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于“久经花丛”四字,郭嘉脸色一红,尴尬道:“实不相瞒,主公,在下不敢自夸阅女无数,也自信对天下女子略有了解,可这位乔姑娘,属下确实看不透!”
“你郭奉孝,也有看不透的女子吗?”曹操似是在有意调侃道。
郭嘉尴尬笑道:“主公,这乔家姑娘看似木讷,不通礼数,给人的表面印象似是不谙世事的深闺小姐,平日除了深研医理外,一无所知。”
“难道不正是如此?”郭嘉所言,是曹操对乔紫清的全部看法,曹操正是如此看待乔紫清,所以对她的无礼之举毫不在意。
“依照属下看来,这位乔家姑娘并非这么简单,她并非真的不通礼数,只是将旁人视若草芥。属下总觉得她身上有种特殊的孤高气质,这种气质中郎将身上也有,只是与乔家姑娘相比,中郎将隐藏得很巧妙,不易被察觉罢了。”
曹操闻言大惊,郭嘉的话听起来像是空穴来风的一家之言,可不知怎么,竟郭嘉这么一点拨,曹操也生出同样的感觉。
此前曹操就总觉得楚云与自己虽然亲近,但二者间总存在着一种不可逾越的间隙,这看不见摸不着的间隙并非他自己或楚云刻意营造,但它确实存在。
但是近日看到乔家姑娘与楚云站在一起时,明明他们二人理应是初识不久,但曹操总觉得他们就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完全没有这种无形的隔阂。
“你别说,好像还真有点那个意思!”这种玄之又玄的奇妙感觉,犹如两位禅师在互打机锋,可偏偏曹操、郭嘉二人都有一种共鸣,对这虚无缥缈的感受有所认同。
“那依你看,这婚事究竟是好是坏?”曹操言归正传问道。
郭嘉沉思了许久,才慢悠悠地回答道:“属下觉得还是利大于弊。”
“何以见得?”曹操追问道。
“主公请试想,乔家姑娘固然本领过人,又是个奇异女子,但中郎将对主公一向忠心不二,似他这等旷世奇才,一定能镇得住这位奇女子,绝不会听任她摆布。因此,就算乔家姑娘手段再高明,且曾是孙家义女,可如今已是主公未过门的侄媳妇,中郎将的忠诚绝不会动摇,她也只能注定‘嫁鸡随鸡’,与中郎将站在同一立场。
如此一来,她与中郎将珠联璧合,共为主公效力,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其实,曹操对于乔紫清的性子、爱好皆不感兴趣,他担心的是乔紫清居心叵测,以美人计离间楚云与自己的关系,进而撺掇楚云弃他而去,投奔江东孙策。
听郭嘉这一番分析,曹操才算放下心来,二人又闲扯了几句,曹操便遣退郭嘉,开始休息。
——
将领与文官们争先恐后地向楚云、乔紫清二人道喜,良久后,在不耐烦的乔紫清脸色逐渐变得僵硬难看后,楚云才趁其尚未发作之际,向众人告辞,众人这才无奈地识相道别,悻悻离去。
“一个个像苍蝇似的,虚伪的家伙们……”乔紫清当真用看待昆虫般的眼神蔑视着离去的人群,用只有楚云的能听清的声音念叨着。
“不过是人情来往罢了,如今我身居高位,他们自然争抢着巴结我,想当初我官职低微时,频频向叔父弹劾我的那些人,大多也在他们之中。”
见惯了世态炎凉的楚云倒是见怪不怪地不屑一笑说道。
“无聊。”
轻声丢下这两个字后,乔紫清就潇洒地扭过身子,向曹操为其安排的驿馆走去。
按理说乔紫清已经是楚云的未婚妻,不该居住在驿馆,然而考虑到其年轻女眷等特殊身份,让她如其他军医一般居于营中显然不妥,而楚云与她尚未正式成婚,为避嫌更不能居于一处,曹操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让她暂住在驿馆,环境合适又不会引起骚动和闲话。
楚云无可奈何地眼看着乔大美人离去的背影,黯然摇头后,大病初愈的他正打算也去歇息,却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捏住肩头。
“师兄?”抬眼一看,对这那熟悉的面容,楚云惊呼道。
众人皆已退席散去,下人们忙于打扫收拾餐桌上的残羹剩饭,曹昂一脸严肃,却一言不发地拉着楚云离开厅堂。
楚云已经许久没在曹昂脸上看到这副神情,还以为是除了什么大事,当即乖乖任由曹昂拉扯着,来到曹昂的临时寝室。
曹操生活一向简朴,继承其优良传统的曹昂同样从不奢靡度日,眼看着曹昂房间内光秃秃的不见任何贵重之物,楚云心中感慨之余,不禁问道:“师兄,究竟出了什么事?”
