给伙计。青年人对于徒弟的伺候毫不在意,打开菜单随便点了几个菜,伙计记下后施礼退出去,下楼吩咐给厨房,心中却暗暗又将这人鄙视一番。
小姑娘看着伙计不住摇头的背影,再也忍不住,趴在桌上笑得直不起腰道:「师父,人家伙计都看出来你虐待我了。」
青年人脸色不变,却伸手在她头上弹了一下,道:「徒儿照顾师父是天经地义的事,算什么虐待?」
雪儿被师父这一弹,气鼓鼓的低着头,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副生气样子,只是没过多久,自己扑哧一声笑出来,趴在桌上笑得双肩不住抖动。
没过多久,伙计蹬蹬上楼,肩上一条长托盘,五六样菜摆在上面端得稳稳的,一滴菜汤都没洒出来,将菜上齐,询问客人并无其他要求后放下门帘退出去。
青年人正是顾云扬,眼看伙计出去了,却不先急着尝饭菜,先是从腰上取下酒葫芦,抿了一口酒,细细品着。
雪儿眼睛睁得大大的,双手托着下巴撒娇道:「师父,让我喝一口好不好?」
「十岁的小丫头,喝什么酒?」
「不是十岁,是十一岁,十一岁了。雪儿已经是个大姑娘了。」雪儿努力的挺起小胸脯,晃着雪白的两根手指不满的说道。
顾云扬不答话,只是又喝了一口酒,微微皱起眉头。肃州小镇出产的劣酒,三文钱一斤,除了一个烈字再无其他,入口如刀,进了咽喉仿佛一团火一样,哪怕过了七年,自己仍然受不住这苦涩滋味,为什么却有人喜欢喝?恍惚中,仿佛那个身影就浮现在眼前,一只手抓着酒壶,微微皱着眉头佯怒的看着自己:小坏蛋,我的徒弟怎么能够不会喝酒?
眼看师父神思不在,雪儿也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轻声道:「师父,你又想师祖了吗?」
顾云扬转头,看着雪儿略显单薄的身体,身上衣服陈旧,微微有些歉意,道:「你拜我为师七年了,却没有享过一天福,到处奔波,苦了你了。」
雪儿咯咯笑着:「没有啊。跟师傅在一起,日子才过得开心呢。师父,咱们走遍了十四州,怎么还没有师祖的消息?」
「那就再接着找下去,踏遍五十四州,总能找到她的踪迹。」顾云扬坚定的说道。
「奥。」小丫头低下头去,轻声道:「找到了师祖,然后呢?」
沉默一下,顾云扬决然道:「我会娶她为妻。」
如果旁边有一个人在的话,只怕会瞠目结舌,火气大的甚至会拍案而起,怒骂顾云扬一番。天地君亲师,伦常有序,师徒之间便如父子一般,说出要娶师父这般有违伦常大逆不道的话,简直是丧心病狂,毫无廉耻之心,要遭天下人唾骂,扭送到官府判个充军发配也不为过。
然而雅间中只有师徒两人,顾云扬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而雪儿只是嗯了一声,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雪儿应了一声,低下头,额头秀发盖住眼睛,柔声道:「师父,要是有一天我不见了,您会向现在一样找雪儿吗?反正,要是您不见了,雪儿会一样的走遍天下去寻找你的。」
顾云扬一怔,抬头看了看雪儿。小丫头脸颊不知怎的红了,低低的垂着头,抚弄着衣带。
顾云扬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
只听一个声音大声道:「小娘们儿,别不识好歹,大爷赏钱让你唱曲是看得起你,一个穷卖唱的还装什么三贞九烈?今日不给大爷唱这曲《叹五更》,老子让你走不出许安城。」
顾云扬眉头一皱,料想是楼下唱曲的被本地人欺负,这种事情世间常有,本来不想理会,雪儿却腾的站起身来,道:「我出去看看。」起身出了雅间。
只见楼下大堂中,一名白衣少妇站在中间,从楼上看不清面容,看身段却凹凸有致,料想有几分姿容。她手中托着一把琵琶,声音清冽,冷冷道:「这位先生请自重,妾身虽然卖唱,却读过几本诗书,知道礼义廉耻,先生如果想正经的听词曲,妾身不敢推辞,这等淫词浪曲有辱斯文,鲜廉寡耻,却宁死也不肯弹唱。」
身后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紧紧牵着母亲衣襟,身体轻轻颤抖,牙关紧咬,眼中含泪,却努力站直了身子,抿着嘴不肯说话。
