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仃就这样默默跟在了不通和尚身后,回想起白天不通和尚那憨厚的模样,伶仃哑然失笑。再细想不久前不通和尚那狰狞嗜血的模样,伶仃又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样一个半道莫名其妙遇到的游方和尚,本以为是个顺路搭个伴的累赘,没想到却成了一路上扫清障碍的臂助,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确实让人始料未及。就这么一路走来,在不通和尚的出手下,几乎没有人能够抵挡住这疯和尚的雄厚内力,一团团血雾炸起,宛如黑夜里盛开的幽昙,血腥又美丽。
就这样一路行来,两人便来到了一处山谷前。只见那山谷远眺空灵悠远,似人间仙境一般。但山谷前仅有一条狭窄通道,仅供一人通行。
同时,伶仃还注意到,在山谷入口处,还立着一块石碑,上面用苍劲的行撰的手笔写下了八个大字:欲进此谷,有死无生!
伶仃在看到这石碑上的字的时候,突然被字里的剑气击了个踉跄,连退数步后才稳住了身形,不觉心口一甜,一口血哇的吐了出来。不通和尚对伶仃的遭遇漠不关心,也不去看石碑的文字,只是淡然地看着山谷方向,口中不惠字鸣。
伶仃缓缓直起了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对不通和尚问道,“大师,你知道到孤啸山庄的路该怎么走吗?”经过昨晚的洗礼,伶仃对眼前的和尚已经异常谨慎,担心一言不合这不通和尚就要暴起杀人。那时,自己怕也逃不过血雾的命运。
见不通和尚没有说话,伶仃状起胆子往前行了几步,来到和尚身侧,继续说道,“请大师带小女子前往孤啸山庄,小女子定不忘大师舍命之恩。”
听完伶仃的话,不通和尚缓缓转过身来,口诵佛号说道,“女施主言重了,是施主救贫僧在先,贫僧理当送施主,一报还一报,乃我佛门因果之理。”
这时伶仃才意识到,不通和尚已经恢复了白天那宝像庄严的模样,这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而昨晚那一夜,就像一场梦从未发生过。
伶仃不禁傻了眼,盯着不通和尚也不再说话。不通和尚被伶仃这般注视着,微微有些脸红,转过身去说道,“女施主这般看着贫僧,莫非对贫僧有什么非分之想,贫僧乃佛门中人,不能动了凡心,就算像女施主这样天仙模样,也是万万不能的。”
伶仃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莫非这和尚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说故意装傻,扮猪吃老虎?
此时初升的骄阳已经跳出了地平线的怀抱,正肆无忌惮地照耀着大地。两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站在一起,倒像是一对璧人,相得益彰。
伶仃将思绪抽离回来,对不通和尚旧话重提,“大师,你可知道去孤啸山庄的路该怎么走?”不通和尚此时在阳光照射下,身上的袈裟反射着阳光,宛如一尊佛像一般。听到伶仃的询问,也不答话,手指了指那条狭窄悠长的小路。
伶仃此时杀人的心都有了,感情这和尚是在逗自己玩呢。想到这里,正欲发作,便看见从小路上迷雾里走出一个人来,正冷漠地看着他们。
和尚不再理会伶仃,跨步向前施了一礼,向来人说道,“贫僧自蜀空山珈蓝寺来,奉师父之命拜会庄主,烦请使者带路。”此时伶仃才如梦方醒,看来昨晚的脚程快了些,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孤啸山庄。
那来人从迷雾中走了出来,一身粗布麻衣,手持青竹木剑,腰间悬着一个褐色葫芦,脸上络腮胡子丛生,抬起手擦了一把鼻涕说道,“庄主闭门谢客多日,请回吧。”
待看清那人相貌,伶仃顿觉失望,孤啸山庄江湖百年隐于幽谷,只闻名从不曾得见,江湖上传说倒有不少,没想到山庄里的使者是这般德性,实在跟传闻中的差距甚大。看来,传闻大多夸张的说法还是比较可信的。
不通和尚也不恼怒,慢慢从袈裟的袖口中摸出了一枚玉钗,对那使者说道,“信物在此,烦请行个方便,那位姑娘和怀中婴孩已受伤不轻,怕是耽误不起了。”说完还悄悄偷瞄了伶仃一眼,被伶仃发现后又暗戳戳地低下头去。
这玉钗样式古朴,质地非玉非木,只是看着流荧若彩,不似凡间之物。那尊者看到玉钗后顿了顿,从腰后摸出了一个哨子吹了一声。这一声沁灵悠远,回荡在山谷之间。
不多时,一只灰色雄鹰就落在使者手臂上,使者接过不通和尚的玉钗,放进雄鹰背上的竹筒里,手上一抖,雄鹰便展翅飞去。做完这一切,尊者从腰间解下葫芦,猛的灌了一口,顿时酒香四溢。不通和尚见状赶忙跳开,嘴上说着罪过罪过。
