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夏尔惊愕的瞬间,电流已经在磁的引导之下脱手而出,甚至无需刻意控制。它们就如同长鞭一般抽打在最接近的铁制品——悬浮在夏尔周围的螺丝之上!
一声刺啦的脆响,原本在夏尔控制中有如臂使的螺丝顿时脱离了控制,向着四周噼啪弹射而出。
幸好夏尔已经早先一瞬脱离了溅射的范围,毫发无伤。可紧接着冷汗从后脑勺上渗出来,连忙一个翻滚。
一道电流宛如鞭子一般抽打在他原本立足的地方。
“等等!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么多音符瞬发?”
“今天早上。”
少年的声音隐约传来:“你能解读也没关系,反正我放的快!”
“你这一手就毫无技术含量了啊!”
“要什么技术含量,能打赢你就行!”
紧接着,一道炽热的火光从他的身边扫过,撞在“气”形成的屏障上,消散无踪。夏尔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身影猛然一阵模糊。
音符·胧。
紧接着,霜结射线就擦身而过。就在他踉跄后退之中,叶清玄步步紧逼,令夏尔险象环生,他的神情终于略微的严肃起来。
哪怕是早有预料,也令他忍不住吓出冷汗:这么穷追猛打的风格,如果自己真的一味防守,说不定会被他逮住机会给翻盘。
他解读着少年的攻势,在躲闪中后退,在脚下留下了一连串“音符·桎梏”组成的陷阱。
叶清玄的脚步在陷阱的边缘戛然而止,夏尔“啧”了一声:和这种学的飞快的家伙打起来,真是不爽。可惜,凭着师兄多年的经验也能碾压你!
紧接着他的面色一变:“又是这一套?还来?”
“有用就行!”
陷阱之后的少年随手丢过来一团烈光,紧接着镜面矩阵展开,剧烈的光芒将夏尔的眼前覆盖了。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地读取着叶清玄的以太,便露出了笑容:果然,快要维持不下去了。师弟你还是太嫩了……
在强攻之中,叶清玄的动作一滞延缓了一个瞬间,身上的以太开始消散了?
抓住了这一空隙,夏尔不退反进,哪怕双眼还什么都看不清,可手中的音符直直地印向了少年的胸膛上!
一瞬间,“气”和“流动”的碰撞,掀起了澎湃的气浪!
嘭!
等等,这手感好像不太对?
他睁大被晃花的眼睛,看到倒飞而出的叶清玄……在半空中,叶清玄的身上就开裂了,化作了碎裂的镜片。
那是音符·镜所制作出的幻影。
就在幻影被吹飞了之后,露出的是在原地扎下马步,站桩完毕的少年。他凝视着夏尔错愕的神情,便露出笑容。
“哟!”
中计了……
夏尔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紧接着,眼前一花,只看到一个拳头的影子在不断地放大……
嘭!
夏尔仰天倒下,眼前一片漆黑。
……
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锅里炖牛肉,咕嘟咕嘟地散发着肉香。他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噜的声音。
饿了。
他从沙发上艰难地爬起来,揉着发疼的腮帮子:“哇,都是师兄弟,要不要这么狠?竟然故意勾引我过去,然后摆好架子动拳头?你还有没有乐师的尊严!”
叶清玄翻了个白眼:“明知道你的感应力和控制力都是我的不知道多少倍,而且还我的战略一清二楚……我干嘛还傻乎乎地跟你较量音符?我是弱智么?”
“能力就是在磨砺中提高的!”
“这样的磨砺就免了吧。”
叶清玄将一碗炖牛肉拍在他的面前,一脸关切地说道:“赶快趁热吃,凉了就不好了。”
夏尔顿时一阵感动:“难得师弟你还关心为兄。”
“不,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
叶清玄微笑着举起了一套粉红色的女装:“毕竟,吃完了你还有小裙子要穿呢……”
……
……
半天之前,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
钟表店中依旧泛着滴滴答答的声响,安宁又静谧——理所当然的,今天又是没有什么生意的一天。
不过老板似乎丝毫不心急,依旧在优哉游哉地喝着下午茶。有时会抬起头,跟柜台后面埋头读书的小女孩儿说两句话。
大多是不咸不淡的内容,诸如今天卖冰淇淋的推车有没有出摊,活该那个老头儿赚不到钱之类的。
下午两点钟的时候,有个一只手带着黑色手套的老头儿推门进来,和他聊了一段时间,彼此之间谈话似乎介于愉快和不愉快之间。
很快,他就离开了。
目送着他离去,赫尔墨斯摇头,啧啧有声:“萨满那个老家伙,看来是动真格的啦,是我小看他了。这个家伙是真不怕皇家被惹急了将他再赶出去呢,还是吃准了那位陛下最近诅咒缠身,无暇他顾呢?不过,他的宣战已经逼得那群家伙狗急跳墙啦。现在,恐怕他们已经到了不惜借用外援的程度了。这种时候,哪怕是邪神的力量,那群输红了眼的家伙也会捏着鼻子灌下去吧?”
