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定输赢?”
那任国世子椎应该是个好赌的,闻言神色动了,捏着青铜爵道:“听上去很有趣,不妨细说。”
世子秧指着圈外备好的车辆人畜,笑道:“我这里还剩三成财货,看着碍眼。这些东西,要不你全拿走,要不就都留在我这里,我也省心,或者你回去是也省力。”
“哦?哈哈哈!”椎一呆之后,开怀笑道:“只取走一部分,确实看着碍眼。你这提议不错。”
“不过……”
他手指敲着案几,略一思索,却又拒绝道:“这种博法不对。我有十成财物,再加赢你的七成,共十七成。”
他嘲笑道:“你用剩下的三成赌我十七成,当我愚痴吗?”
世子秧笑容一滞,低头沉默了,其他人也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
小候的脸都青了,一副输的倾家荡产的赌徒模样,靠近秧低声说道:“他没有答应,该怎么办?没想到他这么精明,方才应该多灌他些酒。”
世子秧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嘴唇,不再微笑了,神情冷厉对椎说道:“好!我们再加十四成,十七赌十七,如何?
“什么!?”小候惊叫出声,旁边的家宰几人也都惊的目瞪口呆。
“不行,绝对不行!”
“要再输了,今年我们斗耆国就得饿死人!”
“世子,你无权这么做?就是侯主在这里,也不能这么做!”
世子秧眼睛冷冷的扫过几人,语气平静道:“不要你们出,我家独自出那十四成。”
“……”
“那也不行!”
“怎么能这样冒险?”
“那是候主的财物,你不能私自决定。”
众人还是齐声反对。
小候也傻呆呆的看着自己兄弟道:“秧,你疯了吗?昨日商量好的,只赌压剩余财物,十四成太多了!”
世子秧把小候招到一边,正好靠近聂伤,他没有顾忌一个贱奴,紧紧盯着小候的眼睛,语气无比坚决的说道:“兄长,你的命都输掉了,知道吗?此番如果不赚回来,你、我,我们身边之人都要死。”
“不、不会吧。”小候听的嘴巴大张,“虽然我肯定会被父候责罚,但是……”
“不要自欺欺人了!”
世子秧凶狠的斥道:“父候这些年宠爱那恶毒女人和仲喜,母亲郁郁而死,他也早就厌弃你了。”
“我们筹办这次比斗,就是要稳固你的地位,可是我们输了,你的小候之位必定难保。等仲喜夺了你的位子,他和那恶毒女人绝不会放过我们!父候不会保护我们的!”
“那那那……那怎么办?”小候结结巴巴,额头冷汗直冒。
“所以,我们必须要赌!哪怕压上一切!”
他狠狠的说了一句,吁了口气,又微笑起来,“不要太担心。事前我们不是请大史卜过吗,‘与博,帝受我’,天帝会保佑我们的。”
瞥了眼正在台下偷听自己谈话的聂伤,世子秧又道:“而且此奴要比你想象中强大的多。”
他替小候整理着衣襟,柔声道:“兄长,快去,命人把我们的所有财物都压上。”
小候艰难的吞口口水,一咬牙,回到原位,对几个贵人说道:“我用自己的财物赌压,不动父候和国中一粒粟,你们不要再叫嚷!”
他性子刚强暴躁,加之用的是自己的财物,几个贵人便不再劝,都闷声不语。
“不过既然你们不想参与,那赢来的财物,我只分之前的十分,其他全是我的。你们没人反对吧?”
“……可。”
几个贵人答应了,却都暗暗咧嘴,“还分财物?别输死你就天帝保佑了。”
小候是个莽撞的,下定决心就不会犹豫,立刻对那任国世子道:“椎,十七成,我压了,你敢不敢压?”
那椎也是个负气之人,况且根本不相信自己会输,举着酒爵轻松笑道:“压!”
两国世子谈好,立刻又新开一场比斗,斗耆国国人已经得知了比斗细节,都坐回木台,振作精神,口中念念有词,向天帝祈祷。
聂伤正准备离开,世子秧招他近前,俯身嘱咐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关注你,知道你的努力和实力,我相信你。不过你千万不能大意。”
“那你为何不送上足够的肉食给我,至少能多加几分保障?分明是走投无路才想起我。”聂伤心中冷哼。
“你可知你的对手什么样?传说他不是人类,是山中巨猿和人类所生的怪物,无比残暴,从来没有人能从他手中留下过全尸。”
聂伤抬眼看了下他,淡然道:“你还敢在我身上压上一切?”
被一个贱奴这样回话,世子秧脸上怒色一闪,直起了腰,观察了他一会,郑重道:“说实话,我当然不认为你能打过那怪物,之所以这么信你,因为我做了一个梦,母亲在梦中给了我指引。”
他神色有些黯然,不再多说,眼睛看着远方,挥手道:“去吧。”
聂伤走进场内,众人一看他的模样,一起变了脸色,哪怕之前看到过他和四个斗奴搏斗的国人,也绝望不已。
“怎么是如此瘦弱的一个斗奴?”
“听说还是贱奴。”
“啊!还不如换我上去。”
“虽然此奴有两下子,但也称不上强,怎么可能打的赢任国的猛士?”
