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神游曾与度,浮生长恨离愁。残灯孤枕意朦胧。今宵酒醒处,往事已随风。
飞将龙城今尚在,汉关秦阙如雄。金戈铁马啸长空。扬刀斩楼兰,已勒燕然功。
月黑风高夜,大风卷夹着雨雪肆虐着大地,一片萧杀之气。小小一座麦城已被吴军四面围定,如铁桶一般。一个高大的身影屹立城头,宛如一尊雕塑。
“父亲,外面风大,进屋歇息吧。”不知什么时候,关平已然站在身后。
“不妨事,让我在外面待一会儿。”关公回过头来注视关平良久说道。
“有上庸方面的消息吗?”沉默有倾,关公开言问道。
“没有,必定是刘封、孟达不肯发兵救援。”说话的人是王甫。
这时候,周仓、王甫、赵累一般人等都已站立于身后。关公转过身来环视着众人,最后目光落在王甫身上:“悔不该不听王将军之言,致使有今日之败。将军可有良策?”
王甫闻言心头一震,他想起了一个人,时任郡守府门下督芈桓,此人临别曾嘱咐自己力劝君侯,防东吴袭我后方。可是自己却没能完成劝诫的使命,早知今日,当初就应该以死力谏,王甫深深的自责了起来。
“王将军为何不回答?”关公见王甫径自出神,追问道。
王甫回过身来,悲伤地答道:“今日之事,君侯可问计于门下督芈子轩,或有应对之策。”
“我几忘却,子轩回来了吗?”关公忙问道。
“父亲休要再提及此人,军中探马来报,他引一军投奔东吴去了。”关平愤愤地说道。
“不会,子轩素来忠义,心如铁石一般,必不会叛我。”关公坚定地说道。
“芈桓带五百精锐自桂阳返,不和我军会和,却向东南方向而去,不是投敌,却是为何?”
“人心隔肚皮,世事难料,他见我军大败,另择良木而栖,也未可知啊。”
“对,当年诸葛军师及汉中王亦不喜此人,曾言不可重用。”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表达着心中的不平,对临阵变节者恨得咬牙切齿。
只有王甫一言不发,因为他不相信芈桓会投敌,于是大声说道:“大家莫要妄加猜测了,待到芈将军回返,便知究竟。”
突听得城外一阵喊杀之声,一彪黑影在城外敌营中往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不消片刻已杀至城墙之下。黑夜笼罩之中,看得并不分明,却不知是哪路人马,众人正在迟疑,只听领头之人高声叫道:“君侯,我是子轩。”
关公大喜,急令道:“快开城门”
“君侯且慢,恐其中有诈。”赵累忙劝谏道。
“子轩必不欺我,快开城门。”
来人正是王甫提到的门下督,姓芈名桓,字子轩,武陵人,时年十九岁。其人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头戴一顶三叉束发紫金冠,那冠下的头发因长时间的鏖战,有些蓬松散乱了。耳际浓密的双鬓根根倒竖,为那张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的脸平添了几分英武和野性。
城门吊桥轰然落下之时,夜幕中,五百校刀步军鱼贯而入,动作迅捷而有序,未见丝毫混乱慌张。芈桓则单刀匹马立于吊桥之上,城门外无数吴兵蜂拥而至,瞬时,麦城脚下人头攒动,黑压压地如恐怖之潮席卷而来,空气中弥漫着吴兵排山倒海般的喊杀声以及血腥的味道。
感觉到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有些湿滑,那都是敌人的血,余热未消,并未凝固。芈桓将双手在残破不堪的战袍上蹭了几下,然后又握紧了大刀。
不待吴军冲到跟前,芈桓大喝一声,挺刀策马便撞了出去,芈桓并非莽夫,但他喜欢这种酣畅淋漓的正面厮杀,以雷霆万钧之势,从正面撕开一道口子,瓦解敌阵型,使其胆寒,看着敌军在自己的压制之下分崩离析,混乱不堪,是一种多么快感的视觉盛宴啊,芈桓很享受这样的过程。
芈桓冲入吴军阵中横冲直撞,把那手中大刀挥砍出一道道弧线,黑夜里,也看不清是人是马,只管排头儿扫去,顿时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吴军阵型土崩瓦解,瞬时乱作一团,自相踩踏致死者无数。
芈桓冲阵一个来回,立杀数十人,返回至吊桥边,见五百校刀手俱已进得城去。突的猛一拉马缰绳,那胯下战马忽的止住飞奔之势,人立而起,只将两只前蹄在半空中一阵乱舞,仰天长嘶,其声恢弘嘹亮,响彻长空。
芈桓勒住马头,亦是一声爆喝,声波以凌厉之势划破夜空,传入吴兵耳蜗,吴军士卒俱已胆裂,战战兢兢,声不敢出,更不敢上前追赶。一时间吴军战阵静若寒蝉,夜幕下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芈桓调转马头,从容不迫的走入了麦城。