先前说话的一个粗豪大汉哈哈大笑:「小娘们儿脾性倒是够烈,正和我胃口。今天这曲子你唱也要唱,不想唱也要唱。不但要在此地唱,还要跟我回家在床上唱一出。」
白衣少妇面色微寒,一手将女儿拢在身后,向楼上楼下深深一揖,道:「酒楼上下各位君子,民妇这厢有礼,民妇初到宝地,却受恶人逼迫,请各位能够主持公道。」
那大汉大笑:「小娘们儿,在许安城还没有哪一个敢管大爷的事。」说着话劈手向着少妇胸口抓去。
这大汉言语无礼,出手更是袭向女人身上羞处,少妇脸上微微一红,怒喝道:「贼子无礼!」身形微微一退,手掌一圈一引,使了一个巧劲,钩在大汉腕上,大汉收不住身子,向前跌跌撞撞冲出去,一下撞在桌子上,杯盘碗筷哗啦一声洒了一地,满身都是残羹菜汤,更有一碗热汤扣在头上,烫得他连声痛呼。
雪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刚才看见这女子带着一个女儿,心中便升起同病相怜之情。如少妇不能抵挡,自己定然要暗中相助,如今见这少妇身上有武功,便停下来趴在护栏上看戏看得津津有味。
楼上楼下一片哄笑,大汉起身眼看众人嘲笑,恼羞成怒,撸起袖子正要动手,只听有人傲然道:「张老四,你在此地撒什么疯?许安人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大汉怒道:「哪个狗东西敢管老子的事?」抬头却见一名年轻公子,眉清目秀,身上一袭华贵绸衫,手中玩着折扇,一脸义愤的样子,身后跟着两名手脚粗壮的家将。
张老四立刻转怒为笑,谄媚的躬身道:「原来是周公子。小的有眼无珠,不知您在此用饭,打扰了您的清静,该死该死。」
周公子笑呵呵道:「打扰我无妨,你却不该欺凌这位唱曲的姐姐。你这一肚子灌得是马尿吗?还不给人家赔礼,然后从哪里来滚到哪里去。」
「是是,小的马尿灌多了。」张老四丝毫不顾脸面,抬手给自己脸上抽了几个嘴巴,躬身向那妇人谄笑道:「这位大姐,小的刚才说得是昏话,您大人有大量,还请多多海涵。」说完了又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向着周公子拱拱手,灰溜溜的走出去。
少妇平息了怒气,向周公子福了一福,道:「多谢公子仗义相助。徐谢式感激涕零。」
周公子还礼道:「好说好说。这位姐姐,在下听您刚才唱得曲子实在好听。实不相瞒,在下父亲正好今日过寿,他老人家最爱听曲,不知姐姐能不能到家父寿宴上唱上一曲祝寿,在下愿意以十两纹银相赠。」
少妇微微迟疑。她本不想到人家去唱,只是刚才这公子出言相助,有恩与自己,实在不便拒绝。更何况这公子言辞恳切,又是一片孝心,又想到女儿这几日肚子都没有吃饱,犹豫片刻才道:「既然公子相邀,民妇便到贵府老爷寿宴上献上一曲。」
周公子眼中光芒一闪,笑道:「既然如此,还请姐姐移步,在下府邸不远,咱们这就过去吧。」
少妇答应一声,收拾东西便要随周公子去府上。
雪儿自语道:「还是好人有好报。这位公子倒是个古道热肠的好人。」
「好人?哼。」身后传来顾云扬冷冷的声音。
雪儿回头疑惑道:「师父,这位公子不是仗义相助,难道不是好人?」
顾云扬道:「这张老四欺负妇人不是一时片刻的事,要是这公子真有心助人,为何不一开始便出手?他说自己父亲今日做寿,怎么自己却独自一人在外面吃酒?而且你看四周人看他的眼神,并无敬佩赞许之意,反而多是畏惧厌恶,而对那妇人的目光却多是惋惜,只怕这公子不是善类。」
雪儿哼了一声,可爱的皱了皱鼻子小声道:「也许是师父猜错了呢。」抬头见旁边不远有一个人趴在栏杆向下望,便悄悄走过去,小声问道:「大叔,这周公子是什么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那人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一个小女孩才放下心来,低声道:「小姑娘,瞎说什么?周公子么,嘿嘿,自然是好人。」嘴上好像是夸赞,语气中却透着几分古怪。
雪儿眼光闪动,甜甜的笑道:「大叔,你跟我说说这位周公子的事情嘛。」
