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个茶楼,上去坐坐。”赵裕径自下马,这话并不是询问,而是告知,抬脚就往街边的茶楼走去。
容静秋瞥了一眼,名不见经传的小茶楼,换成上辈子的那个赵裕,肯定不会来这种地方,不过也很难说,毕竟她见到的赵裕都是片面的,他有些面目她根本触摸不到,要不然早就会知道他要造反。
现在再想那些事早就没有意义了,于是她带了红裳直接就走了进去,不用她吩咐,红裳和冯得保两人都自动去备茶水,不会真等这茶楼里的茶博士来招待他们。
半开放性的包厢里,两人对面而坐,容静秋不想过多浪费时间在客套话上,于是很直接地问道,“殿下,现在可以告知小女子是什么重要消息了吧?”
这事赵裕提了两次,她想要不记住也难。
赵裕却不着急掀开底牌了,倒是挺惬意地坐着,“薄景然没有送你回去?让你遇到这样的危险。”
“这跟您要告知小女子的所谓重要消息有关系吗?”容静秋不答反问。
这人简直是有病,这关他什么事?追根问底的,实在是讨厌。
“你先回答本皇子,本皇子再满足你的求知欲也不迟。”赵裕很光棍地道。
容静秋猛地站了起来,“殿下这是在耍着小女子玩,请恕小女子不奉陪了。”她转身就要走。
赵裕笑道,“像只被踩着的猫儿一样,一点就炸。”伸手拦住了容静秋的去路,他抬眼看向她的侧颜,“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容静秋确实是生气了,这样三番两次,两次三番地这般说话,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不过她还是皮笑肉不笑地道,“小女子可没有那个荣幸当殿下您的猫……”
“你若想当,倒也无妨,本皇子可以给你置办一个漂亮的猫笼子。”赵裕看到她气得俏脸通红,更觉有趣,这才像是个人的样子,实在不喜欢她刚才那公事公办的样子,他要正经办公事,也不会找她。
“你!”容静秋实在忍不住了,“这样很好玩吗?殿下不是小娃娃了,一再地拿小女子来取乐,说出去丢的也是皇家的脸面。”
“无所谓,反正皇家又不止本皇子一人,有人敢当面去取笑父皇,本皇子还要赞他胆大。”赵裕挑了挑眉道。
这人实在是光棍得很,好像万事都不在心上的样子,跟他说话那就俩字,费劲。
“小女子还是先告退了。”她不想再当他取乐的对象,于是福了福转身就走,这回是半点也不停留。
“漠北那边战败,最近要派使节来京。”赵裕突然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容静秋自然能听得到,她迈开的步子顿时走不动了,最后只能很没骨气地转身回来坐下,“您说的是真的?”
“不走了?”赵裕接过红裳奉上的茶水,轻轻地拨动着茶叶笑问了一句。
容静秋咬牙道,“殿下说笑了,谁说要走了?小女子没见着。”反正她也学会了他那一套,耍赖不认便是。
赵裕挑眉看了看她,又问了原先那句,“薄景然怎么没送你回去?”
容静秋这下子算是知道了,他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小女子跟他不过是朋友兼生意合作伙伴而已,这个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殿下,这下子满意了吧?”
“本皇子看你看他的眼神不一般,怎么?他连向你家提亲的勇气都没有?”
赵裕的话实在是太难听,容静秋不喜欢他用这种语气说薄景然,是她没让他送她回去的,不然有风声传到母亲容金氏的耳中,会为这桩婚事凭添变数的,这不是她乐见的。
“殿下,您离题了,那是小女子的私事。”容静秋咬紧私事这俩个字,“再说您不了解薄公子,就不要对他妄下定论,这对他并不公平。今日之事谁也没有料到,殿下又何必说话刺耳呢?”