未多时芈桓登上城头来见关公等众人,只见他血满征袍,衣甲皆损。手里竟然提着血肉模糊的两颗人头,那淋漓的鲜血早已被冰冷的风雪凝结。
芈桓将两颗人头猛地掷于地上,众人无不骇然。
“君侯,前日闻听糜芳、傅士仁已献南郡、公安投敌,桓率本部人马昼夜疾驰,本想乘乱夺回城池,不曾想那吕蒙早有防备,未能得手。我于是设下埋伏,诱敌出战,斩此二人首级在此。”芈桓伏地禀道。
关公忙上前扶起,众人举火来细看,果然是糜芳、傅士仁二人的首级,尽皆拍手叫好。
“事情紧急,未向君侯请命,桓之罪也。赖君侯洪福,五百校刀手未折损一人。”
“子轩于万军之中斩二贼之首,是大功一件,岂可怪罪。”关公感慨地说道。忙令人埋锅造饭,以飨众将士。
安顿已毕,关公召集众人商议对策。
“为今之计,该当如何?”关公征询的问道。
“昨日清点军马只剩三百余人,且多半带伤,加之芈将军所率五百校刀手,只有八百余人,且城中粮草已尽。不如弃了这座孤城,前往西川,整顿军马,再图恢复。”赵累建议道。
“赵都督之见正合我意。”关公沉吟半晌说道。
此时的芈桓正陷入沉思,自己穿越到三国就是这样的结果吗?本想凭一己之力改变历史,不想这一日还是来临了,比史实记载的提前了五年。
念及此处,芈桓不觉心中一阵悲凉,不自觉的向关公看去,君侯啊虽未及花甲,却已须发斑白,尤其近段时间以来,更显苍老了。
岁月无情,老了英雄。
情势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凭借手中有限的一点兵力,想要突破重重围追堵截,杀出一条血路,前往西川,芈桓心中没有必胜的把握。
但无论如何,与英雄同行,不枉此生。况且她已在西川,是的,她是他唯一放不下的。银屏,至少她目前是安全的。只要她好好的,就再无牵挂,大可放手一搏,不管怎么样,必要保得君侯平安无恙。
芈桓脑海中恍惚间显现了许多前世的画面,都是些记忆片段,近在眼前却又模糊不清,宛如梦境一般。夏日午后,畅游桃源,所有的画面都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当那一束耀眼的白光骤然出现之时,整个画面定格了,芈桓对于前世的回忆也止于此刻。
芈桓拼命地想要再想起些更多的什么,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难受异常。
很多年了,他对前世的回忆总是若隐若现,头脑中似乎有着什么东西禁锢着自己,每当他想要冲破枷锁的时候,就会感到头晕不适。每逢酷寒隆冬,则尤为明显。或许这就是穿越的后遗症吧,芈桓只能经常的这样安慰自己。
芈桓依稀记得前世的自己是一名游戏策划,由于工作的需要以及个人的爱好,他对中国古代历史的了解,相较之于常人,知道得更多一些,但也仅仅只是更多一些而已。
芈桓尤其钟爱和迷恋三国历史,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自己竟然真的穿越了,这一天来得太突然了,以至于自己都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早知道就带一部百科全过来,省的之后发生那么多棘手的麻烦事。
准确的说,芈桓穿越到了东汉末年,这个世界与历史上的同一时期大致相符,但又不尽相同。从之前和之后发生的许多事情,芈桓了解到,历史的发展脉络至少到目前,还没有发生大的偏移。然而,许多人许多事却与史实发生了较大偏差。
是自己的到来影响了时空吗?这种解读其实是很牵强的,因为它无法解释发生过了的许许多多奇怪的事情。
芈桓所不知道的是,他其实是穿越到了另一个平行宇宙。关于时空穿越,平行宇宙说,是其中一种解释,其理论基础是:人类所生存的宇宙空间其实不是唯一的,在其本身所在的宇宙空间之外,仍然有着许多一模一样的宇宙空间,它们正沿着自身的时间轴,互不干扰的呈线性发展着。
这里的世界相比前世的世界,在时间上慢了两千多年,正好处在东汉末年,这里仿佛就是前世所在地球历史的一面镜子。
芈桓穿越之后,附身于现在这具躯体的时间是建安五年,那一年北方二强相争,官渡之战打响。芈桓不过是六岁孩童,庆幸的是,他降生的荆州武陵郡,远离战争,还算安定。
芈桓除了天生神力,别无所长,他的童年生活,过得也平淡无奇,只到有一天,他遇到了关公,他的命运从此改变,他也曾深信,自己就是那个改变历史的宿命之子。
芈桓突然又觉得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他没能再继续往下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