小女孩一撒娇,那人便有些受不了,料想一个跟一个小姑娘说几句心里话也不会招惹什么祸端,便小声道:「小丫头,你不知道,这周正虎公子在许安城有个名号叫着『笑面豺』,最是贪淫好色,却生就一副好皮囊,满口花言巧语最会哄骗无知女子,等到骗了女子的身子,便立刻翻脸不认人,这些年来被他哄骗后失身又被他赶出府去的少女少妇就有十来个,投井上吊的也有三四个了。倘若说张老四是一条癞皮狗,周正虎便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可是他父亲曾做过知府,有钱有势,在此地没有哪个人敢管他家的事。你看这妇人被他哄骗,一旦进了周府那可是入了虎口,不知道最后是上吊还是投井,嘿嘿,真是让人可怜。」
雪儿听着他说话,嘴角含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寒意,咯咯笑道:「谢谢大叔。等我救了这位姐姐,便让她来谢你。」
眼看徐谢式领着女儿正要跟随周正虎出酒楼,雪儿高声叫道:「这位姐姐,请等一下。」说着话从楼上一跃而下。
从楼上到楼下,高有两丈左右,如果是习武多年的武林高手倒是可以轻易跃下,可雪儿只是个十来岁少女,这一下从上面直直落下,惹得周围人都齐声惊呼出声:「小心!」「哎——」更有胆小的人慌忙闭眼,唯恐看到花朵一般的少女血溅满地的场景。
却见雪儿从楼上落下,轻盈的如同一朵雪白花瓣一般,落地无声,身形微微一矮卸去冲力,随即快步走到徐谢式身前,娇笑着拉住她的手道:「这位姐姐,您真是好运气,遇上这位仗义相助的周公子。刚才那张老四真是坏蛋,人家周公子一直稳坐喝酒,都看不下去他那般欺负您,在您要打伤他的时候出言相助,免得脏了您的手。今日是周老爷寿诞之日,周公子却不肯在家侍奉父亲,却来酒楼喝酒,能够与姐姐相遇,真是缘分不浅。您弹一只曲子别人也就给三五枚铜钱,周公子却是大方,张口便要给您十两纹银,穷苦人家娶个漂亮媳妇都够了。能遇上这样的贵人,雪儿都替你高兴哩。」
徐谢式脸色一变,她哪里听不出这小姑娘表面上夸赞周公子,实际却是提醒自己不要上当。虽然对于她的话有些将信将疑,但涉及到自身和女儿安危的事情,自然不敢冒险,当下向周公子万福道:「周公子,民妇琴艺不精,只会几只粗鄙的曲子,贸然到尊府寿宴上弹奏反会搅了周老爷雅兴,那样便是民妇的不是了。今日多谢公子相助之恩,民妇还要赶路,就此别过可好?」
周正虎脸色发青,眼看煮熟的鸭子要飞走,心中恼火,抬头看了看雪儿,却是眼前一亮,暗道:「这小丫头生的却是标致,虽然人小,却是十足的美人胚子。若是被我收在房中,调教几年,定然成为难得的美人。」如此这般一想,脑中闪电般转过几个念头,佯怒道:「你这小姑娘好不懂事,却受了何人指使来坏我名声?张师傅,李师傅,将这丫头擒下,带回府里去好好盘问。」
身后两名家将齐声答应,迈步上前,便要伸手捉雪儿。
徐谢式却是看得脸色一变,事到如今她哪里还看不出这周公子居心不良?这小姑娘此番帮了自己,却要被无良的恶徒抓到府里去欺负,自己岂能不顾。当下伸手将雪儿拉到身后,挡在前面冷冷道:「周公子,光天化日之下,你想要强抢民女不成?」
周正虎哈哈一笑:「这位姐姐说得哪里话?这丫头坏我名声,我自然要将她带回去好生盘问。姐姐,您说自己琴艺不精,可是太谦虚了,方才弹奏的那几个曲子便让小生如醉如痴。两位师傅,将这位姐姐一并请回府里去。」
眼看两名家将上前,徐谢式面上如同罩了一层霜雪,双掌一并,抢先向着张家将攻过去。
张家将大笑一声,举手相迎。徐谢式虽然练过武艺,却并不高深,刚开始一路强攻还能占几分优势,等到套路被张家将摸清了,便只有招架之功,被他越来越重的拳脚逼得不住倒退,不一刻已经是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另一名姓李的家将却狞笑着向着雪儿冲过来。雪儿咯咯一笑,身形一闪,躲过他的手臂,转身到了张家将身后,抬脚踹在他屁股上,踹得他站立不稳,蹬蹬的出去三四步,咯咯笑道:「两头笨猪,还敢帮着欺负人?」顺手从旁边桌上抄起茶壶,回头砸向李家将。
李家将闪身避过,向着雪儿冲过来。无奈雪儿身形娇小,脚下步伐迅捷无比,在桌椅之间快速穿梭,不时捡起桌上碗筷没头没脸的向着李家将砸过去。李家将又要躲避砸过来的杂物,又要防着撞到桌椅,一时间手忙脚乱,满身武艺施展不开,反倒身上沾满饭粒菜汤,狼狈不堪。