伶仃看着又好气又好笑,心里暗道,“昨晚你杀人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罪过啊。这会就闻了下酒香,就开始这般扭捏起来。”
正想着,刚才那飞远的灰色雄鹰又飞了回来,再次落到使者手臂上,使者不急不慢的从竹筒里拿出一张绢帕,仔细看了看说道,“庄主有请,请随我来。”说完也不等两人是否跟的上,一个健步便射入迷雾之中。
伶仃见状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抓着不通和尚,就向尊者走远的方向追去。走进迷雾后,豁然开朗,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到处鸟语花香,美不胜收。伶仃无心细赏,倒是不通和尚似乎饶有兴致,被伶仃喝骂了几次后才悻悻然作罢。
等两人追上尊者时,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座木制吊桥,上面青苔结了厚厚一层,依然有些年份了。只见尊者轻盈地一跃,脚尖一踩,几个呼吸间便来到了吊桥对面,也不着急走,似乎在等着他们。
伶仃回望了不通和尚一眼,正想拉着和尚上桥,尊者这时突然开口说道,“桥年久失修,一个一个的来吧。”听完尊者的话,伶仃只得放开不通和尚,自己缓步走了过去。
待伶仃过了吊桥后,不通和尚才小心翼翼的踩到了桥上,得道高僧的样子已经荡然无存,只有一副小媳妇的委屈模样,嘴里还哆哆嗦嗦的喃语道,“贫僧怕高。”说完还时不时往吊桥下望去,小腿已经抖的跟筛子一样了。
忽然一阵风吹过,吊桥迎风而起,桥上的不通和尚已随着吊桥“翩翩起舞”,时不时还发出一两声惨叫。等了片刻还不见他过桥,伶仃正欲前往,忽见尊者一个箭步跳上吊桥,再借助吊桥的回弹将不通和尚带了过来。
双脚落地之后,不通和尚才拍了拍胸口说道,“吓死贫僧了,吓死贫僧了。”而此时尊者也不再理会两人,快步向前走去。
这三人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跟着,尊者时而跃上岩壁,时而跳下浅溪,伶仃只能带着不通和尚如法炮制,只是不通和尚实在表现的过于无能,跟昨晚的疯和尚判若两人,好几次差点把尊者跟丢,气的伶仃在他头上狠狠敲了几下。
经过小半日的跋涉后,眼前终于豁然开朗,只见潺潺江水从眼前奔流而过,两座白玉石桥飞架两端,一座朱漆大门陡然耸立在了三人面前。尊者见怪不怪,斜眼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人,跟看两个白痴一样。
只见朱漆大门外有两尊醒狮,醒狮旁还拴着两头出自西域的沙狮,正在睡着大觉。抬头再看去,门上是硕大的匾额,上面用龙飞凤舞的草书写着四个大字:孤啸山庄。
正在两人看得目瞪口呆之时,尊者已经缓步走上门下台阶,一旁的沙狮抬起眼皮看了尊者一眼,又继续睡去。尊者走到门前也不敲门,拱手说道,“启禀庄主,贵客已到。”
话音刚落,朱漆大门缓缓打开,幽深的青石板路出现在两人眼前,尊者回头望了两人一眼,伶仃拉了拉不通和尚的袖子,心领神会的跟了上去。
待走进大门后,砰的一声大门自动关闭,尊者继续往前走,两人紧随其后,便来到山庄会客厅前。随后,尊者便转身离去。
两人此时站在会客厅门口,四下张望,山庄内一片翠绿幽深,草木林立,亦然和山庄融为一体。正待两人不知所措之际,一个慵懒的女声传来,“进来吧。”
此时不通和尚又恢复了那得道高僧的模样,早伶仃一步跨了进去。
待走到大厅正中后,不通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对厅上之人说道,“我乃珈蓝寺不通,奉师父不色之命,特来拜会庄主,了却尘世间的一庄因果。”听完不通和尚的话,厅上那人也不回答,反而看向伶仃说道,“那你呢?”
伶仃此时已经筋疲力尽,只能跪在地上,将顾醒从怀中取出也放在地上,对厅上女子说道,“小女子乃是顾府顾伶仃,前日家门突遭巨变,被奸人所害,特来投奔孤啸山庄,望庄主收留。”
两人说完,厅上女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说道,“有意思,一个故友之徒,一个江湖弃儿,还有个不足岁的孩子,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凭什么就断定我会承情?你们贸然登门,不怕坏了我孤啸山庄的规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