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先生有三宝,铃铛罗盘寻龙角,罗盘和寻龙尺是定方位的,铃铛是看风向的,挂一个没“舌头”的哑巴铃在你门脸,是同行上门,嘲笑你嘴里没真东西。
简单来说,就是上门踢馆,对我们这一行来说,是奇耻大辱。
那些幸灾乐祸的同行都看向了一个方向,我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一辆跑车。
那个跑车的颜色十分古怪,绿里透彩光,活像屎壳郎。
屎壳郎的车门跟翅膀一样打开,下来了一个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一头时髦的韩式短发,戴着个绿豆蝇墨镜,很装逼的把墨镜摘下来,扫了扫我的穿着,微微一笑:“你就是那个李北斗?还以为是个什么人物,原来是个土鳖。”
这男的唇红齿白长得很帅,嘴边有个很扎眼的朱砂痣,模样跟前几天在啤酒广告上看见的男团差不多。而他身边还真围着一帮女的,一边拿手机乱拍,发出了土拨鼠一样的尖叫:“何少好帅!”
“啊我死了!”
“又帅又会看风水,抱走何少!”
这彩虹屁一串一串的,我听不下去了,冷冷的瞅着他:“娘炮,这哑巴铃是你挂的?”
我这话一出口,周围瞬间安静了,那些女的要骂我,而那个何少脸色一僵,戴着美瞳的眼睛眯了眯:“你说谁娘炮?”
“谁娘炮谁自己清楚。”我冲着他走近了一步:“我再问你一次,这哑巴铃是不是你挂的?”
“是又怎么样?”他嘴角一斜:“你敢摘吗?”
行内规矩,谁给你挂了哑巴铃,就是对你不服,你要是敢摘,就得跟他斗一场法,赢了,你可以把哑巴铃挂他们家门口,他不能摘,输了,这哑巴铃就得在你门口挂一辈子,哪个同行过门口,哪个同行笑话你没本事。
我回身就要把哑巴铃摘下来砸他脸上,忽然程星河一把抓住我:“你等会儿,他好像是何家人。”
这特么不是废话吗?刚才他那些脑残粉也说他是什么何少了,不姓何姓什么?
程星河说:“别着急,你知道十二天阶吧?”
我也听说过,我们一整个风水行业里面,只有十二个天阶风水师——金字塔的顶头。
程星河就告诉我,这十二个大佬代表整个行当的最高权威。他们分别被称为东西南北,江河湖海,天地玄黄。
这个姓何的娘炮,好像就是其中代表“河”的天阶,何有深家的人。
那何有深,是行业之中的传奇人物,最擅长看坟山,尤其在官面上特别吃的开——据说有几个著名武将家的祖坟,就是他给看的,那些武将的家庭出了人才,别提多感谢他们家了,所以他们家几乎能在华夏大地横着走。
那个何有深有件事情也是全行业知名——那事儿叫断凤地。
据说何家祖祖辈辈做风水,难免泄露天机,所以人丁单薄,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能混个几代单传,香火随时能灭,二十来年前,他孙子快出生的时候,他就测算出来这孙子怕是保不住。
于是他就让自己的儿子某日在自己家坟山等着,什么时候看见马骑人,什么时候把手放在坟山上,逮一个活物。
他儿子天资不高,不知道什么叫马骑人,只好就去坟山干等着,结果等了一天都没等到什么,站起来就松了松筋骨,说他爹莫非老糊涂了,从来都只听说过人骑马,上哪儿找马骑人呢?
正这个时候,忽然来了几个下葬的,从他面前经过,他正看见一个人把纸马扛在脖子上经过,跟那马骑着人一样!
他这才反应过来,去坟山抓活物,可这一下就耽搁了,里面出来了一个小白鸟,他手忙脚乱才把白鸟拽住,不过把白鸟的嘴给弄伤了。
到了家何有深一看,气的给他儿子两巴掌:“差点给孙子破了相!”
