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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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皇家之人,他们都知道容静秋的理由是站不住脚的,别说她与薄家的婚事还没有走完流程,就算是定亲了,也还有退亲一说。

高台上的帝王却是突然笑了出来,“年轻真好啊,皇后,你说是吧?”

“陛下说的是。”皇后笑着附和了一句,并且侧目看了皇帝一眼,心里猜测着他的想法。

不过容静秋刚才一番话营造出来的紧张气氛顿时一扫而空,气氛又轻松了起来,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容澄和容金氏却是笑不出来,夫妻俩的心这会儿正往下沉,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容静冬倒是毫不掩饰脸上的兴灾乐祸,最好这个姐姐立即和亲到那蛮荒之地,过得越惨越好。

容静秋没有吭声,她隐约能猜到皇帝的心思,这次她真的在劫难逃了吗?小脸不由得凝重起来。

“容家姑娘。”

听到皇帝的声音,她没敢再放空心情,于是急忙磕了一个头,“小女子在。”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你可听过此话?”皇帝似一个温和的长辈口吻道,这会儿没让人感觉到帝王的威严。

容静秋敢说没听过吗?

“听过,小女子自幼也是读过《孝经》的。”

“那就对了,年轻轻轻的,风华正茂,把死之一字挂在嘴上是为不孝。”

帝王用孝之一字瓦解了容静秋的以死明志,如果她这会儿真敢在这大殿上撞柱求死的话,她的父母家族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虽然她对家族什么的都没有归属感,但也不至于因一己之私而连累他们,不然她就算死了也不瞑目,更何况,她哪舍得死?

不过,让她束手就擒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她大着胆子道,“陛下说的是,是小女子欠思虑了,没有考虑到父母的生养之恩,但我们大安朝的子民都是重承诺之人,当日父母已经允诺了要将小女子许配给薄家子,断不能毁信弃约,不然小女子的父母就是失信于人,况且圣人言,人无信不立,小女子若是害得父母成为无信之人,那又从何谈孝之一道呢?”

不是皇帝会说大道理,她也会扯这些大道理当护身符。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这小姑娘很是大胆,皇帝今晚第一次认真看向容静秋,容澄居然能养出这样的女儿,实在出乎他的预料,如今在这大殿之上,哪怕他是皇帝,又真能驳斥圣人之言?真这样的话,就是动摇了他的统治基础。

将这样聪慧的女子送给漠北,真是可惜了,他的眼里起了几分爱才之心。

皇后见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这会儿她看容静秋的目光倒是多了几分审慎。

容澄也立即表明自己的立场,“陛下,臣与薄家议亲已经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了,这不是仓促定下的,如今漠北王子心仪小女,实乃小女之荣幸,可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只能说王子与小女缘份尚浅……”

朵拉公主出声打断了容澄的话,笑得一派天真的样子道,“在我们漠北,好姑娘人人都争着抢,谁能抢到就是谁的,只有真的勇士才能配得上好姑娘,容姑娘也值得配勇士,”顿了顿,“不如把准备与容姑娘定亲的薄公子请来,就看看他本事如何,如果到时候能赢得了我们漠北之人,那么容姑娘就还是他的,否之,就和亲到我们漠北,陛下以为如何?”

“朵拉,胡闹。”额尔泰又适时的出声“教训”妹妹,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雷声大雨点小。

朵拉公主微昂头,“我又没有说错,陛下乃天可汗,不会不应允这公平的对决吧?”

哪来的公平?

容静秋很想叫嚣这句话,但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只是攥得紧紧的手,指甲已经陷进肉里带来一阵疼痛,可她还半点也察觉不到。

七皇子面色有几分难看,朵拉公主这行为不会让父皇高兴的,反而会越发厌恶她,这于他颇为不利,他几次想要插口,都找不到机会,只能坐在这里干着急,这朵拉公主到底怎么回事?

太子和大千岁都十分沉得住气,没有一人抢着出头,就这么安静地看着这漠北使节在那儿蹦跶得欢。

赵裕也面无表情,仿佛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只是偶尔那目光落在容静秋的身上,这才能看出些许的不平静。

“陛下,臣妾以为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皇后笑道,这样一来,容静秋就算和亲到漠北,那也是她的命,怨不得朝廷,而且还能安插个人到漠北那一方,算来己方倒也不吃亏。

其实最重要的一点原因在赵裕的身上,不管赵裕是否真看上了这容家姑娘,她都不会让他如愿的,而且还怂恿她的儿子来试探她的态度,好在她没掉进赵裕挖的坑里面,母债子偿,赵裕要怪就怪他那死鬼生母好了。

这些阴暗的心思,皇后是半分也不会表现出来的,她在皇帝的面前,一向都是端庄贤淑的,这个面具她一戴就是近三十年,如今是不愿也是不能脱下了。

帝王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皇后,随后才笑道,“朕也深以为然,来人,去把薄公子请来。”