“师弟,你真的打算娶那位乔姑娘为妻?”曹昂关切地问道。
“是啊,叔父他老人家亲口答应,我怎能不给面子?”明明是楚云自己也对乔紫清颇具好感,但在曹昂面前,楚云却不好意思承认。
见曹昂神色怪异,举止反常,楚云讶然问道:“师兄……该不会……你也看上乔姑娘了?”
曹昂顿时一个劲儿地摇头,矢口否认道:“怎么可能!这天下女子千千万,美女佳人数不胜数,我怎敢喜欢那样的女子!”
说着,曹昂又言归正传,继续道:“师弟,听师兄一句劝,师兄承认这乔家姑娘确实貌美,姿色倾城绝代,可她给我一种很危险的感觉,只是看她一眼,我就感觉全身都要冻僵似的!即使是面对师父的时候,我也没有这么压抑!师兄建议你还是莫要娶她,免得以后引火烧身!”
见曹昂认真的神色,楚云知道这确实是曹昂的肺腑之言,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讲,曹昂这第六感还是蛮准确的。
与楚云有所不同,乔紫清是真的将古人全部视作低等生物,对于当代人而言,乔紫清还真就如同曹昂所说的一样危险。
不过对楚云来说,就是例外,毕竟两者之间都是来自同一时代的穿越者,乔紫清眼下虽说不上对楚云有爱慕和好感,至少没有轻视甚至鄙视。
考虑到曹昂也是单纯出于一片好心提出善意的提醒,又不能将真相如实相告的楚云,只能含糊道:“师兄,你说的这些,师弟我都听懂了,也记下来,请师兄放心吧,师弟与乔姑娘确实是两情相悦,不会有事的。”
楚云的言外之意是:乔紫清姑娘确实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但这份秘密是我楚云和她两个人之间的事,不便对外人相告。
曹昂闻言也只得选择相信楚云,道:“既然师弟心中有数,师兄我就放心了。”
“多谢师兄惦念。”楚云感谢道。
“你我兄弟,何须客气,说起来,你这伤寒之症得以痊愈,还是多亏乔姑娘的医术精湛,她对你有救命之恩,又岂会加害于你,是师兄想多了。”
“师兄也是关心则乱。”
“好了,你大病初愈,师兄不打扰你休息了,你且安心休养吧。”
说着,兄弟二人握手而别,送走曹昂后,楚云拖着倦乏的身体躺回久违的舒适床榻上,倒头就睡。
翌日,乔紫清果然履行承诺,在得到曹操的许可后,亲自带领军医们进入被隔离的军营。
隔离军营中的情况并不好,因先前耽搁数日未曾得到遏制,最早患病的患者们病情愈发严重,个别体质羸弱者已奄奄一息,几近丧命。
这种情形,军医们哪怕知道乔紫清已妙手回春治好了楚云的病情,依然是不愿参与其中,若不是曹操有明令在先,所有军医必须听奉乔紫清之令,定然会有不少军医选择撂挑子。
大多军医骨子里还是对乔紫清的医道造诣存疑,楚云被其治好虽是不争的事实,但乔紫清是否能治好所有伤寒患者,谁也说不好。
不过,事实出乎全城上下所有人的预料。
乔紫清用现代分配工作的方式,合理利用人工,使得每一名军医人尽其才,忙得团团转。
结果当天夜里,赶制的汤药就被端到病情最重的患者们面前,天还没亮,这些奄奄一息的患者们,病情竟全部有所好转,脱离危险!
如此鼓舞人心的消息,理所当然地在城中不胫而走,百姓们,官员们,士人们,甚至是在城外大营中驻扎的将士们,都闻得此讯,各个拍手叫好。
曹操起了个大早,听得此讯后,激动得连已做好的早饭都丢到一旁不顾,当场下令,赏赐乔紫清五百匹绸缎,并许诺待回许都后,要奏请圣上破格提拔乔紫清为太医,其余军医们,均记下一功,也各有不少赏赐。
斩获如此成果,熬了一夜的乔紫清自传令小厮口中得知曹操口谕后,面沉如水,不喜不悲,只是冲着身旁叫苦连天的太医们冷声道:“一个个都愣着干什么?继续抓药!煎药!那个姓王的,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个药必须一片一片放,你怎么又一次放这么多!这一锅全倒了!重新煎!”