“吵死了。”
柜台后面的女孩儿面无表情地抬头:“我在读书。”
“……几天不见,你就变成热爱学习的乐师预备役了?真是让老师欣慰!”
赫尔墨斯装模作样地感动起来,挥手加油:“一定要珍惜生活,好好学习,可不要像你的怪物表哥那样。”
“嗯?”
“嘿嘿,偶有失言,请不要在意。”赫尔墨斯耸肩。
“要说话,就全部说完。”
白汐皱起眉头:“要么就干脆别说。”
赫尔墨斯叹了口气,举手投降:“白汐,你有没有觉得,你对自己的表哥缺乏了解?”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赫尔墨斯耸肩:“虽然同样是白头发,同样的年龄,说着同样的语言,连笑起来都很相像。但你有没有在哪个瞬间觉得,你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没有。”
“是没有觉得、没有发现,还是根本没有想过呢?”
赫尔墨斯抬起眼睛:“你应该察觉到了的,比谁都接近的察觉到了——那个家伙的不正常。”
白汐沉默了。
钟表店恢复了寂静。
……
在微弱地滴答声中,赫尔墨斯低头凝视着手中的茶杯。
在午后地阳光里,精致地骨瓷茶杯中**漾着暗红色的茶水,映照出的折光像是血一样。
明明是如此精致而美丽的下午茶,却不知为何令人产生了如此阴森的联想。或许这种阴暗地气息来自于它的主人,那个看似微笑地少年。
橱窗外的阳光落在他的长发上,映衬地宛如金丝锻造,说不出的华贵和美丽。可他的眼神是漆黑的,如同地狱中徘徊的云,萦绕在那绿宝石一般的眼瞳中。
他问:“白汐,有没有那一瞬间,你觉得自己了解了‘死亡’呢?”
“什么意思?”
“如果勉强形容的话,那大概是一种身临其境的体验——就像是你明白了什么是火,什么是铁一样,人终究有一刻会真正明白,‘死亡’代表什么。这种体验或许来自于一场葬礼,一具尸体,一个悲伤的故事。或者来自于亲人的逝去,再或者……来自于自己的亲身经历。回答我,你有过这样的感受么?”
白汐沉默地点头。
赫尔墨斯就笑了。
“那你就会知道,人类这种东西,究竟有多么脆弱。”
他端详着窗外的行人,看着那一张张面孔,便笑了起来,带着一丝嘲弄:
“不论是善人也好,恶人也罢,当人真正地领会到‘何为死亡’时,就会产生一种明悟——你会看到自己的恐惧和渺小、自己的孤独和无力,也会看到真正的自己。像是野兽凝视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一样。只有切实的体会,人类才会发现:自己所信奉的道理、准则和底线,和它相比,只不过是连尘埃都算不上的东西。再没有什么是比‘死亡’更好的老师了。它比所有的星空和所有的道德加起来都更加的伟大,比美食和爱意更加不可辜负,比宿命和仇恨更加不可逃脱……——倘若这世间对人类来说,真的存在永恒不变的真理的话,那么我相信它一定是‘死亡’。所以,最初的三王才会将它写入了誓约之中,你不是已经见到过了么?”
“——万物由生至死,唯有大源永恒。”
白汐喃喃自语。
“没错,没有任何东西是能够逃脱死亡的,这是人类注定的宿命。”
赫尔墨斯赞赏地打了个响指:“为了回避它的到来,人类可以付出一切代价,做出任何残忍的事情。自古至今,人类所犯下的绝大多数罪都来源于此:在有些人看来,为了活下去,犯下罄竹难书的恶业也不为过。为了维护自己的生命,就算是犯下整个世界都不能容忍的错误,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
白汐没有说话,可赫尔墨斯却从她的眼中读到了那个回答。
他轻声说:
“——这就是叶清玄最可怕的地方啊。”
沉默里,白汐愣住了:
“你究竟在说什么?”
“你是听不懂,还是不想去明白呢?”
赫尔墨斯嗤笑:“你不是已经见到过了么?
一直以来,你的那位表哥有无数次和死亡擦肩而过的遭遇,哪怕是来到阿瓦隆之后,也从不缺乏濒死的经历。
甚至可以说,他的生命是和死神跳着贴面舞度过的,他比谁都更加贴近过死亡,更加深入过死亡的本质。
可让人害怕的是,他却对那些东西视而不见。
如果他成为杀人如魔的疯子就好了,如果他成为冷血无情的屠夫也理所当然,但是……
——那些恐惧和死亡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他一分一毫!
哪怕是无数人手持着利刃想要威胁他的生命,被怪物们接二连三的追杀,闯入血路之后从人间踏入地狱……他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那么多痛苦没有改变他,那么多幸福也没有改变他。他没有向上飘起,也没有向下坠落……他的心里究竟藏着什么呢?”
赫尔墨斯的眼神漆黑,像是凝视着深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