这可是婚约的另一个当事人,不把人家请来倒是不好解决此事,当然若是那薄公子因为害怕就与容静秋解除婚约,那这事处理起来就简单得多。

容静秋此时已经不再愤慨了,而是面容平静地退坐回原位,在这些人面前,她容静秋就是一个如此渺小的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重要,她的命运在踏进这个大殿那一刻就不再由自己掌握。

她痛恨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更担心自己会连累了薄景然,这个她刻意招惹来的男人,如果他因她而受到了伤害,那她万死难辞其咎。

朵拉公主这会儿也回到原位坐下,她看了眼容静秋,突然低语一句,“你也别恨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容静秋对她这句话充耳不闻,继续眼观鼻,鼻观心,现在她不想去理解她有什么苦衷,那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与她非亲非故,各有自己的立场。

朵拉公主见状,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她的心绪也不平静,哪怕面前的歌舞很是好看,她也没有欣赏的心思,回头瞪了眼额尔齐,她狠狠地灌了自己一杯酒。

“朵拉,别失态。”额尔泰看到妹妹已经连续喝了几杯酒,遂低声劝了一句。

朵拉公主这才没再灌自己酒。

额尔泰趁这个机会朝容静秋道,“容姑娘,你也无须愤愤不平,我们漠北有最广袤的草原,那儿的人自由自在,没有你们这里的条条框框,你会喜欢草原生活的。”

听这说法,以为自己是赢定了?

容静秋冷笑一声,当即回应他这番无耻的说辞,“鹿死谁手还未定呢?王子说这一番话未免过早。”

额尔泰不在意地耸肩笑了笑,中原皇帝对这桩婚事其实并不持反对的态度,就凭这点,他几乎是赢定了。

额尔齐的目光却是一直不离开容静秋,他当初输给这女人,这让他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把这段屈辱给洗去,他才甘心。

容澄却是几乎用拽的把容金氏给拉回到座位上,趁着前方歌舞正酣,他低声道,“振作点。”

“侯爷,你让我如何振作?秋丫头她……”说到这里,容金氏几乎已是哭腔。

那薄景然不过是一介书生,如何斗得过那人高马大的漠北之人?她的秋丫头怎么这么命苦啊?越想就越是心酸。

刚好坐在容金氏斜对面的钟桂氏却是高兴地与旁人交谈,虽然这回她学精了不再提容静秋,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她的好心情。

但这份好心情却是在看到儿子钟渠突然离席戛然而止,她忙一把拉住儿子忙低声道,“你要到哪去?”

“儿子突然记起还有些事没跟同僚交代清楚,现在过去跟他们说。”

钟桂氏一听就知道儿子找的是借口,他这是为了容家那姑娘吧,于是她也咬牙道,“容家那潭水你不可以踩下去,你给我记好了。”

钟渠淡漠地点了点头。

钟桂氏这才放儿子离开,再看那边的容静秋就越发不顺眼,好在没有找她当儿媳妇,就这招蜂引蝶的样子,她就不喜。

只是当目光转向容金氏的时候,她的心情又变好了,还愁没有找到报仇的机会呢,哪知道那些漠北人就给了这么好的机会?

在容金氏发现她的目光看过来时,她举起手中的酒杯朝容金氏敬了敬,一副向她表示祝贺的样子,结果就看到容金氏气得脸色都黑了,她这才一脸高兴地喝下杯中物,再朝容金氏亮了亮酒杯。

“你收敛一点。”宣平侯朝妻子警告了一句,没事去招惹容家做甚?在他看来,妻子的受辱都是自招的。

钟桂氏瞪了眼丈夫,不过到底顾忌到这场合不对,她也没有真的发作出来,等回去之后再跟他算账。

薄景然突然收到进宫的宣召,神情有些怔愣,等回过神来想与一脸担心的薄小叔说几句,哪知那太监催得紧,没给他们叔侄俩说话的机会。

他无奈地上马车准备进宫,只来得及与薄小叔说一声,“小叔不用担心,我见了帝王之后就会回来。”

薄小叔哪能不担心?这宣召本来就不寻常,再加上不知道发生何事?就更是放心不下。

只是担心也没有用,在侄子坐着马车赶往皇宫之时,他也赶紧出门找一些与薄家关系好的人家打探一二。

薄景然坐的马车驶进了皇宫,他正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钟渠已经在等他了,他朝对方行了个礼,“钟世子是在等我的?”