她试图用理性来与他对话,说实在的,她是真不知道赵裕对薄景然为什么会有股敌意?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所幸不去想了。
赵裕突然把茶杯重重地放下,茶水溢了出来,打湿了桌面,随后茶香四溢,一闻这茶叶,就知道这不是小茶楼能用得起的茶叶,应该是冯得保随身携带的宫里的贡茶。
这回轮到容静秋愕然地看着他起身离开,遂忙起身去追问,“您还没有把话说完……”
突然,赵裕转身看向她,她一时止不住脚步,险些撞上他的胸膛,好在最后她眼疾手快地扶住一旁的屏风,幸好这个时间段小茶楼并没有什么人,所以没有人看到她刚才的糗态。
赵裕却是逼近她,她不由自主地后退,实在不喜欢这种带着压迫性的姿势。
好在赵裕并没有过于逼迫她,而是适可而止地停下,只是那双漂亮而凌厉的眼睛却是盯着她看,看得她心里毛毛的。
“有时候,本皇子真想一把掐死你。”
赵裕突然阴郁地说了这么一句。
容静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脖子,她的脖子到底哪里招他惹他了?
这话上辈子她就听他说过,没想到这辈子又听了一次,顿时双眸里含着的都是怒火,这王八蛋,一天不惹毛她就不舒服是吧?
赵裕看她炸毛的样子,这才满意地道,“告诉你这朝廷的密事,就是要你小心,哦,还有那位薄景然,不然小心受你的池鱼之殃哦。”
容静秋这才明白为何自己之前一点风也没有收到,原来是朝廷的密事,那他是从哪里知道的?后知后觉地想到东宫太子,就也不奇怪他会知晓了。
“是不是那个什么何道婆的身份特殊?”
对于容静秋的聪慧,赵裕是半点也不意外的,不过是短短几句话,她就能猜到事物的真相。
“他不叫何道婆,他的名字叫做额尔齐,是漠北之王的儿子。”
容静秋震惊地捂住自己的嘴,她是千想万想都没想到那个“何道婆”居然有这么显赫的出身?“不该啊,他若是漠北之王的儿子,那也是个高高在上的王子啊,身份地位可不低,犯不着到我们大安王朝来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说到底,她还是无法相信,如果她有这样的出身,留在漠北做什么不好,要到中原地区来假扮女人?真是脑子秀逗了。
“很可惜,他的生母是我们大安王朝的人,是靠近漠北边界的女性,被掳去成为了女奴,后来得到漠北之王的宠幸,这才生下了他,不过母系血统太低的缘故,他在漠北王庭的地位比归顺的南人还不如。”
说来,赵裕觉得自己与额尔齐在身世上是有共同语言的,不过哪怕是这样,他对额尔齐也不会有半分同情之心,就这样的心智手段,他还没有将他看在眼里。
容静秋这下子冷静下来了,这一番话解开了她的疑惑,她很快就切中话题的中心,“他们过来一是要和谈,二是要换回这个额尔齐。”
“你真的很聪明。”赵裕赞道,“跟你说话脑子不累。”
容静秋冷哼一声,好像她以前很蠢一样,不过这句赞美上辈子是没有的,他那时候嫌她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喝喝,完全不会动脑子。
她那时候横他一眼,“我若是会动脑子,要你做甚?”
如今想来,这话是好生没有道理的,人还是得靠自己,靠天天崩,靠地地裂,靠男人母猪会上树,她上辈子死得不冤。
赵裕也不在乎她的不礼貌,“总之你小心一点,额尔齐会记恨上你,以后出门都要把外面那俩侍女带上,若是不够,本皇子再给你调一批人手去。”
“够了,够了。”容静秋忙表态,她可不想再要赵裕的人,特么的,一个个都是奸细,要来只会闹心。
赵裕冷笑数声,“不识好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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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叫好人心吗?
你那是不怀好意。
容静秋才不会上他的当,正事谈完,她直接绕过他就往外走。
“哎,你这行为叫过河拆桥。”
“那小女子谢过九殿下特意前来告知。”
“假惺惺的,一听就没诚意。”
两人一路斗嘴一路走下去,虽然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和谐,但意外地让人觉得莫名般配。
红裳捂住自己的脸,不敢乱发表意见,毕竟自家姑娘有心仪的人,说这样的话只会招致姑娘的厌恶。
回程的马车里,容静秋没有再吭声,显然是有心事。
担心那个额尔齐找麻烦,不如更担心小姐妹清澜郡主,她上辈子就是和亲嫁给了那老漠北之王,这辈子使团提前到来,会不会生出变数?
