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第秀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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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声喧哗,小小的客栈中挤满了人,虽然在隆冬之中,生意仍是极为兴隆。

只听得邻桌一客人高声叫道:“兀那小二,给我俐落些!老爷我等了这般久,半天还没上道菜。”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连忙打躬哈腰,四处道歉。

只见一个小二打扮的青年,端着两个烫碗,从后厨里赶将出来。“大爷,您让让!”那小二叫着,准备将手中的热食送上桌。便在此时,不知被甚么东西绊了一下,登时摔了个狗吃屎。那小二忙救住两个碗,没给摔破,但碗中的热汤,却溅了他满身满手。

虽在大寒冬日,那小二双手仍是烫得又红又肿。众客人见他狼狈,都哈哈大笑。也有那好心的道:“小心些,可烫着了么?”

小二回首一望,见一名常见的泼皮,正自大剌剌的把脚伸出桌旁,适才定是此人绊他这跤。

小二站起身来,对那泼皮道:“这位大爷,您可否收起贵足,这般伸在道中,来往客人甚是危险哪!”

那泼皮正与人高声说笑,旁若无人,小二只得轻摇泼疲臂弯,把话再说了一遍,泼皮表情直是不可思议,骂道:“操你祖宗,我牛二吃饭,你也敢来啰唆?”说着更把脚横在路中,狞笑道:“怎样?你祖宗怎么高兴怎么成,你想怎样?”

那小二见他蛮横,却也动了气,大声道:“你这人恁也奇怪了,不过要你把脚收起来,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干么这般凶神恶煞?”

牛二见此人不过是个店小二,居然敢出言教训自己,不免大吃一惊。他站起身来,将两只袖子卷起,大声道:“你这下贱东西,敢胆训你爷爷?来来来,爷爷教你些做人道理!”

那小二哼了一声,正要回话,店中掌柜连忙赶来,对那小二便是一掌掴去,骂道:“混帐!打翻了菜饭,还敢往客人身上赖!要不是这几天欠着人手,早轰了你这废物出去!”跟着连忙打躬作揖,向那牛二致歉。

牛二嗤了一声,迳自坐下喝酒。

旁边几桌客人见仍是迟迟不上菜,纷纷大叫大嚷,掌柜见那小二兀自站立不动,一脸忿忿不平的神色,便自喝道:“你杵在这儿干么!还不去干活?”

那小二摇了摇头,神情无奈,便又进了后厨,端了热菜出来。眼见牛二远远冷笑,定是有意作弄自己,那小二学了个乖,当下避开了牛二那桌,绕道而行。

正要将菜饭端上,哪知背后一阵猛力传来,竟是有人来推,那小二立足不定,向前摔倒,手上饭菜尽皆打翻,却倒在一人身上,只弄得那人身上汤汁淋漓,满身油腻,那小二心下慌张,急忙抬头望去,只见眼前那人脸上挂着一幅狞笑,正是牛二来了。

那小二吓了一跳,不知他有何阴谋,正想往后退开,忽然背后走上几人,已将他牢牢架住,牛二嘿嘿狞笑,伸手捏住那小二的脸颊,道:“小子,你弄脏老子的衣衫,快快给我赔来吧!”

那小二知道这帮人设计陷害,如何肯屈服?当下拼命挣扎,叫道:“明明是你往我身上撞来,还要我来赔你,天下岂有这个道理?”

牛二哦了一声,奇道:“好小子,到了我手上,居然还敢顶嘴啊!”

两旁手下笑道:“大哥,跟他说这么多做啥?先赏他几下子,叫他学个乖。”

牛二哈哈大笑,道:“说得好!”霎时伸出手去,重重地打了两个耳光。

那小二脸颊肿起,却仍骂不绝口,大声道:“你们这帮流氓无耻之尤,要真有勇力,何不去报效国家?似你这般行径,只会欺侮弱小,一辈子都是地方的小无赖!”

店中客人听他如此教训牛二,都为他暗暗担忧,恐怕他便要给当场打死。

果然那牛二狂怒不已,他横行乡里,乃是地方一霸,谁知竟给一名小厮教训侮辱,却要他如何咽下这口气?当下大声道:“你这张嘴好生尖利!看老子打烂它!”大吼一声,往那小二腹中就是一拳,那小二哀叫一声,弯下腰去,登时呕吐起来。

一伙人跳了过来,已将那小二架住,拳拳到肉,猛往他身上招呼。那小二哀号连连,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牛二打了一阵,兀自怒气冲冲,揪住掌柜道:“我身上新衣少说要得五十两银子,你得给我赔来!”