“正好有公务在身,顺道与薄公子聊几句。”钟渠道。

薄景然会意,看到钟渠在前面引路,那宣他进宫的太监刻意快走几步让他们有说话的空间,不知为何,他的心突然往下一沉。

钟渠也没有含糊,如今时间紧迫,他也来不及说客套的话,而是抓紧时间低声把大殿上发生的事情告之薄景然。

薄景然的神色冷凝起来,这事之棘手几乎可以想象。

临近国宴的大殿,钟渠伸手拍了拍薄景然的肩膀,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可恨的漠北之人,居然如此为难一个弱女子,他看了也愤怒非常,更何况身为当事人之一的薄景然。

不过好在这薄景然没让他失望,还能保持冷静的态度。

薄景然朝钟渠行礼表示感谢,然后才毅无反顾地踏入大殿,迅速寻到容静秋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她安好,这心才安定。

他的到来,让歌舞表演瞬间失去了色彩,纷纷停下来如潮水般退出去。

皇帝朝薄景然看了一眼,顿时眼前一亮,好一个长身玉立温润的翩翩佳公子,配那容家姑娘倒也配得上。

“草民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轻轻地抬手,“起身。”

“谢陛下。”薄景然从容不迫地站起来,躬身立着。

“尔可知为何召尔前来?”

“草民不知。”

薄景然做出一脸恭敬又茫然的表情,两眼也没有四处张望,倒是还能沉得住气。

这让皇帝对这江南来的才子多了几分好感。

哪知朵拉公主又跳了出来,只见她朝薄景然道,“你就是容三的未婚夫?”

“正是在下。”薄景然有礼地回答,看似温润但不软弱。

“那你来得正好,据我所说你与容三也并未正式下定,那么这婚事自然是还不做数的,如今我家哥哥对容三颇为心仪,这婚事嘛,自然是胜者才配得到……”

“公主此言差矣,在我们大安,只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就是成立的,我与容三姑娘的婚事是两者都备的,不存在什么胜者不胜者的比拼……”

“总之事关两国的大事,薄公子要以一己之私挑起两国的战争?”

朵拉公主这言论,这下不但皇帝的神色紧绷了,就连一直配合妹妹做戏的额尔泰也跟着神色紧张,只见他朝妹妹怒吼一声,“朵拉,慎言。”

这回的怒吼是真实情绪的表现了,容静秋不屑地看了一眼这对兄妹,然后才看向薄景然,这会儿她也看得出来薄景然的为难,她微闭了闭眼,然后才朝薄景然摇了摇头,她不能让他受到自己的牵连,他还有大好前程。

薄景然的心突然一痛,容静秋在他心里的美好程度又上升了一个台阶,他怎么忍心看她嫁到漠北那种荒凉之地呢?

“这不过是儿女私事,上升到两国的战争那就太过于荒谬了。”他朝皇帝行礼道。

“对,说得没错。”额尔齐并不想真的打仗,之前输的那一仗已经伤了漠北王庭的元气,这得休养好些年才能养回来,要报仇只能图日后,“不过你们大安有句诗叫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位容姑娘是我弟弟的心上人,那身为兄长的我自然得帮他赢得这美人。”

说完,他拍了三下掌,然后殿外就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没多时,一个巨鼎就被三个壮汉抬进殿里,看那三个壮汉的步子,就知道这鼎非常的沉重。

容静秋猛地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是要比试扛鼎的节奏?

果然,额尔泰走向那被三个壮汉放下来的巨鼎,朝皇帝道,“这鼎有千斤重,在我们漠北也只有真正的勇士才能扛得起来,如果谁能扛起这个鼎,那么容姑娘就是哪一方的战利品?陛下以为如何?薄公子能应战否?”

容静秋却是恨得牙痒痒的,这额尔齐是把她当成货物来对待了,呸,去他的战利品,这个赌约,薄景然如何能应?他一介书生,根本就不能与莽夫比试这个。

于是情急之下她出列道,“这样的比试不公平,薄公子不过是文弱书生,若是与额尔泰王子比试这个,那有失公允……”

“这没有什么公允不公允,若是你们大安人承认自己是懦夫,那这比试可以做罢,而容姑娘自然也归我们漠北王庭。”额尔泰此时态度颇为强硬,这是故意在折辱大安王朝的男人们。

这时就连皇帝的脸色都变了,他的表情阴沉了些许,不复刚才的轻松,这薄尔泰是有备而来的,故意闹这一出,就为了让大安王朝丢尽脸面。

薄景然袖下的拳头瞬间攥紧,他自幼读圣贤书,但在这危机关头却无法用书本知识去化解,这让他对于这么多年只读圣贤书产生了怀疑。

“薄公子敢应战否?”额尔泰转头出言挑衅薄景然。

这不用比都知道结果如何,容静秋的目光慢慢地转向赵裕的方向,眼下能解这个局的人只有他。

只是,无论结果如何,她与薄景然的缘份都将到此为止,今日这一幕会成为他们心中的一道刺。

赵裕微微起身,与太子赵初对视一眼,然后毅无反顾地出列,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冲冠一怒为红颜。

太子在心里默默叹息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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