“那个……乔姑娘……我不姓王,我姓赵……”被乔紫清指着鼻子斥责得狗血喷头的年轻军医,正唯唯诺诺地轻声应着。
“我管你姓什么!再弄出错,你就给我连人带箱统统滚蛋!”乔紫清的耐性就快被磨光,强忍着性子说道。
这位赵军医入行不久,医术倒也不算太差,可经验不足,干起活来也笨手笨脚,这一晚上下来,没少被乔紫清凶斥。
可偏偏懂医的人就这么多,乔紫清已经尽可能给他分配最简单的活,奈何他本就手脚不够麻利,又因为紧张,导致越是被斥责就越是出错。
幸好乔紫清虽冷言冷语,脾气倒还说得过去,否则的话,以她现在的身份,是有权利责罚这位小军医的。
又过了一个时辰,旭日东升,暖洋洋的晨光洒在大地上,累得满头大汗的那位与楚云有旧的老军医,因年纪最大而第一个扛不住了。
“乔姑娘,老朽年迈,体力不胜从前,不知可否容我等休息一日,待明日再为患者们煎药诊治?”老军医试探着问道。
说这番话时,老军医低眉顺眼地看着乔紫清,既因其年纪轻轻却医术高超远胜自己而折服,也被乔紫清的冷厉而吓得心惊肉跳。
说简单点,这老头子对乔紫清这个小姑娘是彻底服气了,先前那点年长与医学经验丰富而产生的傲气,如今被磨得一点也不剩下。
其他军医们也满怀渴望地看向乔紫清,等待着她的答复。
看来不止是老军医一人感到精疲力尽,只不过其他人不敢直言罢了。
按说,老军医这要求提得并不过分,平日里养尊处优成习惯的军医们突然工作一天一夜,身体吃不消是再正常不过,乔紫清自己也略有倦意,听得此话,看在老军医一把年纪还在为行医救世尽一份力,点头答应道:“好吧,就容你们休息两个时辰。”
“两个……?!”
话说到一半正打算出言反抗的另一位年纪偏大的军医,被老军医一把捂住嘴,使了个眼色后,这才不甘地作罢。
陆续离开药房的军医们各个愤愤不平,一位脾气不好的军医更是嗔怒道:“哼!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运气好被张老先生收为弟子罢了!若是我有次奇遇,医术定还在她之上!”
“就是!这分明是拿我们当苦力!忙活了一日一夜也就算了,还只允许我们休息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哪儿够睡啊!”
“王老!您方才捂着我的嘴,不让我说下去,是什么意思?您老人家这般年纪,只睡两个时辰莫非扛得住?”
面对一连片地抱怨之声,王老,也就是那位资历最老的老军医叹了口气,道:“诸位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诸位,乔姑娘医术超凡,在她的领导下,我们得以成功为病重的军民们治好伤寒之症,这是事实!各位能立此大功,还是多亏了她!”
“额……这……王老,我们不是说乔姑娘医术不行,也不是不领她这份情,只是大伙忙了一天一夜,想多休息一阵,这又有什么不对?”
“就是就是!只休息两个时辰,我这身子骨如何扛得住?”
“……”
看众军医又七嘴八舌地抱怨起来,王老军医再次道:“诸位的心情我明白,要说扛不住,我这把老骨头是最受不了这份操劳的,只是我们就算要说理,也不能与乔姑娘说理,这一日相处下来,你们哪一位有自信说得过乔姑娘?”
众军医面面相觑,一个个下意识地被昨日的阴影影响,下意识地倒退一步。
显然,众人都被乔紫清斥责怕了,都觉得王老军医说得确有道理。
“可是……王老,不找乔姑娘说理,我们还能找谁说理?总不会是去找司空大人吧?”
王老军医嘿嘿一笑,得意地看着发问的年轻军医道:“你啊,太年轻啦!此事当然是要找中郎将为我们说情才有用!这乔姑娘再厉害,不也得听中郎将的?”
“王老!厉害啊!”
“真有你的王老!”
“高!实在是高!”
“王老!姜还是老的辣啊!”回过神来的众人,各个神采奕奕地对王老军医赞不绝口道。
看着身旁对自己吹嘘不止的同行们,王老军医更是飘得找不着北:“那是!你们啊,还得多跟我学着点呢!”
我在曹营当仓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