掌柜那敢招惹牛二,忙陪笑道:“牛爷,这小子来路不明,到我这儿才作满个把月哪!

您老随意处置这小子,给您出口气,我把他这月工钱三钱银子全数给您,将就将就吧!“

牛二大怒道:“三钱银子?你当我牛二是要饭的吗?”一脚就将饭桌踢翻。店中客人见出了事,纷纷往门外奔去。

几名伙计忙叫道:“喂!给钱哪!别顾着跑!”但那些客人早冲出门外,拣了个吃白食的便宜。

眼看牛二神态凶狠,掌柜知道这群泼皮无恶不做,再加上牛二又是县衙里当差捕头的小舅子,岂可得罪,只好拿了二十两银子,往他手中一塞,苦着脸道:“求您老高抬贵手,放过小店吧!”

牛二甸了甸手上的银子,冷笑道:“算了,咱们今天就放过这小王八蛋!走啦!”众人大笑数声,扬长而去,临走还不忘踹那小二几脚。

那小二已被打得鼻青脸肿,半天爬不起身。掌柜的冷冷的看他在地上爬行,对着伙计们道:“把这家伙给我捻了出去!”

众伙计架起那小二,正要撵他出去,那小二猛地挣脱了众人,冲向掌柜,大声道:“工钱!把这些日子的工钱算给我!”

那掌柜平白无故地掉了二十两纹银,甚是肉痛,如何愿意再付工钱?听那小二叫嚷得凶狠,怒道:“你放这什么屁?我没叫你赔那二十两银子,你就该谢天谢地了!居然还敢向我要工钱?”

那小二揪住了掌柜,喝道:“我给你作了两个月工,半文钱也没拿到,你这把我赶走,却要我吃什么?”

旁边伙计忙把他拉住,众人拉扯在一块儿,那小二却是死也不愿出去。掌柜提声叫道:“老张!你快去报官,把这家伙给我带走!”

那伙计老张知道这衙门里黑暗无比,赶忙劝道:“掌柜老爷你可行行好,这小子是个落榜的考生,只因潦倒穷困,才来咱们这儿谋口饭吃。掌柜老爷若是报了官,这小子可要失了清白啦!”

那掌柜与这小二无冤无仇,自也不愿如此,他沉吟片刻,想起了和气生财的道理,对那小二道:“小子你乖乖滚出去,老爷我也不去报官,你说如何啊?”

哪知那小二毫不领情,一股脑儿地大叫:“你少来威吓我!你既然欠我工钱,便当还钱!咱们不妨让青天老爷判一判,看看是谁对谁错!”

掌柜见他有恃无恐,一幅理直气壮的模样,忍不住心中有气,心道:“这小子的死活又关我什么事了,今日为了这个穷酸,糟蹋了我二十两银子,回头他还向我要工钱,这口气叫我怎么吞的下去!”那小二一月工钱也不过三钱银子,算来二十两足足可请上百名伙计,真可说是亏本生意了。

他越想越火,提声喝道:“老张!你还不去报官?”那伙计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迳自去了。

掌柜见那小二兀自大叫大嚷,心下暗暗冷笑,想道:“你这小子还不知道厉害,等进了此处的衙门啊,看你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还耍什么嘴皮子?”

过不一会儿,两个带刀的官差来到,那小二扑了上去,叫道:“两位差爷!这掌柜积欠我的工钱,你二位评个道理,替我争个公道!”

一名官差一脚将他踢开,喝道:“滚你妈的!穷酸东西!”

那小二滚在一旁,忍不住面露震惊,叫道:“你们……你们是地方父母官啊!怎能这样?”

一名官差举起手上钢刀,冷笑道:“你再啰唆,老子一刀宰了你!”另一名官差走向那掌柜,不耐烦地道:“搞什么,大冷天的叫咱们兄弟出来,就是要拿这小子?”