斗耆国观众彻底放弃了,都在心中大骂小候和世子秧是愚蠢胡闹的纨绔。
聂伤站在沙场中央,摒弃了一切外部干扰,专心专意的用讨来的麻布条缠绕手掌。
后世拳击手戴厚手套,不是为了保护对手,而是为了保护指骨,以尽最大的力气击打对手,用绷带缠绕手掌,也是一样的功能。
聂伤的新身体,手掌骨骼没有经过锤炼,大力击打硬物,很容易出现骨折,所以他必须仔细缠好了。
“哗!”
刚把两只手缠好,就听人群哗然,扭头一看,就见沙场入口走来一行人,聂伤看到其中的一条巨汉,瞳孔也不由一缩。
只见那巨汉可能有一丈多高,却不是个瘦竹竿,肩膀足有两个人宽,浑身肌肉发达如绿巨人,不见丝毫笨拙,身上充满了力量感。
相貌更是吓人,头如笆斗,一只眼大如乒乓球,一只眼小如绿豆,嘴和下巴大的超乎想象,仿佛河马的巨嘴。胸口纠结着黑魆魆的长毛,手臂极长极粗,双腿却短,就像一只大猩猩一样。
“……这尼玛还是人吗?果然是人猿`杂``交的吗?”聂伤也被他这幅尊容惊呆了。
“嗷呜!”
那巨汉一进大门,便锤着胸膛仰天吼叫起来,样子更像大猩猩了。
只见他暴吼如雷,顺手抓住场边的栏杆,一下便拽折了一根,然后双手握着塞到嘴里,像啃甘蔗一样,咔嚓、咔嚓,几口就把手臂粗的硬木棒给啃断了。
接下来又嘴里喷着碎柴,沿着沙场边缘狂奔了起来,势如战车奔驰,边吼边朝场边观众呲牙示威,被他靠近的人都吓的惊叫连连,纷纷往后躲避。
斗耆国人看着宛如凶兽的巨汉,又看看那边的呆若木鸡的聂伤,心头更凉了三分。
“巨猿都打不过这个巨人吧?”
“我们那个贱奴被他一根指头就能碾死。”
“更有可能会被巨人啃掉脑袋。”
“竟然派出这样的人迎战,不但输了财物,脸也丢尽了。”
巨人亢奋的绕场跑了几圈,全然没有正视过他的对手,聂伤也没有动弹,依旧平静的站在原地等待,斗耆国人都认为他被吓傻了。
“嗷!”等了几分钟,巨人还在对着观众席吼叫示威。
聂伤不耐烦了,大喝一声:“喂,大猿猴,叫够了没有!”
“嗯?”巨人停止了叫喊,一双大小眼瞪了过来,巨嘴张着直往下流涎水。
“叫够了就赶紧过来打。”聂伤朝他招招手,“我肚子都等饿了,早打完早进食!”
“进食?”
巨人神色一呆,忽然狰狞一笑,蛇一样的舌头在嘴巴周围舔了一圈,嗬嗬笑着,口齿模糊的说道:“我也饿了。”
他盯着聂伤上下看了一会,忽然大吼,高举双臂,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我要吃了你!”
“啊!”
场边之人都被巨人恶鬼一般的模样吓的直叫,有些人甚至直接吓晕了过去。
“呼!”聂伤吐了口浊气,扭了几下脖子,摆好了迎战架势,静待恐怖的对手攻过来。
害怕?
是不可能的!
作为一个斗士,可以坦然面对任何结局,唯独不能怕!
聂伤早就心坚如铁,他不会轻视对手,但也不会惧怕。冷静理智的应对,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咚咚咚咚!”
“吼嗷!”
巨汉踩的地面都在震动,冲到聂伤面前一声嚎叫,小型挖掘机一般的巨臂直朝他头上搂了过来。
“天帝啊!独角兕也挡不住这一下吧?”
“猛虎都能被他撕裂!”
“就算身穿重甲也能被他砸扁了。”
“别说重甲了,战车恐怕都能掀上天。”
斗耆国人惊骇的议论着,那边台上的小候已经紧张的快翻白眼了,世子秧面无血色,手中紧握的青铜爵把手掌刺破流血都没发觉。
“哈!”
眼见巨汉的大爪就要抓到头上,聂伤突然动了!
只见他一声清喝,一个箭步朝前纵出,扑进巨汉臂圈之内,轻身跃起,人在半空和巨汉的丑脸面对面。
在这一瞬,二人的目光交汇,聂伤冷酷,巨汉惊讶。
聂伤出拳。
“咔!”
一声脆响从巨汉颈部传出。
聂伤落地,转身,迈步,头也不回的朝沙场大门走来,而那巨汉,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呃……呕!”
过了良久,那巨汉突然捂住喉咙,嘴里发出低哑的嘶吼,在原地踉踉跄跄的转了几圈,如山崩一样倒在地上,短腿抽搐几下,彻底没了动静。
“……”
整个世界静的能听见清风吹过的声音,所有人都呆住了。
巨汉倒下时,聂伤刚好走到贵宾台前,奋声道:“聂伤,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