楼上楼下哄笑声响成一片,平日里周府上下嚣张跋扈欺压良善,大家都敢怒不敢言,此时却眼看他们被一个小姑娘戏弄,顿时人人都觉得出了一口恶气。有胆大的甚至悄悄往地上扔盘子筷子,只盼着李家将能够踩在上面滑倒,出个大洋像。
周正虎恨得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自己在许安城称霸多年,岂料到今日被一个十来岁的丫头羞辱?他挽起袖子,正要上前帮忙,却发现徐谢式的女儿站在一旁缩成一团发抖,顿时眼前一亮,上前抓住那小女孩,恶狠狠道:「都住手!你们两个快束手就擒,否则我杀了这丫头。」
「安安!」徐谢式惊叫一声,就要冲过来,却被张家将大笑着挡住,一时心慌意乱,被他一掌打中,蹬蹬倒退几步,脸色发白,只是眼睛却直直看着女儿,眼睛都要瞪裂一般。
「无耻!」雪儿怒声道,闪身来到徐谢式身边将她扶住,冷冷的向着周正虎道:「一个大男人,欺负手无寸铁的小姑娘,真是丢人到家了。」
周正虎得意笑道:「君子有力使力,无力使智。废话少说,你们两人立刻投降,否则可别怪我下狠手。」说着手上用力,安安疼得啊的叫出声来。
雪儿本来脸上阴沉愤怒,却突然一变,笑盈盈道:「周公子,雪儿如果投降了,你会不会欺负人家?」
「呵呵,小美人,公子怎么会欺负你?我疼爱你还来不及呢。」周正虎淫笑道。
雪儿甜甜一笑,忽然抬头喊了一声:「师父快来,有位有钱又俊俏的公子想着要疼爱雪儿呢。」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乌光闪过,血花四溅。
第四章黄衣古剑
一道乌光自眼前闪过,周正虎打了个愣神,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突然觉得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半条胳膊落在地上,看得眼熟,猛然想起来,那正是自己的胳膊。
扑的一声,鲜血如同泉涌,地面上方圆一丈内都溅满了血迹。安安靠的最近,半边身子都被染红了,吓得啊了一声,站里不住,正要摔倒,只见一个身影闪过,将小女孩抱在怀中,反手握住刀柄,轻轻一扬,划出一条血线,嚓的一声归入鞘中。
眼看见了血,楼上楼下轰的一声,桌椅乱响,碗碟稀里哗啦碎了一地,食客们脸色发白忙不迭的下楼一路跑着出了酒楼,只怕沾上祸事。
「公子!」「少爷!」
两名家将吓得脸色都青了。府里面老爷子最疼少爷,平日里割破了手指都要把伺候的丫鬟打得皮开肉绽,现在在自己两人面前眼睁睁的一条胳膊被生生砍断,这一回去还有自己两人的命在吗?两人又怕又怒,双眼通红,从腰间抽出匕首,向着顾云扬冲过来。
顾云扬面容冷漠,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一手抱着安安,手中刀连着刀鞘向前一举,张家将明明看着刀鞘冲着自己胸口刺过来,偏偏躲闪不得,砰的一声撞上去,哇的喷出血来,整个人倒飞出去。李家将打了个愣神,刚刚停住脚步,刀鞘从直刺变为横扫,狠狠抽在他上臂,咔嚓一声脆响,臂骨碎裂,人在空中翻滚着出去,撞飞了一排桌子,肋骨都断了几根,立刻昏了过去。
顾云扬看也不看两个飞出去的家将,回头眼看着周正虎,脸色冷漠道:「你想着欺负我的徒弟?」
「是疼爱。师父,人家要疼爱雪儿呢。」雪儿在一旁摇着手咯咯笑着道。
周正虎捧着断臂额头流汗,身子发抖,他倒有几分硬气,眼中出血咬着牙道:「好小子,有种!竟然敢砍了公子的胳膊,你有本事将本公子杀了,否则我一定会报仇。」
「杀了你?未尝不可。」顾云扬冷道,眼看周正虎脸上变色,微微一笑,转身看了徐谢式一眼,立时呆了一呆,身形微微一晃,脱口道:「师父?」
在楼上没看清她的面容,此时却见徐谢式皮肤雪白,弯眉凤目,与记忆中师父的面容重叠在一起,仿佛她下一刻便会微微蹙着眉头嗔怒着叫自己一声「笨蛋徒儿」。
顾云扬脑中一乱,随即马上清醒过来。她不是师父,容貌上最多只有六分相似,只是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愁容像极了师父,尤其是她眉头紧蹙之时的样子与记忆中师父的神情一般不二。
眼看着师父呆呆出神,雪儿一愣,回头看了看徐谢式,心中暗道:难道这就是师祖?只是她的武功怎么这么差?