那小二呆呆地看着两名官差,只惊得无话可说。

掌柜陪笑道:“劳烦老爷把这小子押走,这小子在这儿赖着不走,小店的生意可没法作下去啦!”

一名官差挤眉弄眼地道:“他可是偷了什么东西?就只赖在你店里,咱们兄弟也不能押他走啊!”

掌柜一听之下,岂有不明之理,往那小二撇了一眼,暗笑道:“死东西,臭寒酸,老子宁可把你的工钱给了这几个官差,也绝不让你称心。”当下取出那小二的工钱,都塞在那官差手里,涎着脸陪笑。

那官差见有三钱纹银,点头道:“好啦!这小子又吃白食又偷东西,押走吧!”

那小二听那掌柜和官差联手诬陷,忙叫道:“冤枉啊!我没偷东西!我没吃白食!是他积欠我的工钱啊!”

那官差甚不耐烦,一把便欲拉了小二走。那小二在地下挣扎,只是大声叫冤,两名官差使劲拉扯,终于把那小二拉开,那小二虽给拖走,但双眼仍是恶狠狠地凝视着那掌柜,大声叫道:“你这般害我,我……我定要报仇!”

掌柜哈哈大笑,冲上前去,举脚乱踢,叫道:“放你的狗屁!给我滚出去啦!”一脚正中下颚,那小二啊地一声惨叫,登时昏了过去。

“醒来!别在那装死!”

那小二清醒之时,只见自己已身在大牢之中,身上脸上兀自疼痛不堪,头晕脑胀,恶心不已。

“装死吗?再给我浇盆水!”

只见一个狱卒提了桶水迳自泼了上来。在这酷寒已极的严冬,那小二哪禁受得起,登时全身发颤,牙关轻击,格格有声。

“你姓啥名谁?祖籍何处?快快从实招来!”

那小二微微抬头,见一个师爷模样的人,满脸鄙夷地望着自己,那小二忙道:“师爷明鉴,小人身遭诬陷,以至不幸下狱,请师爷明察秋毫,还小人一个公道!”

那师爷见他相貌堂堂,谈吐文雅,不禁“噫”了声,道:“你有何冤情,不妨明言。”

那小二虽头痛欲裂,恶心烦躁,仍强忍着喘道:“小人姓卢,单名一个云字,祖上乃山东潍县人士。今年赴省入举,不幸落第,偏又盘缠用尽,只好寄居客来轩,做那跑堂贱役,蒙口饭吃。”

师爷双目一亮,心下舒了口气,道:“原来是个穷秀才,也罢!那你又如何偷盗主顾钱财,而致身系囹圄?”

卢云缓缓地道:“师爷明鉴,小人好歹也读过孔孟之书,至不济也不至做那鸡鸣鼠盗之事,偷盗云云,实乃遭人诬陷。”他顿了顿,又道:“自来偷盗,必是人赃俱获,方可入罪。仅凭客来轩一造之词,便欲定我之罪,实难令人心服。”

师爷冷冷地道:“这也有理,此番年节将至,咱们也不欲多生事端。不过为了你这案子,叫咱们出入往返,劳师动众。你若没有五十两纹银,怕是出不去的,这叫差费哪!”

他见卢云满脸讶异,又道:“本来嘛,这规矩是三十两,但此番天寒地冻,可得多加二十两,才能叫这班兄弟们心服啊!”

那师爷见这酸秀才即便下狱,恐也没啥油水好捞,索性向他要个五十两,把他打发走了了事。想他能入省城会试,五十两这点小钱,应该还能筹措。

谁知卢云急道:“五十两?我连一文钱也没有哪!”

那师爷一听,脸上更如上一层寒霜,“哼”地一声,便即走出,竟是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卢云急呼冤枉,但两旁差役却已将他扔入大牢,跟着走了干净。

卢云给人重重摔在大牢之中,只觉全身骨头都裂了开来,只哼哼哎哎地起不了身,过了小半个时辰,才缓缓从地下爬起。

这牢中污秽不堪,满地屎尿。那些差役懒极,竟连粪桶尿壶也不给一个。所幸严冬之中,那臭味虽是不堪,倒也不至加重。

卢云冷得全身哆嗦,拣了个尚称干净的角落蹲下,他看着小小窗格外的一块天空,灰蒙蒙的,不见半点阳光,只有一朵朵雪花落将下来。

卢云低下头去,心道:“唉!今日不正是送灶之日吗?‘玉皇若问人间事,乱世文章不值钱’,我十数年寒窗,哪料到今日这番下场。”

