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气氛开始蔓延开来,经历过无数次的尝试后,县尉夫人的心其实已经有了准备,可这一次却隐隐觉着大有希望,不觉暗暗搓了搓手。
顾醒此时在其间已经满头大汗,密闭空间加上蒸腾的热气,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想出这个办法的时候,是不是脑袋出了问题……
可眼下,却没有比这更快,更有效果的疗法,只要能够施针得当,自然能够针到病除。顾醒盯着扎在黑纱女子下颌处的金针,有连抽三根接连扎在黑纱女子的耳门、人中、哑门三穴。
这三针间隔在毫厘之间,黑纱女子在三针落穴后身体往上那么抖动了下。这一下子可被在竹席外偷窥的县尉夫人瞧了个真切,看的她又急又喜。急的是女儿还没有好转的迹象,喜的是,这顾公子对自家闺女,有那么点意思。
顾醒察觉到了县尉夫人的目光,也不出言呵斥,只是眼角余光一瞟,将黑纱女子轻轻放下,两手捏在两根金针上,开始转动起来。那在女子身上若有若无的黑线,开始变得越发清晰,向着女子的面庞游走起来。
顾醒当即抽出最后两根寒玉金针,点在女子鼻夹两侧,朗声道:“夫人,还不加水?”
早早候在门外,提着水桶不断滴着汗的仆从,闻声就往房里钻来,一桶接着一桶地往木桶里倒着滚烫的热水。顾醒见时机成熟,又吩咐道:“再给我来一个桶,快。”
县尉夫人此时已是神经紧绷,连忙一把抢过一名仆从手中的木桶递给了顾醒。顾醒一把接了过去,又将女子藏在黑纱中的手摸到,从怀中摸出薄如蝉翼的透明小刀,小心翼翼将女子的手给划拉了出来。
黑纱女子此时已经恢复了些意思,另一只手在黑纱内使劲挣扎着,那只被“放出来”的手则开始肆无忌惮地撕扯着满身黑纱,一副色欲焚身的模样。县尉夫人看的是满脸绯红一片,却没有出声提醒,而是默默转过身去。
顾醒扯了扯嘴角,一把握住女子手腕,将下颌中的一根金针抽出,在女子五指上挨个扎了下,然后又将金针扎在女子的太渊穴,开始在黑纱女子手臂上有节奏的敲击起来。
说来也怪,一开始在还在跟顾醒“较劲”的黑线,被封住了“去路”,就开始在女子体内疯狂的折腾。顾醒却是“不闻不问”。
而经过一系列操作后,那黑线却像服软听话一样,顺着女子五指开始向着木桶流去,一滴一滴的黑血,从女子被扎破的五指中滴下,汇入木桶中,散发着一开始就弥漫在房间中的腥臭。
县尉夫人闻着这“熟悉的味道”,转头朝着缝隙掌握,恰巧碰上了顾醒的“不善”的目光,不禁僵在当场。顾醒却煞有其事的说道:“夫人,还得烦请您先进来替我一会,我去配上几味药,再来替她祛毒。”
说着朝着此时已有了些生气的黑纱女子指了指,县尉女子立马连连点头,没有丝毫怠慢,就挪开竹席钻了进去。顾醒侧着身让出一块地方后,才快步躬身走了出去。县尉夫人瞧着顾醒的背景,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急切说道:“你跟着顾公子,带着他去后院落樱间配药,快。”
顾醒此时已踏出了房间,身后的仆从也快步跟了上来,在顾醒身边喜形于色,连声拍着马屁,“顾公子,华佗在世,妙手回春啊。”
顾醒并没有任何喜色,只是轻描淡写的点头回应后,又极其自然地问了一句,“你们小姐的病,从何而起?”
闻听此言,那仆从明显警惕起来,但许是觉着顾醒将他们小姐救了回来,四下张望了后,才凑到顾醒身边,压低声音道:“顾公子有所不知,小姐是跟县尉大人,去了趟天坑后回来,才染上的恶疾。这件事只有我们几名贴身侍从知道,顾公子可千万守口如瓶啊。”
顾醒闻言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下意识打了个哈哈,转移了话题,“对了,落樱间在哪?我们还是快些,免得耽误了病情。”
仆从自然知道,这顾公子还是有些体量,许是将他的话记在里心里,假装未曾听闻,一时间好感更甚,便窜到了前面,快步走着还不住地提醒,“顾公子,这边走。”
顾醒走在县尉府中,看似无意地快步跟着,实则已在默默记下这来路。这县尉府看似跟寻常后唐建筑并无二致,但却在每一处拐角处都供奉着一尊佛像,只是这佛像用红布完全盖住,瞧不出任何线索罢了。
顾醒随着仆从小哥一路行来,至少瞧见了五六尊类似的佛像。仆从小哥将身后的顾公子没了言语,就主动开口道:“顾公子可是瞧见了那些拐角处的佛像,那可是我们县尉大人好不容易求回来的,为了小姐的病情,可谓是煞费苦心啊。”
“哦?求回来的?从哪里求来的?”顾醒佯装好奇地随口问道。
“这个就不方便讲了,顾公子还是不知道的好。”仆从小哥明显对这个问题极力掩饰,似乎知道些内情,却不愿多言。若非这佛像还牵扯着什么惊天秘密不成?