顾云扬平息心中激动,向徐谢式抱拳道:「在下顾云扬,不知这位夫人如何称呼?」声音不自觉的轻柔了许多。徐谢式没有觉察出来,雪儿却眼神一闪,轻轻咬了咬嘴唇。
徐谢式急忙闪身避开,答道:「有劳恩公动问,妾身夫家姓徐,自身姓谢,恩公只要叫一句徐氏便可。」她眼神闪过一丝慌乱,这男人出手狠辣,硬生生砍了一个人的手臂,虽然是相助与自己,却也让她心中有些惊惧。
雪儿抱住徐谢式一条胳膊咯咯笑道:「姐姐怎么这么见外?我叫雪儿,不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徐氏这个称呼可不够亲切,太过于生分了。」
徐谢式对于雪儿印象倒是很不错,被她娇声求肯,展颜一笑道:「我在闺中时候有个名字,叫做玉娘。」
「玉娘姐姐,这名字真好听。」雪儿立刻恭维道。
三人还要说话,顾云扬怀中的小女孩却哭出声来,奋力挣扎着向着母亲伸出手叫道:「妈妈,安安害怕。」
顾云扬慌忙将她放下。安安跑到谢玉娘身后紧紧拽着她的衣袖,身子轻轻颤抖,眼泪直流,抬头看了一眼顾云扬,急忙把头低下去。
顾云扬脸上现出几分尴尬,刚才出手之时没想太多,在小女孩面前砍了一条胳膊,难怪她吓成这样。
略一思索,顾云扬道:「在下出手伤了人,只怕过一会儿不是官府便是他的家人会赶过来。徐夫人,依我看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免得麻烦。」
谢玉娘轻身叹道:「只得如此。还是越早离开越好。」
雪儿冲着酒楼后面喊道:「掌柜爷爷,把我们的马牵过来,我们要走了。打坏您这么多桌椅碗筷,不知道要赔多少钱?」
后面立刻传来掌柜哆哆嗦嗦的声音:「不,不敢劳烦客官破费。」紧接着后面隐约有几个人小声嘟囔,似乎在彼此推脱,过了一刻,才有个伙计战战兢兢的牵着马走到前面,与顾云扬眼神一对,立刻妈呀一声喊叫,飞快的跑了回去。
顾云扬牵住马缰,回身对谢玉娘道:「徐夫人,恐怕周府的人很快便要赶来,咱们要尽快离开。你步行太慢,又带着孩子,只怕要被周府人赶上,还是骑马快些。」
谢玉娘脸上一窘,不好意思的轻声道:「我,我不会骑马。」
雪儿笑道:「没关系啊,我和师父都会骑马。这样,玉娘姐姐和师父乘一匹马,我和安安乘一匹马。」
谢玉娘登时脸上通红一片。她是已婚妇人,妇道时刻铭记在心。以往听丈夫读书时常说:男女授受不亲,沾衣裸袖都算是失节。自己与顾云扬第一次相见,共乘一匹马难免身体接触,这如何使得?只是如果不能尽快离开,一旦被周府人赶上了,不知道自己还要受到何等羞辱,更何况还有安安在,岂能让她身处险境?思来想去,最后她脸上红得要滴下血来一样,低着头生如蚊蝇道:「如此,有劳恩公了。」
顾云扬点头,扶着谢玉娘上马,然后自己也跃上马背,回头对雪儿道:「雪儿,你也赶紧上马。」
雪儿眼珠一转,笑嘻嘻道:「知道了,师父先走,我随后就来。」说着反身由进了酒楼。
酒楼中,周正虎正撕下一块衣服,牙咬着一端缠在断臂上,疼得额头冷汗直流,眼看雪儿又走进来,微微一愣。
雪儿背着手走到周正虎身前,娇柔一笑,仿佛梨花盛开一般,小小年纪便已经有了几分倾国倾城的味道,周正虎竟然在那一瞬间失神,忘了身上疼痛,只觉得这笑容纯美至极,是世间最美的风景。
不待他反应过来,雪儿撩起裙摆,抬起脚来,带着风声狠狠踢在周正虎裆下,顿时疼得他发出杀猪一般嚎叫,昏死过去。
张李两名家将本来已经摇摇晃晃的走过来要搀扶少爷,却见那小丫头面带笑意一脚踢出,耳中似乎响起了一声什么东西粉碎的声音。两人都是身形一颤,下意识的并紧了大腿,彼此对望一眼,同时闭上眼睛假装晕了过去。
雪儿一阵娇笑,飞快跑出酒楼,眼看安安呆呆的看着自己,脸上微微一红,捂住她的眼睛:「小孩子不要看。」却忘了自己也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丫头。