冷风阵阵袭来,身上伤处犹如万般针刺。卢云拉紧衣襟,但那薄衫又岂能抵挡这腊月寒风?何况此刻的心寒,更胜过身上所受何只千倍。卢云咬紧牙关,双目怒睁,眼泪却一滴滴地落将下来。

一连数日,牢中竟连伙食也不送来,更无人再来审讯。想是年节将至,人人忙着欢度,又有谁来理会他,自是把那又冷又饿,在那屎尿满地中苦蹲的卢云给忘了。到得除夕夜里,只听城里鞭炮震天价响,一片喜气洋洋。卢云思及过世亲人,悲从中来,更是放声大哭。

好容易熬到初一,一名狱卒拎了食篮过来,青菜豆腐之外,居然还有条鱼。那狱卒是个老头儿,卢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老狱卒道:“这是我家中的年夜饭,留了条鱼给你,好歹也是大年初一,沾点喜也是好的。”

卢云饿得狠了,大口大口地扒着饭。

那老狱卒道:“慢吃,别噎着了!瞧你眉清目秀的,怎会沦落到此?”

卢云搁下饭碗,叹了口气,瞧这老人神情温和,不似其他人那如狼似虎的模样,便把情由一五一十地说了。

那老狱卒听了,心下侧然,低声道:“咱们这个县老爷,又贪财又好色,如你这般的冤狱,我已见了不知多少回。此地千两黄金换个死囚,百两纹银救得奸淫,看你这般情事,少说也要五十两救命钱。”

卢云又悲又怒,大声道:“这群无耻之徒,贪赃枉法,这天下还有公理吗?”

那老狱卒忙示意噤声,心道:“你自己不也还关在牢里?谈甚么天理王法?”那老狱卒见他吃完了,低头收拾碗筷,便急急走了。

数日后,狱卒押了一名公子进来,只见他眉清目秀,不知犯了什么罪名,身上穿着大绸锦绣,甚是华贵。只见他也被关入大牢,便在隔房而已。

卢云心道:“这人看来是个读书人,只不知犯了什么罪名,莫非也是身遭诬陷?”

第二日清早,众狱卒过来,将卢云与那公子一并押出,看来已要到公堂上受审了。卢云想起那老狱卒所言,心中暗暗忧愁,不知那县太爷会怎生处置自己。

行到堂上,只见一人样貌俨然,手持惊堂木,头带七品乌纱帽,望之令人生畏,当是此地县太爷了。两旁官差押着卢云与那公子一同跪下,静听审讯。

卢云见那公子相貌堂堂,跪在自己身边,神色间却甚凛然,似乎毫无所惧,卢云忍不住暗自佩服,想道:“看他好生镇静,定也是被人冤枉的。”

眼看旁人镇静若斯,他自也不愿露出害怕的神态,只收敛心神,安安静静地跪在地下。

升堂礼毕,但听县太爷猛敲一记惊堂木,跟着喝道:“传贾氏!”

卢云听他语气森厉,虽说自己力图镇静,仍是吓了一跳,过不多时,两旁官差带了名老妇进来,那老妇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约莫五六十来岁,跪地道:“民妇贾氏,叩见青天大老爷。”神色间颇为害怕。

那公子见了这老妇,身子微微一颤,似乎认得她。卢云看在眼里,心道:“这老妇不知是干什么的,难不成是她具状来告这名公子么?”

那县太爷拿起状纸,道:“上月初三,你亲睹一名男子调戏你家夫人,更把她奸辱了,可有此事?”

贾氏叩首道:“回老爷的话,民妇不敢妄言,确有此事。”

县太爷嗯了一声,又道:“本官看过你的供状,你既然亲眼目睹这桩奸淫恶行,定然认得匪人,本官现下要你帮个忙,把这匪人认了出来,你可能做到?”

那贾氏放声大哭,叫道:“那贼人便化成了灰,民妇也能将他认了出来!”