接着就把白鸟带走了。
当天晚上,何有深的孙子一开始难产,差点一尸两命,但后来竟然奇迹般的顺利出生,那小婴儿嘴边有个红色朱砂痣——正跟白鸟嘴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这事儿天下闻名,都说那何有深前知一百年,后知一百年,整个行当没有不服的。
说完程星河就让我看那个娘炮:“你看见他嘴边的朱砂痣了吗?他就是那个小白鸟,所以得名何白凤。”
咋不叫乌鸡白凤呢?
不过,那何有深都能给自己家看事儿了,这本事确实厉害——天阶还真是恐怖如斯。
这时高老师也来了,一把抓住我:“北斗,他爱说啥说啥,你别冲动,他是十二天阶家里的人,咱得罪不起——他们挂的哑巴铃。没人敢动!”
接着高老师就告诉我,某家某家还有某家,就是被十二天阶家人挂了哑巴铃,不敢摘的,闹的身败名裂,敢摘的,全在斗法过程之中丧了命。
程星河也连连点头:“忍一时风平浪静,留着你这四十天的小命找江瘸子吧吧。”
“说你土鳖,还真没冤枉你,”韩栋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洋洋得意的说道:“一个看风水的,连行业里的十二天阶都不知道,还敢开门脸,你们家老人是个瓢学,才教出来你这么个没名没姓的野狐禅吧?”
一股子火一下撞到了我脑门上:“你他妈的说谁瓢学呢?”
“瓢学”是行当里骂人的话,意思是招摇撞骗,没本事的人冒充风水先生,被人叫“瓢学”,那跟普通人骂人私生子差不多。
我暗暗攥紧了拳头,你骂我,我可以骂回去,但你骂老头儿不行,我得揍你。
周围一片哄堂大笑:“连风水铃都没有,还有脸急眼。”
“咱们行当被人说成是骗子,就是这些山寨货坑的,何少这哑巴铃挂的好,把这个老鼠屎挂出来,别让人受骗连累咱们整体名声!”
“何家挂出来的哑巴铃,还没人敢摘过,看他还说什么千金难求,抢咱们生意。”
这时我一望气,看出来了,那个娘炮的脑门上是绿色的光,是个地阶。
对了……临去绣女地之前,程星河跟我说过,县城里来了一个地阶风水师,给八喜银行看了个牛眠之地,一下名声大噪,把我那点风头全抢走了,原来就是这货。
这时那个娘炮往嘴里塞了个棒棒糖,含含糊糊的对韩栋梁说道:“舅舅,听你说的那么邪乎,我还以为是个什么角色呢,就这个模样,还能把你赶山鞭给弄断,你可长点心吧,我姥爷一辈子攒下来那么点威望,可别让你全败光了。”
这话可以说是相当不客气了,那韩栋梁虽然咬了咬后槽牙,但还是对这个娘炮保持微笑:“是啊,舅舅不长进,这不是多亏大外甥有出息吗?”
“行了。”那娘炮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哑巴铃我也帮你给他挂上了,咱们走吧,还好几个网红等着跟我吃饭呢。”
说着,上了那个屎壳郎就要走。
周围的风水师早就看我不顺眼,现在看着这死娘炮给他们出了气,一个个跟吃了猫的鱼似得,别提多满足了,一边嘲笑我一边就要走,还嘀咕哑巴铃都挂上了,看谁还来找他看事儿。
而程星河和高老师,则暗暗的松了口气,像是庆幸那娘炮走了。
我却回过头,一把就将哑巴铃撸下来了,直接砸在了屎壳郎的车窗上。
这一下众人全寂静了下来,那死娘炮盯着哑巴铃,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敢摘……”
“我他妈的怎么不敢。”我盯着那个死娘炮,冷冷的说道:“你给老子下车,咱们掰扯掰扯,你想怎么斗这次法。”
程星河和高老师也反应了过来,一把抓住我:“你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