到时候那使团开口说要娶个中原公主回去,圣人只会点头同意,毕竟赵氏宗亲那么多,别说一个和亲公主了,十个也都封得过来,说是不行,要娶嫡系公主?呵呵,你那是做梦!
像玉容公主和玉华公主这样出身的公主是永远都不会沦为和亲对象的。
最近都忙着与薄景然培养感情,反倒是疏远了小姐妹,她突然生出几分愧疚之心,得想法子催催清澜郡主赶紧与金三赶紧把婚事给定下来,这样才不至于夜长梦多。
因为有了这桩心事,她倒是把之前遇到的恶心事给抛之脑后。
哪知,一回到府里,容金氏就急着找她,她连回自己的东跨院梳洗都没有,就直接去了正房。
“娘,您找我?”
“快,给娘看看,有没有伤着哪里?”
容金氏急忙上前拉过容静秋的手仔细打量,没发现女儿少了一根汗毛,她这才定下心来,然后开始大骂傅家的人不是东西。
容静秋的心“咯噔”一声,消息这么快就传回了家里?
不对,应该是那边京城府尹抓了傅家的人去审问,所以傅家摆不平这事,只好求到容家来,毕竟容傅氏可是他们的老姑奶奶,有事来找准没错。
容金氏这才知道了这件事,把来龙去脉想清楚之后,她这才扶着容金氏坐下,“娘,我没事,好在这回带的侍女得力,就是红裳和绿袖二人。”
红裳和绿袖一听,忙给容金氏行礼,齐声道,“保护姑娘是奴婢的份内事。”
“好好好,你们这差事办得好。”容金氏高兴,朝花嬷嬷道,“给这俩孩子一人五十两银子的奖赏。”
她舍得花钱去笼络人心,日后女儿还要靠她们保护,所以奖赏给得丰厚,才能让她们更好的卖命。
“这……”两人都有点不敢接,这五十两银子太多了,比姑娘一个月的月例银子还多,她们是见过梅儿清点月例银子的,虽说姑娘不指望这点钱,但没有人嫌钱多的。
“既然是娘赏给你们的,你们拿着便是。”容静秋知道这是容金氏表达爱意的方式,遂道。
红裳和绿袖两人这才欢欢喜喜地接下当家主母的赏赐,有这一茬,日后她们在东跨院那里也面上有光,总算不用觉得低人一等。
“娘,我回来得早,还没知道是傅家哪个人要害我?”
一提起这茬,容金氏就恨得咬牙切齿,“还能有谁,不就是傅姨娘那个贱人的弟弟呗,他气不过亲外甥养在我膝下,说是找了猪朋狗友发泄般说了这事,还说要给我们大房一个教训。”此时语气一转,兴灾乐祸道,“现在好了,被捉拿了吧?就他那点道行,骗骗外人倒可以,别想拿来骗我。”
容静秋明白容金氏是想明白了,这事不可能是傅姨娘的弟弟独个儿做的,肯定是傅姨娘在背后主使的,要不然他们如何弄得到她的行踪?
不过没有实质的证据,有容傅氏包庇着,傅姨娘是不会认的。
“我已经给你外祖父母送信了,他们很快就会上门为你讨个公道,这次是他们傅家有错在先,我倒要看看容傅氏是舍弃侄女还是侄子?”
此时的容傅氏是满脸怒容加愁容,看到侄女傅姨娘还是一脸不知错的样子,她上前去狠狠地扇了她两巴掌,直打得傅姨娘跌坐在地,她还不解恨,蹲下来双手掐着她的脸恶狠狠地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要你隐忍,你偏不听,还怂恿你弟弟做这样的事情?雁儿,你真让姑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