卢云见她悲伤无比,一旁那眉清目秀的男子又是恐惧万分,已知那老妇是来指认罪嫌的,想来自己给人带来此处,用意不过陪榜,便已放下心来。

县太爷见这老妇一口答允,心下甚喜,道:“你莫要气愤,只要你认出贼人,本官便能替你家主母作主,将他绳之以法,以张天理公道。”他伸手向卢云与那斯文男子一指,道:“这里跪了两个人,你仔细看着,把他给我指出来。”

那老妇尖叫一声,登时朝两人奔来,跟着瞅着一双皱眼,细细往两人身上打量。

卢云本是漫不经心,却见那老妇一双怪眼翻白,只朝自己望来,还不住上下打转,卢云给她看得心惊胆跳,心下暗自害怕,想道:“这老妇年岁不轻,可别老眼昏花,胡乱将我错认了。”一时飕飕发抖,只怕给人错认了。

正担忧间,忽见那老妇伸手指向自己,说道:“他!便是他!这人那日强奸我家主母,行径残暴无耻,还请大人重重责罚,将之枭首示众!”

卢云吓得魂飞天外,惊道:“你…你胡说什么?你可别诬赖好人啊!”

县太爷重重一拍惊堂木,喝道:“大堂之上,如何敢擅自说话!来人,给我掌嘴了!”

一旁官差走来,重重打着卢云耳光。卢云吃痛,脸颊高高肿起,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了。

那县太爷指着卢云,道:“贾氏你可看清楚了,真是这人,不是旁的人么?”

老妇尖声道:“正是这人,决计错不了,一个月前这人闯入府里,拿了尖刀逼迫我家主母,强迫她就范,这人外貌斯文,实则禽兽不如!这种人我只要看过一眼,便决计不会忘掉!”

卢云又惊又怕,一个月前他还在客来轩当差,什么时候干过这等荒唐事,当下叫道:“冤枉啊!”一句冤枉尚未说完,便给重重打了十来个耳光,滚倒堂上。

那县太爷大声道:“好一个大胆刁民,你在本县作奸犯科,强奸民女,实在罪大恶极,本官问你一句,你认不认罪?”

卢云心下惊慌,叫道:“大人千万别听那老妇妄言,小人是清白的!”

县太爷却不理会,迳自道:“这人顽劣不堪,到了公堂之上,居然还不知认罪。来人,给我用刑了,等会儿叫他给我画押!”

一旁官差将卢云抓起,狞笑道:“小子你就快点招认了吧,早些画押,也省得皮肉受苦。”

眼见官差们个个如同豺狼虎豹,卢云只是个穷书生,心下如何不怕?他颤声道:“我…

我不曾做半件歹事,你……你却要我如何招认?“

那官差哼了一声,道:“还敢嘴硬?”跟着将卢云拖到角落,拿起鞭子猛抽,那鞭头带着尖刺,抽落后疼痛不堪,啪啪数响后,卢云身上满是血痕,几已痛晕过去。

长鞭抽打声中,那县太爷亲走下堂,亲自将那斯文模样的人扶了起来,陪笑道:“我们这些官差有眼无珠,拿错了人,还请洪少爷原宥则个。”

那公子冷冷一笑,道:“算了,这种事我也不与你计较。我这会儿可以走了么?”

县太爷打躬作揖,道:“当然可以,这次惊动了洪少爷,实在情非得已,还望少爷不要计较。”说着喝道:“你们还不过来,送洪少爷回府!”

一众官差连忙走了上来,便要护送那洪少爷离开,那洪少爷一挥手,冷笑道:“不必你们麻烦,我家轿子就在外头,我自个儿走便了。”

他哈哈一笑,转身便行,忽然门口人影一闪,一条大汉冲了进来,此人手持尖刀,满面全是怒气,怒喝道:“洪贵!狗官放过了你,老子却决计饶你不过,纳命来吧!”

洪少爷大惊失色,忙往后退开几步,转头往县太爷望去,颤声道:“这……这人是干什么的?”

县太爷也是大惊,喝道:“大胆刁民,公堂之上,居然敢持刀闯入?来人啊!快快把这恶徒押下了!”

两旁官差冲上,一阵拳打脚踢,将那壮汉压倒在地。

那壮汉大声呼喝,叫道:“姓洪的!你强奸我妻,就想这般一走了之吗?老子告诉你,你别以为你家财大势大,便能胡作非为,老子定要把你整垮!”