顾醒闻言笑了笑,也不继续深究下去,继续跟着仆从小哥往前走,却默默将这些佛像的位置全都记在了心里。
又走了约莫百步,终于来到一处古色古香的别院外。仆从小哥让顾醒稍微等候片刻,便轻敲门扉,推门而入,似乎里面有重要人物,不可轻易叨扰。此时的顾醒更觉事有蹊跷,却依旧气定神闲地等在门口,他已经有了计划,但实施计划前,还需先将黑纱女子救活再说。
不多时,仆从小哥从别院内走了出来,朝着顾醒挥了挥手,示意他进来。顾醒推开虚掩的门扉走了进去,顿时一股药香扑鼻而来,不禁下意识地说道:“落神茶?”
“这位小哥好嗅力,居然能在顷刻间就知晓老夫锤炼的‘落神茶’,看来也是精通医理之人,快快进来。”这声音浑厚有力,虽显苍老却有着难得的中气加持,反倒凸显老当益壮。
当顾醒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从头顶悬下的一味味珍惜药材,和世间难得一见的入药虫兽。当顾醒从弥漫的药气中看清那声音主人时,那人也正起身望向顾醒,四目相对下,都不觉露出了深藏不露的笑容。
眼前男子看着约莫四十上下的模样,但顾醒的直觉告诉他,此人少说也有五十以上的年纪,只是因为保养得当,才看着年轻了不少。除了长相与年纪不符,男子的面容却是称得上俊美,剑眉星眉,年轻时定是风靡万千。
但与他相貌格格不入的是,此人穿着极为随便,只是在身上裹了一层麻布遮体,有些地方似露非露,若是被女子瞧见,指不定还要生出什么是非来。
那男子瞧见顾醒这么看着他,也顺着目光低头看了看,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一旁的侍从小哥却是心急如焚,不住地给顾醒使眼色,希望他能快些拿药走人,似乎在此处多呆上一刻都不愿意。
顾醒自然明白仆从小哥的想法,收回了视线后抱拳正色道:“小子叨扰前辈,特来此求几味药,配个汤剂,用来救人。”
男子似乎刚才已经知晓了顾醒的来意,也没有为难的意思,歪着头笑着问道:“可是要哪几味药?”
“石见穿,半钱。庶虫,二钱。赤芍,八钱。麝香,六钱。丹参,二两。莪术,五钱半。不知前辈这里有没有?”顾醒面上并无焦急之色,却用一种探寻的目光注视着男子,一副你不给就都是你的错的模样。
男子却是没有丝毫耽搁,在顾醒言语间已经将这几味药都按照重量,装成了三天的量,抛给顾醒,又开始低头继续做起事来。
仆从小哥长舒口气,抱拳行礼后就拽着顾醒往外走,当两人一前一后跨出门槛的时候,那男子浑厚的嗓音又从里传来,“公子得闲,不妨来此一叙,探讨下医理如何?”
“自然求之不得。”顾醒没有丝毫拒绝之意,闻言便立即回答。
可这一句把在一旁的仆从小哥给吓得够呛,连忙拽着顾醒快步逃离了此处。待跑出老远后,才幽幽说道:“顾公子,你可遇上大祸啦。”
“此话怎讲?”顾醒掂量着手里的几味药,有些不解地问道。
仆从小哥就这么拽着顾醒衣袖,边走边说道:“公子有所不知,那位可是一名来路不明的游医,更确切的说,是一名‘鬼医’。”
“鬼医?难道说医术通神,可治神鬼之流?”顾醒闻言觉着有些好笑,不觉打趣道。
仆从小哥哭丧着脸,连连摆手,“公子可真是心大,此人不知何时来到县尉府,与县尉大人亲近,却只研究医术,不与寻常人医治。就是这次县尉大人的女儿生病,也不曾出手。后来,府中有传言,此人不医人,只医鬼。”
“世间哪来来的鬼神之说,不过都是人杜撰罢了……”顾醒闻言轻笑着摇头,还不住宽慰着此时已是满脸紧张的仆从小哥。
可那仆从小哥接下来说的一句,却让顾醒疑惑的心,更加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