她扶着安安上了马,马鞭狠狠抽了马屁股一下,向着师父的背影追了上去。
外面天气阴沉,正在下着雨,虽然不大,却仿佛牛毛一般细密,谢玉娘坐在顾云扬身后,前面是一个宽阔的肩膀遮挡住迎面的雨水,从旁边飘过来的雨水却还是很快打湿了她的衣服。
马匹奔跑如飞,寒风夹着雨丝,谢玉娘很快便感受到了一丝凉意。她还是第一次骑马,从上面往下一看便觉得眼晕,四周景物快速倒退,晃得人眼花缭乱。而且马背上下起伏,颠簸得厉害,吓得她脸色发白,不得不伸手紧紧抱住前面顾云扬的腰。触手之处只觉得火热一片,隔着衣服仍然可以感受到他的肌肉一块块紧绷着,铁块一样结实。随着马匹奔跑,谢玉娘不得不身子紧贴在顾云扬身上,坚挺的乳峰隔着衣服一下下撞击着他的后背,自己都可以感受到乳峰被挤压得变了形,多次摩擦后,乳头都悄然变硬了,羞得她耳根都红了,在心中不停暗自默念着《女戒》,却仍然忍不住耳热心跳,暗自骂着自己不知羞耻。好几次都几乎要请求顾云扬停下马来让自己下马走,哪怕是再辛苦都不怕,只是想到女儿的安危,只得强自忍耐。
马匹奔出一个时辰,谢玉娘又是受了颠簸,又是心中羞涩,再也忍受不住,颤着声音小声道:「恩公,停……停下歇歇吧,妾身颠簸的厉害,受不住了。」
顾云扬急忙勒住马缰,马匹又冲出去几步缓缓停住。他翻身下马,回头看谢玉娘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上冷汗滚滚,在马背上坐都坐不住了,顿时心中有些愧疚:自己只顾着策马疾奔,却忘了她没骑过马,一个多时辰的颠簸,一个柔弱妇人怎么受得住?当下歉意道:「徐夫人,在下考虑不周,让你受苦了,赶快下来歇歇。」
谢玉娘答应一声,双手撑着马背却怎么也下不来,只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只得红着脸小声道:「我,我下不来了……」
顾云扬脸上一红,道:「失礼了。」伸出双臂将她身子抱住,不敢用力过猛,一点点把她慢慢抱离马背,缓缓放下来。
谢玉娘双腿无力,不得不双臂抱住顾云扬,整个身子重量都压在顾云扬身上,下马时脚钩在马镫上,身子一歪,饱满乳峰一下子紧贴在他胸口,两人都是脸上一红。她的心中砰砰乱跳,这几年来夫君外出求学,自己在家养儿奉亲,连与男子说话的机会也没有几次,今天却不知道多少次跟这初次见面的男子肌肤相亲,心中羞涩,隐隐有些负罪感,觉得自己对不起夫君。
她腿上无力,下了地也站里不住,不得不被顾云扬半是搀扶半是搂抱着挪到路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孤男寡女,连搂带抱,两人之间显得有些尴尬,同时别过脸去。只是隔了好久,不见后面马匹赶上来,这气氛越加尴尬了。
谢玉娘身上发冷,不由得抱紧双臂,瑟瑟发抖,顾云扬犹豫了一下,本来想着解下自己衣服给她披上,却被她羞恼的目光看着,不敢做出这种太过亲近的举动,当下轻咳一声,没话找话道:「徐夫人,我看您举止言谈是读过书的,不知为何在酒楼弹唱,可是家中遭了灾?」
谢玉娘低头揉着麻木的腿,脸上微微泛红,小声道:「不瞒恩公,妾身夫君是读书人,跟着他读过一些诗书。前几年夫君到洛北府求学,留下妾身在家奉养婆婆,调教孩儿。今年年初,家乡发了水,婆婆去世了,家中日子过不下去,所以我便带着女儿准备去洛北寻找夫君。」提到夫君,她的脸上自然的现出一丝甜蜜笑意,声音都轻柔了许多:「我变卖了家产,盘缠倒是还有一些,可是夫君在外求学,这些年都是靠着我在家养蚕纺纱换钱才能支撑学业,如今已经有几个月不曾给夫君寄过钱去,想必他生活一定万分窘迫,哪里还敢乱花钱?我小时候学了几天琴曲,便一边赶路,一路上弹琴唱曲换钱,虽然过得苦了一些,可是自己少花一文钱,日后夫君便能多一文钱,便不觉得苦了。」