那洪少爷听了说话,登时“哦”地一声,已认出他来,他嘿嘿一笑,道:“原来是你啊!”说着迈步上前,俯身下去,低声对那壮汉道:“你这小子真个不识好歹,你娘子每日里愁眉不展,我便来替你怜惜一番,你不知感谢也就算了,居然还告上官府,实在不识相。”

那壮汉虎吼连连,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县太爷深怕洪少爷言多有失,急忙使个眼色,道:“洪少爷快些走吧,别与这人啰唆了。”那洪少爷会意,长笑一声,迳自走了。

卢云把这些情景看在眼里,他背上挨打,心中更如刀割:“好一个奸官!看他这个模样,定有收受好处,否则断案怎会如此轻率?我……我绝不能招,便算打死我了,我也不画押!”他不甘被人当作替死鬼,当下只是忍痛不语,吃了十来鞭后,已然痛晕过去。

眼看那洪少爷从容离去,那县太爷便命人将那壮汉拖起,喝道:“你这厮好生大胆,本官已将真凶拿到,不日便要还你一个公道,你却干么冤枉善良?”说着朝卢云一指,自已把他当作真凶。

那壮汉斜眼看了卢云一眼,登即怒吼一声,骂道:“放屁!你这贪官,平日只是豪门的走狗,从不曾为百姓出过半分力,就这么胡乱找个人替死,便想要我放过那姓洪的么?”

那县太爷闻言大怒,用力一拍惊堂木,喝道:“公堂之上,你竟敢胡言乱语!若不是念在你是苦主的份上,本官今日非定你死罪不可!”他伸手一挥,喝道:“来人!把他拖下去,重重打上一百大板!”

两旁官差走上,将那壮汉架住,正要拖出去毒打,那壮汉大声骂道:“你这狗官少神气!老子也不是没来头的!明白告诉你,咱亲舅舅在京城都察院里当差,与几位御史大人相熟,你有种只管打死我好了,看他怎么替我出头讨公道!”

那县太爷听得“御史”二字,面色已成惨白,一旁师爷急急走上,低声在他耳边道:“这人所言绝非虚妄杜撰,大人可不能打他,否则必难善了。”

那县太爷听得此言,连忙伸手出去,制住公人,嘶哑地道:“不忙打他,先把这人给我赶出去!”

众官差答应一声,将那壮汉扔出衙门。那壮汉仍不死心,犹在门口叫骂,左右官差赶上,将他乱棒轰走了。

县太爷召来师爷,问道:“这下好了,这苦主也不是好惹的,咱们该如何办理?”

那师爷往卢云看了一眼,低声道:“大人莫要担忧,只要逼那姓卢的小子招供,日后便算都察院派人来查,咱们也有对证。”

县太爷喜道:“没错,只要有了供纸,还怕怎地?”当下召来公人,吩咐道:“这小子穷凶极恶,死不认罪,你们给我认真打,直到招供画押为止!”

那官差急忙抢上,又是十来鞭抽下,只把卢云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一条命只剩半条。

一名官差走了上来,道:“启禀大人,不论我们如何用刑,那姓卢的小子还是死命不招,已然昏晕过去。”

县太爷怒道:“这死小子若不画押,那苦主一状告到京城,到时上头查下来,却要我如何担待?再给我重重的打!”

众官差又打了一阵,卢云只是不动,好似死了一般,那师爷连忙劝道:“这小子硬得很,再打下去,怕要出了人命。咱们明日再审不迟。”

县太爷嘿地一声,大声道:“先把他关了起来,明日再给他用刑。”

众官差将卢云托起,丢回牢里。

过不多时,卢云悠悠转醒,只觉全身上下火烧般地疼痛,逼得他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扶住铁栏,缓缓爬起。

卢云望着空无一人的牢房,想起自己身遭诬陷,心中直是又怕又恨,寻思道:“这衙门黑暗无比,我若是抵死不招,他们定会杀害于我,可我若要招了,那也是死路一条。天哪,我卢云就这般不明不白的含冤而死么?我不要!我不要!”

他心神激荡,抓住牢门,大吼道:“我不要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他喊了一阵,却无人理会,到得后来,竟连声音都喊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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