顾云扬低头眼看着谢玉娘身上衣服虽然干净,却显然已经不知穿了几年,边角处都磨出了毛,打着补丁,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脸颊苍白,少见血色,眼神却明亮得灼人,一脸幸福神情,心中暗自敬佩,便道:「徐夫人辛苦了。我身上倒是还有些钱财,如果你不嫌弃,便送给你,买些衣物吃食。」
谢玉娘心中一动,立刻答道:「不敢让恩公破费。你今日出手相救,对妾身已经是大恩大德,哪里还敢让您破费钱财?」她终究是对顾云扬有些戒心,不肯接受钱财馈赠,以防生出事端。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又过了一会儿,才见雪儿和安安骑着马赶上了,一见面雪儿便叫道:「师父,你怎么跑的这么快?我紧着追都没追上,你看,这一路颠簸得安安都哭出来了。」
安安紧紧抓着雪儿的衣服,小脸上犹有泪痕,却一边抽着鼻子一边道:「才,才没有哭出来。」眼看她挣扎着要下来,顾云扬慌忙上前,伸手将她抱下马来。
有歇息了一会儿,谢玉娘起身施礼道:「今日被恩公搭救,妾身感激不尽。我们要赶往洛北府去,不敢劳烦恩公相送,就此别过。」
顾云扬迟疑了一下,正要点头,雪儿瞧着他的神色,却忽然咯咯笑出来,走到近前拉住谢玉娘的胳膊:「真巧了,玉娘姐姐,我们也要去洛北府呢,正好同路。姐姐,那周家人在许安很有权势,说不定会派人追上来,咱们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谢玉娘眉头一皱,随即舒展开。她对顾云扬心中有顾虑,对雪儿却是印象极好,稍稍考虑了一下便点头道:「也好,既然是顺路,便一起走也无妨。」她向着顾云扬敛裙施礼道:「如此,还要有劳恩公一路照顾了。」
「啊呀,都这么熟了,姐姐怎么还恩公恩公的叫?太见外了。师父姓顾,名字上云下扬。姐姐您多大年纪?二十二岁,嘻嘻,比师父还大呢。您只管叫师父名字就好了。」
谢玉娘微笑道:「这可不可,怎可直呼恩公的名讳?」说着向着顾云扬看了一眼,随即微微垂下目光道:「恩公,我年纪比你大一些,便斗胆叫你一声『弟弟』可好?」
顾云扬急忙施礼道:「如此称呼最好,那云扬便冒昧管你叫声姐姐了。」
两人重新以姐弟身份见礼,谢玉娘又让安安以晚辈身份见过礼,口称叔叔。轮到了雪儿,她却不肯管谢玉娘叫姑姑,只是一个劲道:「不行不行,刚才还叫姐姐呢,怎么一眨眼功夫我辈分小了一辈?我还是管你叫姐姐的好。」她如此坚持,两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随她去了。
确定了姐弟身份,顾云扬和谢玉娘之间尴尬化解了不少。眼看天色要晚了,四人继续赶路,顾云扬让谢玉娘上马,自己牵马而行,雪儿和安安共骑一匹马,向着洛北府方向走去。
许安城中,自周正虎被人抬回了府中,全府上下顿时乱成了一团。
早晨出去时候还是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回来时却断了一条胳膊,下身又受了重创,经大夫诊治,恐怕是以后难以人事了。府中下人们心中暗暗叫好,脸上却不敢露出一丝高兴神色,反而一个个紧绷着脸,装着伤心和愤怒的样子。
有人假装伤心,自然也有人真的愤怒。哪怕隔着几层院子,仍然可以听到一个尖利刺耳的女人一边嚎啕大哭,一边一声声的喝骂:「我苦命的儿子啊,是哪里来的恶徒竟然伤了你?张权,李势,你们两个没用的废物,怎么不知道保护好少爷?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打成这样,最后连凶手都没抓到,你们,你们两个是不是跟那凶手是串通好了的要谋害你家少爷?」
「夫人,不是我们不尽力,实在是那凶手武功太厉害,我们——」
「闭嘴!你们两个没有用的东西!少爷伤的这么重,你们两个怎么全手全脚的回来了?一定是你们贪生怕死,不肯出力保护他。你们给我等着,看我不让捕快把你们抓入大牢,打折你们的腿?」
张李两名家将躬身站着,被身前衣着华丽的中年女子指着鼻子一阵骂,头低低的垂下,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听着那女子骂得越来越不像话,座上的周老爷终于忍不住了,咳嗽了一声,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放肆!越来越胡闹了,赶紧给我回后宅去,少在这丢人现眼。」
「我丢人现眼?」中年女子回过身,愤怒得连声叫嚷,声音尖利刺耳:「老东西,那可是你的亲儿子,如今断了条胳膊,子孙根都费了,你还有心思坐着?还不赶快报官,把凶手抓住一刀杀了?」
听着老婆这么撒泼,周老爷一阵头疼,他中年时娶了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发妻死后便将她扶正,平日里宠坏了,如今还不觉得,此时被她这么一阵乱嚷嚷,真是心中又气又无奈,冲着张李两名家将好言安慰几句,让他们下去养伤,才转头对老婆道:「还不是你一直放纵虎儿,平日里欺男霸女的到处作恶,如今才糟了报应?你还不自省,要闹到什么时候!」
周夫人立刻叫道:「什么叫我放纵的?欺男霸女,这是说自己的儿子的话吗?不过是几个乡下丫头,能入了儿子的眼进咱们府是她们的福分。老东西,你倒是想想办法追拿凶手啊?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孩子受了委屈连屁都不敢放?」她抬头看了看旁边角落里坐着的少女,立刻挑着眉毛骂道:「还有你这丫头!你不是在水云剑派学了一身好武功了?自己的哥哥被人伤成这样你连句话都不肯说。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他也是你亲哥哥!你个赔钱货,回了府里还穿着道袍,这是要恶心谁呢?早就应该把你嫁到王偏将府上,省的在老娘面前看着闹心!」
「闭嘴!!」周老爷狠狠一拍桌子,茶壶茶碗乱颤,双眼圆睁,吓得周夫人脖子一缩,声音顿时低下去,嘴里嘟嘟囔囔,却不敢再继续放肆下去。
角落里的少女身穿杏黄色道袍,一头乌发盘在头上,面容清丽脱俗,眉目如画,身形微微偏瘦,却是冰肌玉骨,尽显婀娜,只是安静的坐着慢慢品茶,却如同一眼清泉,别有一番动人心魄的魅力。桌上放着一柄长剑,造型古朴,一只手掌轻轻搭在剑鞘上,雪白修长的手指仿佛玉石雕琢一般,如霜似雪,实在是上天所赐无与伦比的造物。
哪怕是被后母这一阵夹枪夹棒的喝骂,少女脸上也没有一丝恼怒或者急躁神情,低垂的睫毛微微颤抖几下,感觉到父亲的目光扫过来才抬起头,两只眼皂白分明,仿佛天空中星辰落入眶中,微微一笑,不发一言。
周老爷怔怔的看着女儿,老半天才叹了口气:「兰儿,你继母说话有些不中听,你不必放在心上。」
少女只是淡淡一笑,微微低头,脖颈后面露出一片雪白:「女儿知道,不会介意的。」
周夫人气哼哼的出了几声怪声,被老爷目光一扫,立刻没了声音。
「只是,哪怕正虎不肖,终究是我的儿子。砍了一条胳膊也还摆了,却还敢废了他的命根,手段何其酷毒!你去,把凶手找到,抓回来。」
少女起身,恭敬的施礼,脸上却冷冷的,没有一丝表情:「是,女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